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逸凝神成功,不及沾沾自喜,便已沉浸在那種玄妙的感覺中,新生的元神輕若無物,離體丈許便如陷泥潭。


    忽然之間,一陣風吹過元神,蘇逸就感到自己像是赤身裸體的站在冰天雪地之中,瑟瑟發寒,仿佛隨時都能凍斃,又像是不善水性的人溺在水中,那般無力無助。


    猛地一陣吸力傳來,蘇逸不及反應,元神已經被外力強行拖入身體之中,一陣天旋地轉,等他睜開眼時,發現桃笙兒正一臉嗔怒的瞪著他。


    蘇逸不明就裏,倒是小道士雲謙已經屁顛屁顛躲去一旁去了。


    果然,桃笙兒見他醒來,一頓劈頭蓋臉嗬斥道:“你以為凝神就了不起了啊,要不是本姑娘在,你已經死了十迴八迴知道嗎,你以為你是一品神遊的高手啊,剛凝神就元神出竅,一陣風都能把你給吹散,你沒死已經算是老天開眼了。”


    蘇逸見她氣急敗壞的樣子,不由心中一暖,訕訕說道:“老天開沒開眼不知道,倒是多虧了笙兒姑娘。”


    桃笙兒瞪眼:“還敢油嘴滑舌?”


    蘇逸訕笑,當然不敢當真招惹她,而是轉身認真對雲謙拱手一禮,道:“有勞小道長了。”


    雲謙見他如此,急忙還禮,有些赧顏的說道:“其實小道也沒幫上什麽忙,多虧了這位姑娘,若不是她.”


    雲謙還想說什麽,卻見桃笙兒已經瞪了過來,前者一臉無辜道:“是蘇兄弟自己吉人天相,又有羽仙宮的道法真傳,這才能順利凝神,小道自愧不如,哎呀,這次出來這麽久了,想來掌門師兄要急了,小道得趕緊迴師門去了。”


    說完緊忙收拾去了,忽然想起一事來,對蘇逸說道:“蘇兄弟借我的那些銀兩,小道恐怕得以後才能還上了。”


    蘇逸卻不在意道:“那點銀兩,無妨的。”


    卻見小道士又紅著臉支吾道:“蘇兄弟若是方便,可否再借小道些盤纏。”


    桃笙兒在一旁沒好氣道:“出息。”


    雲謙有些難為情,倒是蘇逸善解人意道:“這裏還有二十兩銀子,若是不夠,我在找朱師兄借點。”


    小道士忙說道:“夠的夠的。”


    說完從腰袋裏掏出一把符籙來,也沒看是幾張便塞給了蘇逸,說了聲再會,就往城外去了,竟毫不拖泥帶水。


    蘇逸見雲謙遠去,不禁歎了口氣,他心裏對這個和氣的小道士頗有好感,龍虎壇這個名字有點熟悉,似乎在哪兒聽過,忽然想起那日在青城裏,那個端著桃木劍取人首級千裏之外的老道士,好像就是龍虎壇的客卿吧。不過聽小道士說,龍虎壇隻有他和他師兄兩人吧。蘇逸搖了搖頭,不去想這些,轉過身看見桃笙兒走來,便問道:“方才論道大會有結果了嗎?”


    桃笙兒沒好氣道:“還不都是你。”


    蘇逸自知理虧,訕訕道:“也不知朱師兄能不能奪得魁首。”


    桃笙兒聞言說道:“我看未必,那和尚既然是那人的晚輩,恐怕不是那麽好對付的,想來短時間也難分勝負。”


    蘇逸想了想,說道:“那我們先迴去吧。”


    說完剛要走時,桃笙兒忽然喊住他。


    蘇逸愣了愣,問她:“怎麽了。”


    桃笙兒問道:“你想好和你師兄怎麽說了嗎?”


    蘇逸微怔,道:“朱師兄便是知道我們的關係,怕也不會說什麽的。”


    桃笙兒又問道:“那你師門長輩呢。”


    “為何要問這些?”


    “本來你救我出來,我報你一恩,前日皇子李當然出來時,我們之間恩怨已經了結,現在本姑娘又救了你一命,便是你虧欠我了,至於怎麽還,我還沒想好。”


    蘇逸目瞪口呆的看著侃侃而談的桃笙兒,才發現她竟然也有如此可愛的一麵,不由笑道:“你要我怎麽還你,莫非是又在打我那枚羽仙丹的主意?”


    桃笙兒惱火道:“不就是個破丸子,誰稀罕。(.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蘇逸笑了笑,說道:“不稀罕不稀罕,以笙兒姑娘的道行,便是百個千個靈丹妙藥放在眼前,也不稀罕。”


    桃笙兒麵帶慍色,哼了一聲,忽然反應過來,說道:“你故意的吧,敢調侃本姑娘?”


