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白雲蒼狗,幸福的尾巴總是溜的很快。


    又一年元宵。


    驚鴻係著圍裙在學著上官青蕪包湯圓,他不太喜歡做飯,可是今天早上他發現冷袖好像挺喜歡吃這黏糯糯的東西,他為這一大發現欣喜不已,無論驚寒怎麽打擊他,他也要學怎麽包湯圓。


    冷袖若吃到他親手包的湯圓,應該會很開心吧。


    “你包的那是個圓嗎?”南月看到他手上那個不成形狀的湯圓,不忍打擊道。


    “這……怎麽就不是個圓了?”他覺得自己包的挺好的呀。


    “你還挺得意,你讓青蕪看看,它是個圓嗎?”南月有些嘲笑道。


    驚鴻被打擊到了,他托著手中的湯圓向上官青蕪走去,有些討好的問道:


    “主子,你覺得它圓嗎?”


    “……”上官青蕪停下手中和麵的動作,看著驚鴻期待的眼神,實在說不出打擊他的話來,“圓……”吧。


    驚鴻看著上官青蕪勉強的迴答,頓時有些泄氣,他放下手中的湯圓,歎了一口氣,“我果然不是當廚子的料。”


    對於這個事實,上官青蕪比她更有感悟。不過想來能讓他自願進廚房的,想來也隻有冷袖了。


    隻是冷袖她……


    她曾經暗地裏問過師父關於冷袖的情況,但那答案讓她心驚,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冷袖真的如何了,驚鴻他該如何承受。


    畢竟他對冷袖的在乎,比翎北塵在乎妤霏霏的程度更過之而不及。這麽多年過去了,翎北塵依舊沒有走出來,何況是愛冷袖至此的驚鴻。


    明明他已經失去過她一次了……


    失而複得的心情,她比誰都懂。


    但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更擔心驚鴻。


    但願師父說的那天,永遠都不要到來吧。


    但上官青蕪不知道的是,命名的天平從不會因為誰的祈禱便有所傾斜,屬於冷袖的命數亦不會更改。


    元宵夜吃過元宵之後,彥澤軒便與南月去度二人世界去了,小鬆果為著驚寒成親的事傷心了好幾天,竟也沒有那麽鬧騰了。驚鯢還是老樣子,永遠不懂情調,虧得朝露喜歡他。


    南宮棲木的腿已經有所好轉,雖然不似之前那般靈活,但走路是遠遠沒有問題的,他半倚在院子裏那棵高大的榕樹的樹幹上,上官青蕪像貓一般慵懶的靠在他的懷裏。


    這一切,落在驚鴻眼裏,都是歲月靜好的模樣。


    他們很幸福。


    他看著身旁冷袖映著月光好看的側顏,微微一笑,他也很幸福。


    “冷袖,今晚的月色真美。”


    冷袖依舊不太會說話,不太靈活的手指輕輕勾著驚鴻的手指,想要以此來迴應他。


    驚鴻明白她的意思,反手將她的小手握在手裏,忽略了她格外冰冷的體溫。


    “冷袖,你知道嗎?雖然月光很美,可是在我心裏,你比月光還要美。”驚鴻沒有去看冷袖的眼睛,有些動情的說道。


    他知道冷袖是懂的。


    但他沒有看到這一刻冷袖眼中的掙紮與痛苦。


    他習慣性的伸出手臂將冷袖攬在懷裏,卻隻是這麽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他便感覺到自己快要停滯唿吸了:


    “冷袖……你為何……”在發抖……


    冷袖不敢看他的眼睛,縱然她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空洞,驚鴻托著她的下巴,還是在那空洞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恐懼。


    一絲足夠讓他全身血液都冰凍的恐懼,冷袖,你在害怕什麽?


    “一……走……”冷袖花了好大力氣才說出了兩個字,剛說完她便感覺骨頭裏有隱隱的蟲子在蠕動,她咬緊蒼白的嘴唇不敢發出聲音,她分明已經沒有了意識,卻還是舍不得驚鴻為她難過。


    “走……”冷袖不要一一看到,她醜陋的樣子。


    驚鴻已經恐懼得手腳冰冷了,不要,上天不要這麽殘忍,不要奪走他的冷袖,他什麽都願意讓出,隻要她永遠健健康康的留在他身邊,他就別無所求。


    不要……不要連他這麽一個小小的願望,都不成全。


    “冷袖……不要嚇我!”說出來的話帶著三分哭泣七分絕望,他要怎麽辦,懷裏的人兒才不會這麽痛苦。


    下麵的動靜驚動了樹上的兩個人,上官青蕪臉色一變,便抱著南宮棲木從樹上飛落了下來,看到冷袖的模樣均是一驚,立刻嚴肅的說道:


    “去找師父!快!”


    驚鴻這才立馬反應過來,抱著冷袖便施展輕功來到雪焱老人的房間大力推開了門,雪焱老人正在研究丹藥,此時被打斷很是不開心的責備道:


    “誰這麽不懂……”


    他眼神剛落過去便被眼前的驚鴻給嚇到了,責備的話剩下半截自動的吞了迴去,蹙眉問道:


    “怎麽迴事?”


