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玄經,佛門寶物。.tw[]傳說是那個立下宏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薩的心血之作,非但本身是一件厲害法寶,其上刻錄的梵文更是無上寶典,若能領悟,則如獲地藏王菩薩親傳。


    楚雲齊從頭到尾仔細閱讀過地藏玄經,也因此得到過少許裨益,但離真正的領悟,差的卻不是一星半點。用佛家講求機緣的道理來看,楚雲齊則是與傳承玄經無緣了。


    葉知秋接過楚雲齊手捧的卷軸,上承給白骨王座上的法祖。法祖稍稍一瞥,便收入袖中,發話道:“楚雲齊,數年來你曾多次跟本派為敵,在我派必誅血名單上位列第三,實為本座心腹之患。日前又聯合蕭落木殺害我派兩名殺手,奪走禁書天界魔淨。你今日雖然交迴了一卷禁書,但難以抵下你犯的罪過,你說本座該不該殺你?”


    “不該。”楚雲齊接口倒是挺快,娓娓解釋,“當初我劍術初成,少年意氣,不把天下群雄放在眼裏。聖地魔統,我俱不往來,對法天道宗有所得罪,那也不過是無心之過。而七殺手之孟德、小武是蕭落木所殺,當日我還曾有勸阻之意。再者,楚雲齊今非昔比、勢窮而投奔法祖大人,法祖大人殺我,是可以泄一時之恨,但若是不殺我,則能彰顯法祖憐才之心,使得天下人心歸附,又得我楚雲齊之誓死效忠,何樂而不為呢?”


    “好一張伶牙利嘴,”法祖微笑深沉,“你很聰明,可是真正的聰明人不該表現得比他的主子還要聰明,這一點我隻提醒你一次。”


    “謹記法祖教誨,”楚雲齊貼地而拜,“請求法祖準許我加入法天道宗。”


    坐在白骨座上的法祖雙手打開,做懷抱天下之勢,哈哈笑道:“好,從今以後,你便是我直屬部下,不歸任何人管製!”


    “法祖……”葉知秋欲言又止,卻是知曉法祖最討厭說話不痛快,於是繼續道,“此人入我宗門別有用心,望法祖三思。”


    “我做什麽,要你來教我麽?”法祖眼神一橫。


    葉知秋誠惶誠恐:“屬下不敢。”


    楚雲齊再叩首道:“雲齊叩謝法祖不殺之恩!從今往後,雲齊必為法祖大人竭盡智力、肝腦塗地、誓死效忠!”


    “你們暫且退下吧。”法祖大手一揮。


    ……


    楚雲齊並無實質上的職位,隻是掛名為法祖直屬部下,在宗內的定位十分模糊。


    被安排到了琉璃別院。


    琉璃別院在第七層刀山地獄。


    刀山林立,不少的服刑之人剝光了衣服,赤裸上下刀山。而處在兩片刀山縫隙的一塊穀地中的琉璃別院,比之刀山苦楚,就宛如仙境一樣。


    名為琉璃別院,院中梧桐幢幢,色澤奇特,暗香浮動。


    分為內外兩院。


    大大小小的靚麗丫鬟二十多名,窈窕淑女有之,大方開朗有之,豐滿圓潤者有之,嬌憨膩人者有之,活潑伶俐者亦有之。


    楚雲齊一入別院,就宛如掉入了溫柔鄉中。


    依紅偎翠,酒色貪歡,楚雲齊表麵樂在其中,內心心誌卻未曾消磨。


    一連數日,痛飲而醉,醉後高枕,醒後複醉。


    宿醉醒來,楚雲齊喚進天生體香的大丫頭紅藥,一吐心中疑惑:“我來這裏數日,法祖大人從未給我派過任務,卻讓姐姐們服侍我,白吃白喝,我心裏甚是過意不去。昨兒個想要出去透透風熟悉熟悉周邊環境,卻發覺琉璃小院外百步處設有結界不可突破。在此相問姐姐,姐妹們平時都如何出入這地方?”


    “姐妹們在這裏待了多年,倒是極少有人出去過。隻有紅葉那丫頭,經常出去,負責傳遞琉璃別院內外的消息。”紅藥笑容恬然,一邊說,一邊服侍楚雲齊穿衣。


    “紅葉,就是整天兇巴巴不理人的那個?”