    說完,手中法訣掐動,一縷火焰出現在她指尖。


    蘇逸心中一凜,剛要開口求饒,隻見她指尖一彈,那道火苗便已經落到蘇逸身上。


    蘇逸驚得手忙腳亂,趕忙撲打著身上,看的桃笙兒一陣捧腹大笑。


    末了還是蘇逸求饒,她才掐動手決將火撲滅,隻是一道簡單的離火訣,倒也不會留下疤痕。


    蘇逸隻覺得和桃笙兒在一起時很輕鬆,或許自己下意識裏也把她白狐兒的身份忘了,剛才她似乎無意提起,蘇逸聽在耳裏,不知哪裏,忽的一跳,便又將話頭他繞開,隻是兩人心底都清楚,這終究是繞不過的檻,卻不是今日,或許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自處吧。


    桃笙兒看著蘇逸,忽然歎了歎說道:“別看你整日無牽無掛的,卻感覺你心裏還是有事的,也不知道你經曆過什麽。”說道這裏,她忽然似想起了什麽,對蘇逸又道:“其實我還挺羨慕你,最少知道自己要幹什麽,而我連過去的事都想不起了。”


    蘇逸怔了一下,刹那間腦海裏轉過無數的畫麵,仿佛在那一刻,又迴到了嶽陽樓那座地府裏,被符籙封印下的白狐兒,那迷惘和黯淡的眼瞳,不知為何,心裏有些不忍,安慰道:“有時候,記得比忘記給痛苦吧。”


    桃笙兒臉上露出迷茫的神色,似乎想要想起什麽來,隻是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痛色,眉頭不禁緊鎖。


    蘇逸見她如此,心中一驚,急道:“你怎麽了?”


    桃笙兒臉色驟然蒼白起來,豆大的汗水從臉頰滑落,似乎正在經曆莫大的痛苦,隻見她扶著頭倚在一株枯木旁,有些虛弱的說道:“想到一些東西,卻又想不起來。”


    蘇逸勸道:“那就不要想了。”


    桃笙兒卻搖了搖頭,不再說話,片刻之後才緩過神來,輕聲說道:“沒事了,走吧。”


    月上柳梢頭,人影黃昏後。


    蘇逸看著桃笙兒的背影,雖不知她剛才經曆了什麽,但還是忍住沒問出口,桃笙兒見他憋得難過,轉過身看著他,似笑非笑道:“怎麽,擔心我了?”


    也許夜色正濃,看不清蘇逸臉色細微的變化,桃笙兒又自顧說道:“已經幾個時辰過去,相比你那師兄也快決出勝負了,還是快過去吧。”


    蘇逸點了點頭,忽然問道:“你為何要參加這論道大會?”


    “怎麽,就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桃笙兒狡黠笑道,或許這才是她本來的樣子。


    蘇逸有些恍惚的看著她,夜色濃於水,似乎有種悄然而至的變化,如月光般潤物無聲。


    桃笙兒見他怔怔發呆,不禁問道:“喂,在想什麽呢。”


    “啊,其實我發現,你不捉弄人時的樣子,還是挺好的。”蘇逸口不擇言道。


    桃笙兒聽他誇自己,心裏有點高興,嘴上卻嗔道:“你在亂說什麽,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忽然她又想起了什麽,轉身說道:“差點忘了,你如今已經凝神,我就將驅物的方法一並告訴你吧。”


    蘇逸聞言心中一動,其實早就眼饞朱鄴水那禦劍的手段,奈何境界太低,如今已經凝神,想來是時候學那驅物的法門了。


    朱鄴水早在羽仙宮的時候就曾將羽仙經前六重的法門教給他了,奈何那時他道行太低,隻讓他記在心裏,如今境界已成,又有白狐兒這樣的高人在身邊,蘇逸心頭不禁一熱,眼含期待的看去。


    桃笙兒卻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仿佛早就料到他要如此,不等蘇逸開口,便已經說到:“驅物倒是不難,隻是你現在身無一物,難道要用你那塊匕首?”


    蘇逸聞言一愣,方才想起身上並無所謂的通靈之器,說是驅物,無非是以元神操控有靈之物,尋常物件哪怕溫養多年,也未必能達到驅物的要求,這些朱鄴水都曾給他講過,隻是前者也沒料到蘇逸這麽快就已經凝神。


    桃笙兒早有準備,不見她如何動作,手中忽然就多出一件物件來。


    “這是八卦渾天儀,本來就是你們羽仙宮的東西,給你也在情理之中。”


    桃笙兒毫不在乎的說到,仿佛拿出一件無關緊要的東西來。


    蘇逸看向那渾天儀,隻見上麵似有暗光流轉,神秘不凡,便是他也瞧出了此物的不凡。


    桃笙兒見他愣在那裏,不滿道:“反正是你師門的東西,你不要到時候自己還迴去便是了。”


    說完把東西塞到蘇逸手裏,轉身就要離開。


    蘇逸怕她生氣,想要解釋,卻聽她說到:“這八卦渾天儀也是道門的一宗法寶,本姑娘當年偶然得到,也算便宜你,你方才凝神成功,根基不穩,此物恰好正適合你,你先凝神感知,再以元神操縱試試。”


    蘇逸依言照做,心神一動,竟然真的感知到那渾天儀的細微變動。


    桃笙兒從腰間取下一條紅色錦緞來,隻聽她輕叱一聲,竟然踩著錦緞淩空而上,往夜空深處飛去。


    蘇逸愣愣的看著空蕩蕩的天空,下意識的念了一聲:“起!”


    刹那間,渾天儀上光芒大作,將他籠罩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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