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帝國,天啟六年。


    自夏武帝登基以來,勤於國政,四海升平,國力日漸強盛,值此盛世之時,武帝夏完烈雄心大起,漸有掃滅四方夷狄,完成萬國來朝之夙願。


    是以邊關戰事又起,金鼓之聲再聞,榷場關閉,貿易取消,商旅不行,陰雲密布。


    武威鎮,位於西北邊陲,乃是邊關一小鎮,人口不過千餘戶,閑時忙於生產,戰時充作軍事要塞,防範夷狄入侵,由於武帝大舉擴疆,征服蠻族的政策,施行以來,這裏也就不再太平,時常會有蠻族的散兵遊勇,零星小隊,入侵此類的邊陲小鎮。


    如今一場大雨過後,雖然陰風依舊怒號,但黃沙帶雨,打落地麵,卻使這座風沙肆虐的小鎮,出現少有的虛空盡洗,清靜朗明的天氣。


    小鎮中,人頭攢動,來來往往,忙個不停,其中便有一位蓬頭垢麵的少年,隻見他衣衫襤褸,破敗不堪,稚嫩的小臉上,雖然汙垢滿麵,但其一雙眼眸之中,卻閃爍出兩道精光,炯炯有神,顯示出與他年紀不相符的沉穩、堅毅。


    他叫林野,今年十六歲,世代居於此,在他八歲那年,母親病逝,再後來,父親應征從軍,隻留下他一人,孤苦伶仃,由武威鎮諸位相鄰,撫養長大。


    雖然大雨剛過,道路泥濘,不便行軍,但戍守於此的軍卒和居民,卻不敢有絲毫懈怠,忙於加固城池,增加崗哨,嚴防蠻族再次襲擾。


    林野雖然年紀尚輕,但他那身板,比之同齡青年,卻又壯碩不少,這多半是由於,他林家世代皆為修行者,也正因如此,林父才有機會加入大夏王朝的軍隊,要知道,整個王朝的軍隊,全是由修行者組成,正因為有此雄厚實力,武帝也才有睥睨天下的資本。


    而且,修行者軍隊的強大軍魂,如若聯合施展,其威力暴漲,會令任何一個部族,在大夏王朝麵前,感到戰栗。


    所以,蠻族采取的策略,向來不輕易襲擾王朝的正規軍隊,隻是對邊關小鎮、要塞,施以偷襲之策,搶掠錢財,俘虜奴隸,算是對武帝鐵血政策,為數不多的迴擊。


    林野主動請纓,充作雜役,在鎮內往來奔波,辛苦不停的忙碌著。


    “林小野!”


    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甜美又有些稚嫩,還沒等林野轉過身,隻見一個身穿麻衣的小姑娘,猶如燕雀一般,來到林野身前,她咯咯笑著,露出潔白的貝齒,給這陰雲密布的邊荒小鎮,增加了為數不多的歡樂。


    “小野哥,你累了,歇下來喝口水吧。”


    小姑娘天真而又活潑,捧出一個盛滿清水的黑陶大碗,一雙大眼睛撲閃著,靈性十足,如兩塊墨色的黑寶石,映照著兩排潔白貝齒,黑白分明。


    她是武威鎮達武叔的女兒,名叫古靈兒,今年十三歲,林野從小的玩伴,雖然身著粗布麻衣,光著腳丫,稚嫩的小臉上還有些泥垢,可是這些都無法掩蓋她渾身散發出的靈動氣息。


    林野忙活半天,也確實感到口渴了,他雙手接過黑陶大碗,一飲而盡,然後抹了下嘴巴,道:“靈兒,這邊危險,你還是快些迴去吧。”


    古靈兒接過大碗,麵色一肅,“哼,即使有危險,靈兒也不怕,因為有小野哥哥在。”


    她眼珠滴溜溜一轉,似有所悟道:“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想讓靈兒在你身邊,對吧?”


    林野苦笑著搖了搖頭,不置可否,對於靈兒,他再清楚不過,這丫頭經常會有奇怪的想法冒出來。


    見到林野不答,似乎更加印證了古靈兒的猜想,她大眼一瞪,眼眸烏黑發亮,質問道:“是也不是!”語氣中已隱隱帶出些怨怒之氣。


    林野無法,笑著歎了口氣,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表態,這小丫頭恐怕就真要生氣了。


    “小野哥怎麽會不想讓靈兒待在身邊呢。”


    他說完,看了看天空中密布的陰雲,心中忍不住悵然,心想:“哥哥當然希望和靈兒在一起,如果有可能,一直這樣,該有多好。”


    想到這,林野倍感無奈,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癡心妄想,眼下大敵當前,武威鎮朝夕不保,他倆小小的心思,在彌漫的戰火中,又怎麽能夠得逞呢?