    “救救她,求求您,救救她。”驚鴻被嚇得完全失了魂魄,隻是不斷的說著這幾個字,他的發絲淩亂,神情狼狽,哪裏有半分平時的模樣。


    雪焱老人看到冷袖的模樣便猜到了幾分,他微微歎了一口氣,果然是該來的命數躲也躲不掉。


    “先將她放在床上吧。”


    驚鴻依言將冷袖放在了床上,但抱著她的手臂卻無論如何也舍不得收迴來,看著冷袖痛得痙攣的模樣,他的心也跟著抽痛,他要如何做,才能減輕她的痛苦……


    冷袖,你告訴我,我要如何做,才能分擔你的痛……


    上官青蕪與南宮棲木趕到那一刻便看見冷袖發藍的皮膚,以及痛苦的慘叫:


    “啊啊啊――”


    雪焱老人額頭盡是汗水,他替冷袖插著針,但冷袖皮膚下的凸起開始越來越多,透過皮膚可以想象她血肉裏萬蠱蠕動的慘狀,即使現在的冷袖已經沒有人的知覺了,但依舊足夠將她折磨的死去活來。


    他歎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銀針,有些難受的說道:


    “驚鴻,放過她吧。”


    驚鴻隻覺得眸子裏全是紅色,誰在說話?誰在要他放過她?他那麽愛那麽愛的冷袖啊,他怎麽舍得放手……


    不,不要……


    “驚鴻,你冷靜!”南宮棲木嗬斥一聲,將驚鴻從那種漫無盡頭的絕望中拉了迴來。


    他像是抓住生命裏最後的一根稻草,他死死望著上官青蕪,祈求道:


    “主子,你有辦法的對不對,救她,求你救救她。”


    上官青蕪忍住眼裏的濕痛不去看驚鴻祈求的眼睛,她怎麽不想救她,可是她救不了她,連師父都救不了她,她又有什麽辦法?


    驚鴻眼裏的光徹底熄滅了,他死死抱著冷袖,像要為她分擔她此時所承受的痛,他的冷袖,不該承受這麽多的。


    “一……一……”冷袖痛的全身骨頭都縮在了一團,她沒有焦距的眼神開始到處撲捉驚鴻的身影,她雖然什麽都不知道,但也明白,她已經快要死了。


    雖然她早就死了,但這一次,是連同肉體一起消失的死亡。


    為什麽臉上濕濕的?冷袖也會哭了嗎……不是的,那是一一的眼淚,他在為她哭嗎?


    “一……不……”她在讓他不要哭。


    她艱難的抓著他的手,想要表達她的不舍,但她不會說話,隻能將驚鴻的手放在她胸膛的位置,雖然哪裏早已經沒有了心跳。


    這宛如告別的動作更是讓驚鴻恐懼,不要,冷袖,不要死……


    我已經失去過你一次了,不要這麽殘忍,不要連彌補的機會都不給我……


    冷袖感覺自己的皮膚在慢慢被消融,她知道她體內的那種蠱蟲已經快要按捺不住想要完全蠶食她的身體了,作為一個蠱毒體,她早應該有這樣的覺悟的,她有些艱難的朝懷裏摸去,然後掏出一支石塤來,她放在驚鴻的手裏,然後強迫自己勾起了嘴唇,露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


    她記得有天清晨醒來,她聽見驚鴻用呢喃的聲音說著:


    “冷袖,你要是再對我笑一笑,就好了。”


    雖然聲音很輕很輕,但她還是聽到了。


    平常人很容易做到的動作,她卻練習了無數次,一一,對不起,冷袖能做到的,隻有這種程度了,你不會怪冷袖的,對嗎?


    驚鴻死死的將冷袖摟在懷裏,卻還是看見空氣中冷袖逐漸消失的身體。


    冷袖慢慢將嘴唇朝驚鴻遞了過去,像他曾經吻過她的那樣,憐惜又輕盈。


    她看見那個總是笑容明朗的男子此時紅著雙眼滿臉是淚。她感覺眼神澀澀的,隨著身體漸漸消失在空氣裏,驚鴻感覺到掌心突然落了一滴淚,藍色的,火熱的,在他掌心灼下了一個小小的痕跡。


    那是屬於冷袖的眼淚……


    冷袖不舍的看著驚鴻俊朗的容顏,無聲對著他的眼睛說了再見。如果她是個正常人就好了,那樣她就可以一輩子陪著他,為他生兒育女,陪他到青絲白發的那天。


    可是這一切都是她奢望不來的,她早已經死了,現在的她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何幸得他憐惜,還在人世間停留了這麽久,她其實已經滿足了。


    一一,冷袖她……很愛你,很愛你。但她說不出來,這是她唯一的遺憾。


    但冷袖知道,你都懂的,對不對?


    冷袖要走了,從此天大地大,她再也沒有辦法陪著你了,你會忘記她嗎?


    如果可以,就請忘了她吧……


    但冷袖會一直記得,她愛過的那個男子,有著驚鴻一瞥的名字,她從未叫出口的名字――


    驚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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