馬車在湖畔停下。


    陳朝走了出來,二皇子也正好從亭中迎了出來,看起來很巧,但實際上裏麵的東西,陳朝很清楚,絕對不是他看到的那麽簡單。


    二皇子很高興看著陳朝,祝賀道:“陳指揮使這一次奪魁,的確為我們大梁朝長了臉,本宮也得代表大梁朝為陳指揮使致謝。”


    陳朝笑了笑,說道:“下官也是大梁朝的武官,理應為大梁朝做些事情。”


    二皇子肅穆道:“今夜不說這些,你我隻是朋友,隻是閑聊一番。”


    陳朝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寒暄幾句之後,兩人來到了亭下。


    一張石桌上,隻有兩壺酒,兩個酒杯。


    兩人坐下之後,陳朝才打量起四周,不過很快便收迴目光,他沒有看到傳言中很不錯的景色,周遭沒有遊船,也沒有別的什麽行人,而很是安靜,隻有靜謐的夜晚。


    遠處有些蟲聲響起,這是一個很尋常的夏夜。


    二皇子微笑道:“陳指揮使這會兒想來有些難做。”


    他開門見山,言語裏有著毫不掩飾的東西。


    陳朝有些意外。


    二皇子為他倒了杯酒,推過酒杯,這才自己拿起的那一杯,喝了一口,讚歎道:“這壺酒有半個甲子的時間,在過去三十年裏,它被深埋在地底,時間在賦予它很多東西,可一般人,卻不明白。”


    陳朝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感受著酒香在自己口腔裏蔓延,說道:“殿下埋了多少年?”


    這也是近乎於開門見山的問題,沒有任何的遮掩。


    二皇子笑道:“既然生於皇室,又是父皇的嫡子,有此想法,難道不正常?”


    皇位之爭,這一直以來都是一座王朝最要慎重對待的問題,因為一個不好,這樁事情便會波及整座朝堂,乃至整個天下,會讓一座王朝從興盛到衰落。


    “陳指揮使來這裏之前,皇兄的管事也來了,不過陳指揮使還是選了本宮,光是這點香火情,本宮便覺得今夜很是值得。”


    二皇子說道:“過些時候陳指揮使去我皇兄府上,本宮不會在意。”


    他眼神誠懇,一時間讓陳朝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這句話是不是真的?


    陳朝很難去判斷。


    陳朝放下酒杯,皺了皺眉頭,說道:“其實不管是殿下還是那位大皇子殿下,下官都很不想站隊。”


    藏著掖著不好,不如直白開口。


    一切都會有個答案。


    二皇子看著陳朝,問道:“之前在禦宴之後,本宮不是第一個關注陳指揮使的?”


    陳朝說道:“自然是。”


    二皇子微笑道:“那你又知道本宮在背後為你做了些什麽?”


    陳朝搖搖頭。


    二皇子笑眯眯說道:“那些事情真要說出來,其實也不大,不過是本宮的一些心意。”


    那些事情和那些禮物,都可以說是二皇子的心意。


    看起來不管如何,陳朝都應該在選擇裏選擇二皇子。陳朝默然無語。


    二皇子忽然笑出了聲。


    “其實本宮今夜也不是來讓陳指揮使站隊的。”


    二皇子再倒了一杯酒,說道:“本就是聊聊天,其實很簡單的一件事。”


    陳朝看著他,有些恍惚。


    不太相信這個說法。


    二皇子則是自顧自說道:“我大梁朝這麽多年,萬柳會奪魁的,你是第一個,不是輕視那個叫謝南渡的女子,隻是文試和武試根本就不是一迴事情,所以你的存在,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你自己可能也感知到了,現在很多地方都在看著你,本宮即便想要讓你站隊,也一定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因為一旦做出這種事情來,便意味著本宮不識大體,本宮現在這麽說,你相信了嗎?”


    二皇子喝著酒,隨口說著些話,看著就像是真的在聊家常。


    這樣的態度,其實極好。


    陳朝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其實這真的很難選。”


    二皇子點頭道:“本宮當然知道,這樣的選擇自然是最難的,最好便是不要選,你一定會成為我大梁朝的肱股之臣,以後大梁朝如何,說不定你的意見很重要,但現在,我們隻是朋友那就可以了。”


    “不要想太多,本宮今夜找你來,隻是想聊聊,順便看看本宮能不能和你做朋友。”


    二皇子微笑道:“和一個大梁朝未來的大人物做朋友,一定會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


    ……


    ……


    夜色漫長,藏書樓那邊燈籠掛著,無數的夜明珠讓一座藏書樓依舊亮如白晝,卻沒有幾個學子在樓中看書,全因為之前的鬧鬼一說,雖說後來書院已經站出來告訴過學子們,這樣的事情純粹是無稽之談,但很顯然沒有人相信這樣的話。


