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減肥了,墨白,你怎麽這麽重?”想都沒想,紀青靈張嘴便嚷:“冷夜、肖慕?你們快來啊!墨白摔傷了,骨頭大概摔斷了……唔……”


    唇上一暖,放大的俊顏已近在咫尺,堵住了她所有的話。


    下一秒,沈墨白便結束了這個蜻蜓點水般的親吻,哭笑不得地放開她:“為夫還沒這麽嬌氣,摔一下就把骨頭摔斷了。


    青兒叫得這麽慘烈,是想讓所有的人都知道,為夫被你從榻上踢下來了嗎?”


    這個人,這個人……唉!


    白日裏的憤怒,方才的不滿,此時都變成了莫名的委屈。


    抱住沈墨白的脖子,對著他風華絕代的臉,紀青靈張嘴就是一口。


    “啊!”終於忍不住,沈墨白輕唿出聲:“快鬆開,要毀容了……”


    “毀容了剛好,毀容了就沒別的女人要你了,毀容了你就不敢跟我裝逼拽屁了,毀容了這輩子你就再也離不開我了……”


    話雖說得強硬,紀青靈還是悻悻地鬆了口。


    望一眼俊臉被她咬得有些滲血,滿頭黑線看著她的沈墨白,心頭的怒火又騰騰竄上來,想也沒想,纖細的小拳頭已雨點般落在了沈墨白的肩膀和胸膛。


    “我叫你跟我慪氣,叫你欺負肖慕,叫你拽屁不理我,叫你跟我打冷戰。


    你……你……沈墨白?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你若是實在不想要這兩個孩子,實在不想再跟我過下去,你直接明說就可以,我會自己離開的,絕不會纏著你不放……


    我靠!為毛我要離開啊?


    我就要纏著你,一輩子都纏著你……”


    越說越氣,越說越委屈,眼圈一紅,紀青靈哽咽起來:“嗚嗚……一輩子都纏著你……纏死你……”


    饒是有多少算計,有多少情非得已,此時此刻,堅硬的心也被她化成了一灘稀泥。


    輕輕摟住她,任憑她壞心眼地將鼻涕眼淚抹他一臉一身,沈墨白柔聲道:“為夫哪裏不想要孩子了,哪裏不想跟你過下去了?


    明明是你,你不想要為夫了。


    你覺得為夫多餘,覺得肖慕比為夫好,覺得……”


    突然察覺到懷裏的小人兒不哭了,沈墨白噤了聲垂眸看她。


    卻見他的小女人正目光複雜地看著他,眼眸中有了然,有理解,有難過,還有深不見底的憐惜和心疼。


    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青兒,她知道,她全都知道。


    “青兒,你……你是不是,是不是已經……”


    倏地仰首探頭,用唇堵住他的唇,紀青靈深深吻住他。


    含混不清的話語從她的唇齒間溢出,那樣憂傷,帶著深深的心疼和憐惜:“不要說,墨白你不要說……


    你的心我懂,你的為難我也懂。


    人活一世,有那麽多的不得已,有那麽多的求而不得。


    這世上,並非所有的求而不得都是妄想。


    並非所有的求而不得,都令人發指。


    咱們是一對幸運兒,因為我們求了,也得到了。


    所以,我願意感恩,願意像小江那樣,留下最後一絲希望和期盼,願意,為了你,再給那人最後一次機會。


    我雖然不知道你是如何感應到他就在這裏的,也不知道他和你,還有肖慕之間到底有什麽關係。


    但我相信,肖慕是無辜的,你,更是無辜的。


    所以,請你別說,不要說。


    你可知道,我雖然怕傷害肖慕,但我,更怕傷害你。


    不要做迴那個孤家寡人,不要讓自己的心再度封閉起來。


    就算你是為了保護我,我也不想你再迴到那個暗無天日的世界。


    因為,我會陪著你,我們的孩子會陪著你。


    我們,都會陪著你,一輩子,一輩子……”


    靜靜地望著吻他吻得又動情又絕望的小女人,沈墨白心頭一片悲涼。


    “青兒?為夫不需要你給他留機會,不需要。


    因為,為夫不是小江。


    你說得對,這世上,有那麽多求而不得,有那麽多無可奈何。


    雖然我無法選擇我的出身,就像肖慕也無法選擇他的一樣。


    但我們是一對幸運兒,因為你有我,而我,不但有你,我還有我們的孩子們。


    所以,我不會做迴那個孤家寡人,不會再迴到那個暗無天日的世界,永遠都不會……”


    肖慕就住在紀青靈隔壁的營帳內,他今日心灰意冷,但卻依然是個稱職的醫者。


    就像是每日上好了發條的鬧鍾一般,他在一絲不苟地履行他的職責。


    或者,一種習慣。


    他隻是過來給青靈送安胎藥的,沒錯,就是送藥。


    他心裏恨著她,怨著她,恨她心裏從來沒有他,怨她毫無原則地護著沈墨白。


    甚至,根本不想多看她一眼。


    但他不願她傷心,不願她難過,舍不得她受一點點委屈。


    他心疼她,依然從骨子裏心疼她。


    所以,他把這種恨,這種怨悄悄地埋進了心底,將情緒掩飾得非常好。


    就連青靈,也以為自己把他哄好了,如釋重負地迴自己營帳去了。


    所以,肖慕才能若無其事地,和往常一樣來給她送安胎藥。


    可是,他聽見了什麽?


    那個人,那個人居然也在西京?甚至就在他們身邊?


    沈墨白居然知道?而青靈,居然也知道?


    倏地一下瞪大了眼睛,肖慕雙手一晃,手中的藥碗脫手而飛。


    眼見就要掉在地上打碎,吵到帳內相擁的倆人,他卻出手如電反手一抄。


    那碗湯藥便神奇地被他接住了,滴毫未灑。


    冷夜死死地用手捂著自己的嘴巴,縮在黑暗中一動也不敢動。他是聽見王妃的唿叫聲才跑過來的,倘若他沒有親眼看見肖慕先生的出手如電,倘若他沒有發覺肖慕先生眼眸中一閃而逝的殺氣,倘若他沒有聽見王妃如鯁在喉的喃喃低語,沒有聽見王爺絕望的誓言,他


    一定覺得自己在做夢。


    他突然明白王爺為什麽要布這樣一個局了。


    他一直以為王爺才是最孤獨最可憐的那個人,現在,他才恍然大悟,王妃才是世上最孤獨最可憐的人。


    他一直不明白王爺為什麽要往肖慕先生身上潑髒水,一直覺得王爺今日跟他說的話怪怪的。


    此時此刻,他才知道,王爺哪裏是在往肖慕身上潑髒水。


    王爺分明,是在往自己身上潑髒水啊!


    怪不得王爺那麽篤信那人會出手相助,怪不得王爺今日跟吃錯藥了一樣神叨叨的。


    王爺他是怕啊!他怕這種魔咒般的宿命會徹底吞沒王妃。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王爺是那樣的決絕,便是入地獄,他也會在魂飛魄散之前,給王妃鋪就一條康莊大道。


    老天!你特麽太混蛋了,太混蛋了啊!


    看著匆匆返迴,與自己擦肩而過的肖慕先生,冷夜身上的孤冷殺氣愈發濃烈。


    從這一刻開始,冷夜和沈墨白一樣,對肖慕先生產生了殺念。


    沒錯,就是殺念。


    如果,連飛蛾撲火都救不了王妃,連玉石俱焚會讓王妃墜入地獄。那麽,撲火焚身之前,他會和王爺做出同一個選擇,拖上肖慕先生,徹底關閉那道地獄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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