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三日夜後醒來的楚雲齊焦黑如同剛從煤灰裏撈出來似的,周身漂浮焦肉味道,但那雙眼依舊明亮如星,注目著腳下岩石上的刻字:


    甲子年,昊天塔,位處蜃離大漠。.tw[]


    慢慢蹲下,楚雲齊小心翼翼地捧起岩石邊一堆焦糊的塊狀灰燼。


    陰風忽起,一隻慘白輕飄的魂魄從灰裏逃逸出來,欲要遠遁,楚雲齊黑黢黢的伸掌一引,便將白色的魂靈抓在手裏,低低道:“老朋友,隻是肉身壞了,元神無損,我是不會讓你就這樣離開的。”


    接著,楚雲齊便深吸一口氣,將掙紮逃逸的魂靈和手上的、以及地麵殘留的灰燼給吸入口裏,然後拖著尚不能行動自如的雙腿,跌跌撞撞走到不遠處的河邊。


    水清而無魚,清江河。


    楚雲齊咳了一聲,猛地吹出宛如颶風的一口氣,在水麵上形成一個旋轉的風眼。


    夾雜著噴出的殘灰的風眼成灰白色,風眼最深處隱約可見白色的魂靈四下遊移,卻是被困住而不得脫。


    再抓起一把沙石,楚雲齊強行將自身三魂之一切割下來,灌注到沙石上,油綠油綠,一揚手,飛散入風眼之中。


    楚雲齊身形一晃,焦炭色的臉下血色很差。


    “鎮魂曲!”楚雲齊細聲低吟,實質化律動的符文從嘴角溜出,繞到風眼四周,便如砌牆似的漸漸堆積。


    陡然,原本晴空萬裏的天空瞬息變得低沉陰翳,水鳥驚飛,風雨欲來之勢。


    “他媽的,天劫又來阻我救人!”


    楚雲齊心裏暗罵,卻是分心二用,五道顏色各異的人形從他體內飛出,是才修成不久的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神。


    五行元神散開五方,分別發出五色的光線將彼此連接起來,成為五角星的模樣,恰好籠罩整個河道上空。


    “黃泉轉生!”水麵,堆砌的吟唱符文刹那縮小,以風眼為核,灰燼沙石為體,凝為一尊粗糙斑駁的人體。楚雲齊伸指下壓,念力驅使下,使得新造的人體沉入水底。


    “絕天五行陣!”另一方麵,五行元神組合的五角星往高空急衝,頂碎了正在成形的烏雲,然後俯衝向下,烙印在水麵,蒸起漫漫水汽。


    水汽散完後,那絕天五行陣也便跟清江河融為一體。


    楚雲齊,不惜動用一脈魂魄拯救瀕死的蒼梧,並用苦修出的五行元神將清江河封印,成為一個脫離大千世界,免受天地法則的獨特存在。


    “蒼梧,是我害了你。”


    楚雲齊心力交瘁,緩緩地躺在河畔,眼神深遠,靜靜地凝注柔和纖美的陽光。


    ……


    “幫我?你幫的我還不夠麽?是不是要幫死我才肯罷休?”蒼梧永遠都忘不了,是誰使得作為榮耀的竊天者的自己落到這般田地。


    “確實是我害了你,所以我自然會補償你。”楚雲齊語氣平淡,黝黑的夜裏,聲音比風還輕,“一年之內,我會用傲來國神鐵峰萬妖樹的神木之精為你重造一副肉身,到時候,你便可以脫離這該死的清江河,不必在躲避在絕天五行陣中了。是該怨我,當初給你這副身子弄得太粗糙了。”


    “哈哈,笑話,笑話……”蒼梧狂笑著,“以你現在的本領,金丹境,要去東勝神州妖族之地,還要想搶奪妖族的寶物神木之精?當真活膩了麽?哦,差點忘了,你這個人總是喜歡做一些刺激的事。當初,你去闖昊天塔,自命不凡的楚大爺不也才到第八層就被紫霄人皇打下來了麽?跌到修行低穀,果然是報應不爽!”


    “是報應不假,世間有誰人能超脫因果報應之外呢?”楚雲齊倒是幾乎有些無私了,並沒有講出當初的事實――若非楚雲齊耗掉一脈魂魄和五行元神去救蒼梧,當時的他是絕不可能被紫霄人皇打敗的,更不會境界暴跌至今日地步。


    他不說出來,隻是因為,覺得這件事終歸是自己對不起蒼梧,讓蒼梧毫無顧忌地記恨自己,這樣心裏反而好受些。


    “楚雲齊,當初你來找我,恐怕是因為依靠自己的力量已經召喚不出天劫了吧。要利用我引來天劫,使得你可以抗劫淬煉,渡劫次數累加一次吧。出賣朋友你還真是有一手啊!”蒼梧的情緒貌似已然平複,但語氣依舊是尖酸刻薄。


    “我以前應該沒有告訴你,我逼人幫我做事也有一手吧。”楚雲齊放緩語速,慢慢地卻是一字字吐得很清晰,“你想不想知道小翠的近況?”