    紅藥輕輕嗯了一聲,眼裏光芒卻是奇怪地閃動。


    紅葉可不是個好惹的主。


    楚雲齊在外院角落處好不容易找到那名兇巴巴長相卻是不錯的女子的住處,卻是敲門不應,吃了個閉門羹。


    身後兩名輕羅小衣的丫鬟巧笑道:“紅葉是紅藥的親妹妹,她的房間通常誰都不敢進。”


    楚雲齊無奈苦笑,怪不得紅藥這丫頭說起紅葉神色古怪,原來是有意戲弄自己來著。


    不過楚雲齊卻不是沒有對策,本非君子的他很不雅地一腳踹開木門。


    一身其紅如血的紅葉麵對著窗、背對楚雲齊,迎著陽光端詳手裏的一隻玉錐,旁若無人。


    楚雲齊使了個眼色,讓身後跟著的丫頭退下,然後暗暗地闔上房門,陰笑著接近紅葉。


    離紅葉還有三步。


    腳下方磚忽然下陷,頭頂掉下一隻繩圈,恰恰地吊住楚雲齊脖頸,機括發動,將他提在半空。


    楚雲齊空有一身本領,那繩圈卻是有磁力一樣穩穩吸住他擺脫不得,楚雲齊手舞腳蹬之際,兩麵的牆壁,又各飛出了十三隻鐵箭,刺向搖擺不定的楚雲齊。


    楚雲齊真氣往外放出,將自己重重裹住如紫色的蠶蛹,然而鐵箭箭杆上卻是雕有晦澀的破罡符文,連罡氣都能破除,自然輕易破開楚雲齊的區區紫氣。


    可是楚雲齊在被射成刺蝟之前,身子一蜷,腳底真氣一放,便連帶著脖子上的繩圈朝房梁飛去。


    豈料這一招依舊在算計之中。


    房梁上一隻青蟲歇憩,猛然迎風便巨,足有巨蟒大小,一口便連帶掛著繩圈的一截房梁和繩圈上的楚雲齊吞入腹中。


    足足半個時辰。


    運功不輟的楚雲齊依靠不斷放出紫色真氣才將青蟲腹部撐破,“篷”的一聲巨響,爆炸過後,得見天日的楚雲齊滿身腥臭的青色粘液,模樣極其狼狽。


    整個過程紅葉完全一動不動。


    楚雲齊撓了撓頭,稽首作揖道:“在下就是想問問姑娘如何才能離開結界,別無他意。”


    紅葉冷冷迴眸,眼裏全是不屑神色:“法祖將你安排到琉璃小院,就是不希望你出去。你難道不懂?”


    楚雲齊點頭如搗蒜,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現在我懂了,我原本就是個笨人。”


    “你是笨人?”紅葉難得地露出了笑容,不過即便是笑也像是雪山上的風,毫無暖意,隻教人望而生寒,不敢接近。


    “在下至少沒有姑娘聰明,不然就不會中了姑娘的陷阱了。”楚雲齊很懂得馬屁之道,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不露痕跡地捧高紅葉。


    “你若是能打贏我,我便可以考慮指點你如何離開結界。”紅葉從紫檀木椅上站起身來,手中玉錐寒光閃閃,甚有一戰之意。


    楚雲齊連稱不敢。至少現在動手較量很不明智,因為望氣術一看,就看出此女虛實,已是煉虛的修為。就算楚雲齊對自己極有信心,麵對絕大多數人都有越境而戰的實力,然後畢竟修為越到後麵,每一個小境界的差別都十分巨大,要想挑戰煉虛境界的高手,至少得等自己達到元嬰中期凝成罡氣再說。


    悻悻然退出。


    當晚有來客。


    來者白玉京,迎接客人的大堂內,鶯鶯燕燕十幾號花枝招展的丫鬟在擺滿佳肴的桌上圍了一圈,楚雲齊當中坐了主位,白玉京卻是略茫然地呆呆立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琉璃院落的丫頭顯然也都至少聽聞過這位沾滿血腥的殺手性格害羞,麵對陌生女孩通常是講不出半句話,當下見證了本人果然名不虛傳,當下便有丫頭撲哧笑出聲來。


    這一笑,白玉京的臉更是紅透了。


    “綠兒,給白玉京倒一杯酒。”楚雲齊眨眼。


    身形婀娜體態風流的綠兒站起身來,斟酒一杯,走向白玉京,卻是不待白玉京伸手相接,自己親手喂他,另一隻手卻是勾搭在白玉京肩上,柔腴的身子更是輕輕蹭著白玉京。


    白玉京被動地喝完酒,卻是嗆得直咳嗽,滿麵通紅,窘態百出。


    丫頭侍女個個笑得花枝亂顫。


    楚雲齊卻是忽然眉毛一豎,怒道:“白玉京大人豈是你們能夠笑的?剛才笑了的人,都給我出去!”


