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如此鎮定,可有什麽辦法?”


    荀歡緩慢走上了望台立於劉夢魘身後。


    劉夢魘見來人是荀歡,溫和一笑。“請道友來城內做客,不料生出如此變故,令道友受到威脅,實在對不住。”


    “始料未及的,這怪不得道友。”荀歡搖了搖頭,踟躕了一下,她開口問道:“劉道友,你有沒有得我很麵熟?”


    劉夢魘疑惑地看了她半響:“梅非道友曾經見過夢魘?”


    “我……”


    “城主!不好了!大陣出現裂縫了!”


    荀歡剛說出一個字,城內的一個護衛焦急地傳音道。劉夢魘神色一變,歉意地看了荀歡一眼,急步離去。


    荀歡望著失去光彩的大陣,歎息一聲,無聲道:“我是杜歡啊。”


    離去的劉夢魘並沒有看見荀歡的唇語。天上,距離地麵十丈高處,一層厚重的防禦此時逐漸出現了一絲裂紋。雖然這點裂縫不足以破陣,但是他們的攻擊起到了效果,破陣就是遲早的事情。


    此時一股強大的威壓出現在了大陣的前方。城內的眾多修士都感受到了這個到恐怖的力量,那是元嬰後期大修士的威壓,離化神期隻有一步之遙的大修士。


    就連在城內隱修的元嬰修士斂逸道君都被這股強大的威壓影響,而不得不出關,瞧個究竟。斂逸修行千年,白眉垂下,胡須及腰。他是瑾畫的師兄,也是息霧城最年長的大能。


    “瑾畫當年建造這座水上城市,等的就是這一天。果然如她所料,息霧城的千年之劫已經開始了……”


    斂逸突然冒出這麽一句,仿佛這一切早就預定好了一般。劉夢魘不解的問道:“師叔,你說的是何意?”


    “你們隨我來。”


    一身青灰道袍被風吹的鼓鼓的,他從棧道之上漂浮在空中,飛身遁入水下。濺起水花打在棧道的立柱上,形成了一個個暗紅色的斑點。


    荀歡與劉夢魘對望一下,劉夢魘點頭,示意她跟上去。二人一前一後相繼跳入海裏,斂逸為了他二人能夠追上,故意放慢了穿行的速度。


    水下十二根巨大的機關柱直插入深海底部,每根機關柱子中部都有一個環形鐵球作為活動關節。柱子的下半部分又有八十根可以活動的鐵爪。


    三人行了近一個時辰到達鐵柱的根部。這裏水壓過強,荀歡和劉夢魘不得不祭出防禦法寶。斂逸一身飄逸。絲毫不受水壓的影響。他自懷中掏出一把鑰匙,插入底部的一個凹槽內。


    不過片刻,荀歡三人所在的位置出現了一道紫色陣紋,隨即光幕亮起,形成了一個透明的護罩,周圍的海水似是凝固了用刀切割開一般,出現了方形空隙。而這個時候,機關柱的底部打開了一道大門。


    “劉演,你可知瑾畫為何會給你取夢魘這個道號?”斂逸突然問劉夢魘道。


    “當年師父救我時,我被夢魘獸困入夢境。是因為我內心薄弱。分不清現實的殘酷,所以師父給我取號為夢魘,為的是提醒我從夢魘中走出來。”劉夢魘步入大門迴答道。


    幾人步下台階,斂逸卻道:“你隻知道一半,你們師徒二人都太重情。受情感牽絆。她給你取號夢魘,亦是為了提醒她自己。師姐雖然相貌醜陋,但天賦極高,她真誠善良,交友甚廣。傳說中她是因為相貌醜陋而被驅逐到海上,其實不然,事實上她是自己來的。她為了求一個答案。”


    “一個答案?”劉夢魘大為驚訝。


    斂逸頓住了腳步,前麵卻是沒有路可以走了。荀歡四下掃了一眼,這裏是一個劍塚,數千把失去光澤的劍插入地下,劍的中心是一個燃著青色火焰的熔池。


    “當年師姐愛上了一個妖修,自古以來人妖結合必遭天譴。龍妖不願為她而廢棄修為。師姐傷心欲絕偷了龍妖的寶物聖獸之骨,然後來到這個海上。她利用聖獸之骨作為動力源泉建造了這座海上城池。而她自己化身為劍靈。要取迴聖獸之骨,必定要毀了此城的核心陣法。要毀陣法,必須用她附身的那把劍為祭品。”斂逸道。


    “這麽說,那妖修想要拿迴聖獸之骨,就必須毀了錦畫前輩的元神,二者隻能選擇其一。錦畫前輩是想用自己的性命為賭注,想要知道她在那名妖修心中的分量。”荀歡佩服瑾畫對愛的執著,但不讚同她如此極端的做法。


    大道三千,她卻選擇用自己的性命相逼。荀歡想,那妖修必定是恨著她的,不是因為她盜走了他的寶物,而是她如此輕易的放棄自己的性命!