    這隻能是一種奢望吧。


    靈兒聽到滿意的迴答,笑臉燦爛,似一朵花蕾盛開:“我就知道,這才是小野哥哥嘛。”


    忽然,武威鎮北方,天雷滾滾,閃電交加,巨大的蘑菇黑雲,滾滾翻騰而來,一股妖邪肅殺之氣,撲麵而至。


    鎮內眾人,個個麵色驚恐,惶惶不定,放下手中活計,抬眼凝視北方黑雲。


    隻見成群禿鷲,兩眼放出黑光,翅膀煽騰,從黑雲中,傾壓而出,發出震天嘶吼鳴叫,與那雷聲交織。


    在禿鷲背上,端坐著一個個虎背熊腰大漢,他們身著毛皮,頭戴青麵獠牙的麵具,樣貌十分兇惡,而且條條閃電在身上遊走,宛若兇神下凡一般,駕馭禿鷲,嗷嗷怪吼,直向武威鎮俯衝而去。


    “靈鷲部來襲!!!”


    嗚嗚~~~


    武威鎮內,牛角被吹響,發出低沉的預警聲,響徹天地。


    林野仰望天穹,雙手張開,將靈兒護在身後,沉聲道:“靈兒,危險,快迴去!”


    他語氣堅定,這是一種命令,根本由不得古靈兒違抗。


    看到蠻族窮兇極惡,從天而降,靈兒臉上盛開的花朵,好像在一瞬間凋謝了,取而代之的是眼眸深處的驚恐和擔心,她害怕武威鎮被攻陷,親人被殺害,擔心小野哥哥離她而去。


    “快走!”


    林野又一聲催促道。


    古靈兒咬了咬牙,眼淚在眸眶中打轉,她強忍著,勉強沒讓淚花落下來,然後轉身快速向堡內跑去。


    鎮內眾人雖然略有驚懼,卻是絲毫不亂,想必對這種場麵,早已經見怪不怪了,其人各司其職,紛紛彎弓搭箭,仰天飛射,不少人亦是抽出兵刃,怒目而視,想要痛快的大殺一番,才覺胸中暢快。


    古靈兒一走,林野再沒有後顧之憂,他劍眉一揚,牙齒緊咬,單手一番,一把泛著淡藍色劍光的五尺長劍,憑空出現在手中。


    這把劍名曰‘藍霞劍’,乃是林父所留,是一把人階上品寶刃。


    “哼!”林野冷嗤一聲,滿眼盡是不屑:“宵小之輩,隻會行此偷襲勾當,欺我同族,且先問手中長劍答不答應!”


    藍霞劍疾揮,三道劍芒爆射而出,閃爍淡淡藍光,或呈鐮月,彎轉盤旋,或呈刀鋒,冷氣森然,還有一道,凝聚劍氣,射出霞光,直向那群禿鷲騎士,斜斬而去。


    啊!!!


    劍芒破空,速度奇快至極,隻一閃爍,便見鮮血飛濺,淒厲慘叫聲接連響起,已有四五騎禿鷲騎士,從天而落。


    盡管有鎧甲護身,奈何藍霞劍削鐵如泥,乃人階上品寶兵,劍芒更是鋒利,在黑雲之中,幾個盤旋,直如砍瓜切菜般,便將禿鷲連帶那兇猛惡漢,斜斬兩截。


    武威鎮內,歡聲雷動,士氣大漲。


    “小野,好樣的!”


    “殺他們狗ri的!”


    “咱武威鎮,可不是好捏的軟柿子!”


    黑雲翻騰中,一人滿麵虯髯,眼賽銅鈴,眼見藍色劍鋒肆虐,將他手下斬落雲霄,此時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狐疑道:“難道武威鎮,還有修行者不成?”


    隨即雙眼射出兩道紅光,向下掃視一番,不由得哈哈大笑道:“諒一毛頭小子,能耐我何,諸位聽著,今日勢必盡屠武威鎮,也好讓大夏王朝那皇帝老兒,知道我們的手段。”


    “至於那毛頭小子嘛……”黑猛麵露冷色,輕蔑一笑道:“我黑猛大爺,就親自下去,陪他玩玩。”


    眾位禿鷲騎士,聽得黑猛號令,又見首領親自出馬,也是個個奮勇,人人爭先,催動座下靈鷲,避開飛箭,一陣刀光閃爍,便在鎮內,混戰起來。


    林野忽覺頭頂惡風唿嘯而至,隻見那黑猛,駕馭一隻靈鷲從天而落,那靈鷲,翼展張開,足有三十丈長,黑色翎毛,油光錚亮,大有遮天蔽日之氣勢,黑猛端坐其上,斜眼向下掃視,端的是威風之極。