    “你……我……”楚雲齊的話就像是一隻千斤巨錘敲打在蒼梧的心上。


    “你如果想知道,就得幫我算算,我要到哪裏去找蕭落木。”楚雲齊開出條件,詭笑。


    “好啊,好啊……”一連說了十多個好,蒼梧才似哭似笑地答應,“我給你算,我給你算。”內心裏卻是極為不甘,怒吼不已,為什麽這個無情無義的混蛋將自己摸得那麽清楚,完全能掌握住自己的弱點?


    漆黑的手朝前一拂,一道水壁便緩緩升起,平齊蒼梧視線。蒼梧朝著水壁飛快彈指,一滴滴青色液滴從指尖彈出,在水壁上跳動來去,用盡全副心神推衍著。


    對於演算過程毫無興趣的楚雲齊隻是頗有意境地翹首望月,一提起蕭落木,就不由得不想到清新動人的青青。


    舉頭月已圓,人何時才能圓呢?


    “天都山,小鏡湖!”蒼梧大聲地報出推算的結果,繼而隱藏不住關切問道,“小翠呢?她怎樣了?”


    “等你不著,嫁人了。放心,沒嫁給你,也沒看上我,嫁給她表哥了。”


    “她過得還好麽?現在在哪裏?”


    “跟著她男人在渝州府做小生意,生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很可愛。時候不早,我告辭了!”


    留下一臉失神怔忪的蒼梧,楚雲齊踏著月光,消融在夜色裏。


    ……


    天都山,位於玄武王朝與風月王朝之交,形狀似劍,陡峭難攀,凡夫俗子望而卻步,譽為“謫仙之山”。


    在修真界,這座山的名氣倒也不是很大。若非楚雲齊曾自曝修行天地劍氣於此,恐怕這座山早就淡出修真者的視野了。


    確實,靈氣稀薄、物種凋零、高寒孤拔的山頭,本就難入修真者的法眼。


    楚雲齊當年選擇這裏清修,便是看中了此山的清靜。無人打擾,與山林野獸為伴,朝觀雲海,夜視星鬥,一飲一啄,莫不能曆練出上乘心境。


    此時此刻,楚雲齊卻是手腳並用地攀爬著,深陷在蒙蒙的霧氣裏。


    達到金丹境的楚雲齊雖然已能禦劍,可是選擇真正一步一步的攀登,更加能鍛煉和檢驗心裏的意誌。


    無處不修行。


    經過了被從巔峰打落到低穀的楚雲齊,性格依然跳脫,但卻是與以往不同,很是關注起腳踏實地的基礎修業。


    山壁陡峭,越到高處越無手足攀附之處,楚雲齊隻能以劍鑿痕,繼而攀爬,不過速度卻依然沒減慢,“蹭蹭蹭”,就跟尋常人跑步一般,他卻是垂直著往上跑著,移動的痕跡在高處的雲霧裏形成一條空白線條,然後就很快地再被雲霧湮沒住。


    “唿~~”


    擦了擦額角的汗,登頂的楚雲齊展望滿眼冰雪。


    寬廣的地麵,隻有極少耐寒的植物,動物蹤跡更加難尋,銀白的世界,美如童話。但那種長久的無聲寂靜,隻有風雪聲偶爾穿插,倒是真應了“高處不勝寒”的說法。


    噗!噗!


    腳下的積雪微微震動著,楚雲齊耳貼雪麵,運地聽da法,明確地判斷出不遠處的腳步聲,時急時緩,時重時輕,應該是受傷不輕的人。


    天都山除了蕭落木還有誰?難道是蕭落木受了傷?


    楚雲齊用起踏雪無痕的身法,暗暗追尋著那細微的聲音而去。


    修真界,自古以來便是弱肉強食的法則,實力不足的楚雲齊,不得不謹慎行事。


    追出百步外,便能看到前方一排深淺不一的坑窪腳印,這下更省了地聽大法的功夫,楚雲齊直接跟著腳印追蹤。


    再行百步。


    腳印卻突兀地消失了,楚雲齊心中納悶,再運地聽大法,卻是再也探不到半點聲音。


    從零亂的腳印來看,此人極度虛弱,絕計不可能是忽然換成空路駕馭法寶或是飛劍去了。


    楚雲齊正琢磨著這人是怎麽人間蒸發的,他背後的一塊雪地忽然動了起來。


    一大塊雪八麵迸散,一道耀眼的光芒毒蛇吐信般狠狠刺向楚雲齊背心的要害。


    恍若不覺的楚雲齊似乎就要不明不白地死了,卻在最後關頭本能地感到危險,刹那反身,雙指一夾,便將那清輝般撲來的透明晶瑩近乎無形的薄寒刀刃給穩穩夾住。


    持刀的刺客紅袍長裙,毫無血色的臉上容顏姣好,奮力想要奪迴刀刃,卻宛如在楚雲齊指上生了根抽不動,罵道:“混天盟的狗爪子伸得好長,竟然追到天都峰了!”


    “斷水寒刀,閣下是玲瓏洞天的水娘子?”


    楚雲齊並不著急解釋,內心裏卻是罵了起來:“姑娘家什麽眼神啊,我堂堂儀表,怎會像是混天盟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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