    熔池內銀色的液體不斷的翻滾沸騰,青色的靈力在上方遊蕩徘徊,這一切都說明曾經有強大的冰係劍靈在此誕生。


    劉夢魘看著熔池,內心震驚不已,他一直以為瑾畫已經隕落了,沒想到她還存在於世上。三百年前,瑾畫將息霧城交給他的那日黃昏,她突然渾身是血的出現在劉夢魘麵前,告訴他守護好息霧城,然後她眼神悲傷地看著天闕山的方向,露出一個淒美的笑容,毅然轉身投入海中。


    瑾畫說過,她出生於海中,死也會迴歸於海。


    “當年,瑾畫就是跳入這熔池,祭身成為劍靈。那把劍名為雀邪,後來老夫將此劍連同息霧城的地圖一同交給你。”斂逸歎了口氣又道:“沒想到,我閉關一趟出來得到的消息,竟然是你也隕落了。”


    劉夢魘慚愧道:“我當年肉身毀了,元神碎裂,寄生於養神木中,花了百年才修補好元神,恰巧遇到一個自尋短見的小修士,這才奪舍從頭修行。雀邪劍和地圖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由柴家保管著。”


    奪舍是逆天命的事情,修行比常人更加艱難。兩百年內從新結丹,十分的不易。斂逸並不責怪劉夢魘將雀邪劍和地圖托付給他人。


    荀歡是見過柴家人的,柴家人給她的印象並不好,太看重利益得失,特別是柴老夫人和柴弘二人。現在想來,柴老夫人口中的信物必定是那副地圖。有了地圖。龍妖就知道聖獸之骨的下落。如果龍妖不是亂殺無辜之輩,那麽拿地圖交換一個承諾,他必定會允答應的。


    但是,柴弘怎麽會知道地圖的秘密?而且據柴老夫人所述,地圖很顯然已經落入了柴弘之手。


    想到那日在洞穴內,柴弘射出的一柄短劍,那劍的威力非凡。荀歡在心底暗叫糟糕。雀邪劍很有可能也在柴弘手中!這樣一來,他很可能會拿地圖的秘密投靠殊錦。


    “柴家人我見過。如果我猜的沒錯,地圖已經在一個叫柴弘的築基修士手中。前輩,雀邪劍是否是一柄銀色藍光刻有龍紋的冰係短劍?”荀歡問道。


    斂逸點頭:“正是,此劍是老夫親手打造的,我原本想找雷屬性的妖獸作為劍靈,沒想到瑾畫自己跳入了熔池。等我知道之時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如此說來,地圖與劍都在柴弘手中。柴弘此人雖然隻有築基修為,卻很有膽識,野心也不小。他很可能會拿地圖的秘密去投靠殊錦!若是姬煥他們利用雀邪劍來破陣,豈不是違背了瑾畫前輩的初衷?”荀歡皺眉。若真是那樣,瑾畫的所有付出都白費了。


    “必須去找龍妖!解鈴人還需係鈴人。”劉夢魘沉吟道。


    “不妥,息霧城此時已經是一座圍城,城外沒有一處安全之地。而且對方的陣營裏有四名元嬰大修士,其中一名還是元嬰後期。出去隻能送死。”斂逸是息霧城唯一的元嬰修士,城外的人對他的關注不少,他一出關就感受到四名元嬰修士的威壓。


    “師叔,你啟動城內機關,從正麵攻擊,吸引對方的注意,我從密道出去。”劉夢魘道。


    斂逸豎眉,堅決道:“不行,你若是被發現必死無疑。你已經死過一迴了,我不能讓你去冒這個險!”


    荀歡見兩人爭執起來,上前去拉住劉夢魘的衣袖:“我去!”


    “不行,讓道友卷入是非,已經是夢魘的過錯。道友與我息霧城沒有任何瓜葛,夢魘如何能讓你去為息霧城赴死!”


    如此近距離,荀歡能問到劉夢魘身上的草藥香氣。年幼時,荀歡很喜歡他身上的味道,總是賴在他身邊,叫他講故事。杜阿爹將最寶貴的養神木送給了她,她又怎能見他有危險而不顧呢。


    荀歡走近一步,湊到劉夢魘身邊,慢慢說道:“息霧城與我沒有瓜葛,可是先生卻與我相關。我年幼時天天想著將來要飛天遁地當神仙,可我的杜阿爹告訴我這世上沒有神仙,如今我能夠飛天遁地,我想讓阿爹看看我的本事呢……”


    荀歡的話音未落,劉夢魘的麵容僵住了,他扭頭看向荀歡,眼神複雜,半響沒有語言。這世上隻有一人會叫他杜阿爹,是那個一心想走入修仙道路的孩子!


    麵前的這個恬靜溫婉的女子竟然是他那個調皮搗蛋的義女!


    劉夢魘緩緩抬起手,顫抖地摸了摸荀歡的頭,不確定地喊道:“阿歡?”


    荀歡雙眼濕潤,低低的應聲道:“恩,是我。”


    他拍拍她的肩,順勢樓入懷中。劉夢魘心中湧出無限的情感,千言萬語最終隻化成了一句:“活著就好。”


    “夢魘,她是你的義女?”斂逸看的一頭霧水,待聽見劉夢魘喚她阿歡,他大概猜到了荀歡的身份,劉夢魘可沒少給他講過這孩子頑皮的事情。


    這孩子的失蹤,一直是劉夢魘心中的一根刺。如今見她還活著,真是皆大歡喜。隻是這樣的時間地點相見,實在不是什麽喜事。


    劉夢魘點頭,“我長話短說,阿歡,你就呆在這裏,哪也不要去,這裏很安全。師叔你開機關陣,我出去找龍妖,我會說服他來幫我們的。”


    “不行!前輩要製衡對方的元嬰修士,開機關陣的事情得由阿爹你來做,我去找龍妖。此事越快越好,越少人知道越好!”荀歡道。


    “她說的沒錯!夢魘,你得留下來控製機關陣。我去製衡對方的元嬰修士,隻有這樣,她才能夠安全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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