    “小子,且先吃我一斧!”黑猛猖狂道,雙手一握,兩把鬼頭大斧憑空出現,右手橫劈,暗運元力於其上,便見一道約有二十丈的黑色斧光,劃破虛空,勢大力沉,猛劈而下。


    好在林野早有防備,見黑猛來著不善,想必也是修行者之流,而且又身為靈鷲部首領,定有許多常人難有的手段,斧光劈來,勁風撲麵,林野連忙飛身一躍,堪堪將那巨斧罩下的威力範圍躲開。


    轟~~~


    林野翻身連滾兩下,聞聽背後一聲巨響,便出現一道寬兩丈,長達二十多丈的巨大溝壑,而那些閃躲不及的戍卒,被斧光威力籠罩,頓時被擠壓成一片血霧,憑空爆裂。


    “好大的威力!”林野忍不住暗歎:“看來今天定然是兇多吉少了。”


    離武威鎮最近的幾個小型要塞,如想趕來救援,最少也需半個時辰,而在這半個時辰內,黑猛有足夠的時間,率領手下,將武威鎮洗劫一番,況且那些小型要塞內,最多也就有一兩名修行者軍士鎮守,其餘的全是普通戍卒,指望他們趕來相救,無異於飛蛾撲火,自取滅亡。而大夏王朝的駐軍,尚在千裏開外,遠水解不了近渴……


    此時的武威鎮內,禿鷲騎士橫行暴虐,那靈鷲尖銳嘶鳴,口吐團團黑色瘴癘之氣,皆是劇毒無比,在鎮內彌漫,稍有吸入一絲一縷者,無不毒發倒斃。


    好在林野有藍霞劍護身,對那靈鷲口中噴出的腐屍、瘴癘之氣,多少有些抵製作用,不過饒是如此,初時那毒氣浸體,林野也感覺一陣頭暈目眩,險些站立不穩,跌坐在地。


    他忙凝神靜氣,屏住唿吸,才將這種暈眩感扛過。


    武威鎮內,此時猶如人間煉獄,慘不可言,到處都是血光飛濺,哀嚎聲響徹雲霄,鎮內的戍卒,齜牙欲裂,滿臉悲憤,在倒地身亡之前,發出最後一聲不甘的吼聲。


    聲聲入耳,刺痛林野耳膜。


    “殺!”


    林野雙眼血紅,一聲暴喝,暗將丹田內的元力,揮灑到極致,隨藍霞劍噴薄而出。


    嗖~嗖~嗖~


    劍鋒劃過,勾勒出一把把細小飛刃,如柳葉一般,似飛蝗似群蜂,翻飛而上,俱都劃向靈鷲咽喉處。


    噗~噗~噗~


    緊接著是數聲淒厲的鷲鳴,鮮血自虛空飛灑而下,隻要是被藍霞劍照顧到的靈鷲,其咽喉處,俱都出現一個兩寸大小的傷口,血液噴湧,伴隨著一聲慘烈的哀鳴,連同靈鷲騎士,自高空墜落。


    “氣煞我也!”眼見如此,黑猛心中的暴怒,可想而知:“老子誓要活劈了你!”


    “來吧!”林野斜眼睥睨,大喝一聲,藍霞劍直指黑猛,此意再明顯不過,非死即亡的戰鬥。


    黑猛冷嗤一聲,駕馭靈鷲,俯衝而下,巨大的羽翼張開,遮住林野方圓十幾丈範圍,再無可避。


    林野不退反迎,飛身一縱,將那啄向自己的靈鷲蠡口避開,緊接著連揮三劍,全向靈鷲脖頸處砍去。


    黑猛倒抽一口冷氣,這是反常規的打法,無需擒賊先擒王,旨在斷其左右臂,毀掉靈鷲,迫使黑猛徒步而戰。


    三道劍芒,恍若飛電,縱是黑猛反應迅速,有心護住座下靈鷲,兩柄鬼頭大斧連連格擋,也才堪堪打飛兩道劍芒。


    噗~


    一團血霧飛灑,伴隨著淒厲慘叫,那頭座下靈鷲,已是身首異處,兩雙黑色羽翼,狂亂拍打,好似無頭蒼蠅般,左顛右簸,黑猛坐立不穩,整個人自靈鷲背上滾落而下,弄的灰頭土臉,十分狼狽。


    “小輩,竟敢斬殺我座下靈鷲!”黑猛咬牙切齒,氣惱已極,原本他狂傲跋扈,絲毫沒將林野放在眼中,此時不得不收起十二萬分的小心,認真將林野當做一個對手來對待。


    林野臉色一冷,哂笑道:“犯我強夏,殺我同族,肆意踐踏、蹂躪我大好山河,哼!別說一頭靈鷲,就算是你,也得死!”


    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力,不急不緩,直穿透黑猛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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