    隻有些膽子大些的學子會半夜繼續來藏書樓讀書,其餘的學子,半夜是絕不想著再來此處了。


    謝南渡在門口看了看那燈籠四周圍繞的蚊蟲,這才走了進去。


    來到熟悉的書架前,她隨手抽出一卷劍修之法,攤開,然後開始讀書。


    自從那夜在這裏看過劍修之法之後她便再也沒有來過,因為萬柳會的事情真的很重要,所以隻能把練劍這件事擱置一番,但實際上她隻是沒來這邊看看劍修之法,但實際關於練劍這件事,她一直沒有停下。


    如今她已經有了一柄飛劍,雖然隻是木劍。


    翻開那卷劍修之法,謝南渡卻是很快便再度將其合攏。


    她說要練劍的時候,其實沒有人阻止過她,不管是北邊的那位師兄還是院長都給了她很大的支持,但是,她好像還差些什麽。


    那些所謂的劍修經驗有人會給她,劍修之法有人會給她,但是她差的那東西,好似還沒有。


    “你還差一柄劍。”


    不知道什麽時候,院長忽然出現在了這邊。


    這位書院院長隨手在書架裏抽出一卷劍修之法,然後頭也不抬地說道:“一個劍修,最為重要的便是要有一柄劍,當然,如果也可以是兩柄……甚至更多柄……”


    院長說著話,微笑著抬頭看向謝南渡,說道:“天底下的飛劍,隻有劍氣山的最好,可惜三年前,這一百年的那柄劍已經出爐,不然你倒是可以去試試。”


    天監十一年,大梁朝發生了很多事情,其中一件便是那座劍氣山的百年一劍已經出爐,被一個年輕劍修帶走,那位劍修如今還沒有什麽名聲,但既然能帶走那柄叫做野草的名劍,很顯然,要不了多久,他或許就要成為當世的另外一位劍仙。


    謝南渡看著院長,認真行禮,說道:“弟子要去一趟劍氣山。”


    既然選擇成為一名劍修,如今也走上了劍修一途,那麽一定便需要一柄劍,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劍氣山的劍最好,自然要去看看。


    院長說道:“那幫人整天就想著要鑄造出一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絕世之劍,都是瘋子,他們可不管你是書院還是什麽院的弟子,若不給出足夠的代價,他們是不會讓你們帶走任何一柄劍的。”


    謝南渡皺眉道:“什麽代價?”


    她雖然也在書中看到過關於劍氣山的記載,但是對於這座劍氣山,她其實還是知之甚少。


    院長眯著眼笑道:“數不勝數的天金錢,然後還得送上些他們沒有的東西,至於沒有的,自然便是能鑄劍的東西,最後你還得欠下一個人情,這幫人,也就是這樣,才讓天底下的修士不敢對他們做些什麽。”


    隻是鑄劍,劍氣山上或許會有天底下最好的鑄劍師,但不見得會有真正驚才絕豔的劍修。


    所以一座宗門如何存於世,哪裏有那麽簡單的。


    “先生開口,隻怕已經有了準備。”


    謝南渡看著眼前這個書院院長,對於這位院長,許多人才一接觸或許會生出很詫異的感覺,但隻有真正的深入了解之後,才會明白這位院長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院長看著謝南渡,歎氣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在書院,也不在謝氏。”


    有些話,院長從來沒有給謝南渡說過,今夜是個好機會,便想要說一說。


    謝南渡看著院長問道:“先生沒有想過那樁事情嗎?”


    她的眼神裏有著極為清澈的感覺。


    院長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我要是沒有想過,你的那位師兄也不會一直在北境戰場。”


    院長的七十二個弟子裏,其實有相當一部分死在了北境。


    謝南渡沉默不語。


    “我深知那需要很多時間。”


    院長感慨道:“但好像年輕人是最不願意去熬的,熬著熬著心氣沒了,即便還沒老,也就老了,那種感覺,其實我很能體會。”


    放下手中的那一卷劍修之法,院長說道:“漠北是人族的心結,你覺得你要多少時間才能解決它?”


    謝南渡搖搖頭。


    這件事怎麽說得清楚。


    院長說道:“我之前收你做弟子,其實想過將書院交托給你,讓你成為書院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女院長,這樣的事情,想想便覺得有意思。”


    院長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裏有著很興奮的神采,根本不像是開玩笑。


    “可惜的是,你好像沒什麽興趣。”


    院長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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