    於是大堂內便隻剩下楚雲齊與白玉京。


    沒了旁人,白玉京倒是毫不拘泥,自己找個空位就坐下了。


    楚雲齊大笑:“好,你還是當年的玉京!”他方才故意要丫頭使白玉京難堪,就是為了測測白玉京性格有沒有轉變。


    “我不是!”白玉京重重吐字,太陽穴上青筋扭動,“我來,隻是為了謝你。你若不將地藏玄經奉出,我可能現在還被關禁閉。”


    “兄弟之間,何必言謝。你當日與我斷交,隻不過因為道不同不相為謀。如今你我共奉一主,自然還是極好的兄弟。”


    “你錯了,我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白玉京了,更不會跟你做兄弟。”白玉京仰頭飲盡一杯酒,然後深深閉眼,酒入喉中,變成沉沉心事。近十年來,一天不停地殺人,滿手血腥,一閉上眼,便能感覺到背上爬滿了數千冤魂,過著這樣的日子,鮮血已洗淨了他的純真,他怎麽可能還是當年的白玉京呢?


    楚雲齊以碗盛酒,連飲三碗,才道:“玉京,你真的不適合做壞人。既然決定做壞事,何必有所顧慮,殺人而已,何必給自己壓力?不像我,天生便是做壞蛋的料。其實世上誰是誰非,本就難說。誰的拳頭大,誰說的話便是對的。隻要我們輔佐法祖一掃六合,到時候我派法天道宗便是世間正宗,你我自也是正義裝潢的英雄好漢。成王敗寇,這個道理再簡單不過了。”


    “不是的!”白玉京目光如鐵,語氣堅定,“這並不是你的想法。而我也不會這麽想,你不了解法祖大人忍辱負重付出了多少,你根本不是發自內心地尊重法祖大人。如果有一天,你膽敢背叛法祖大人,我白玉京,第一個不饒過你!”


    “我的話已說話。”白玉京離座,匆匆離開。


    楚雲齊自顧自,喝到爛醉,醉夢中被扶迴房間,嘴裏還是不斷呢喃:“法祖啊法祖,也不是你給白玉京喝了什麽迷魂湯……嗬嗬,法祖大人待我不薄,我楚雲齊對法祖的忠心絕不輸於白玉京那家夥……來來來,法祖大人,你我也喝上幾杯,一醉方休……”


    刀山地獄。


    空中。七殺手之一的王萬夫恨恨地望著琉璃別院的結界,隻待白玉京從裏麵一出來,他便要以落雷之勢秒殺掉楚雲齊。並不是為了給死去的兩名殺手兄弟雪恨,更多的是因為那次迎戰楚雲齊與蕭落木自己最後的懦弱之態給他瞧在了眼裏。


    白玉京已出來。


    王萬夫的陰笑從嘴角擴展,手中霸王槍一橫,攢聚起十三道雷霆環繞槍身,正要一槍擲出毀了整個琉璃小院,眼前忽地有黑縫裂開虛空,一襲灰色勁裝的葉知秋從中走出,阻止道:“萬夫,不可魯莽。”


    王萬夫不服:“葉老大,孟德和小武的仇,咱們豈能就這樣罷休?”


    葉知秋按住王萬夫的肩頭,一股壓迫力量灌注之下熄滅了霸王槍上的滾滾雷霆,緩緩道:“法祖大人留楚雲齊一命的目的,就是為了顯示我法天道宗的寬大為懷。試問,如果宿敵楚雲齊我們都能收留,那麽我們有什麽人不可以收留呢?這樣,天下英雄必定紛紛願意歸附我們。你若是殺了楚雲齊,豈不是壞了法祖大計。”


    “難道就任由楚雲齊逍遙自在?以後等他成了氣候,豈不是養虎遺患?”王萬夫不敢違拗葉知秋所揣度出的法祖之意,但仍舊遏製不住滿腔的憤意。


    “嗬嗬,”葉知秋一笑,“法祖要的就是楚雲齊逍遙自在。故意賞賜給他琉璃別院,無非是要用酒色迷住他的心竅,使他不圖進取。想那楚雲齊一生顛簸流離,從未享受過富貴榮華,在眾美環繞之下,必定沉迷聲色犬馬而不能自拔,再不能有什麽作為。這樣的楚雲齊,跟一個死人有什麽區別。”


    王萬夫似乎懂了。


    若是楚雲齊聽了葉知秋這話,必須得來一句:“過這樣舒服的日子,跟死人是沒什麽區別。但既有虹袖添香、胭脂勾留,我楚雲齊死又何妨?”


    葉知秋冷眼睥睨著下方酒色銀靡之氣衝天的琉璃小院,淡淡輕笑:“玉帛女子,伐性之源。古人的這句話倒是沒有說錯。”


    作者的話: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歐陽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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