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青蕪隻感覺自己身體仿佛輕柔得如同隻剩下一縷靈魂,空空的,找不到任何一絲生命的厚重感。


    她不由得苦笑,她這是死了嗎……


    死了啊……那就真的太好了……


    死了,她就可以和棲木永不分開了……


    想到棲木,她的心髒越發感覺空蕩蕩。


    這是哪裏?


    她仿佛一抹孤魂一般四處遊蕩,她穿過樹木,穿過叢林,終於看見了自己熟悉的事物。


    車水馬龍,霓虹燈依舊,高樓大廈,人來人往……


    兜兜轉轉,她竟然又迴到了這裏。


    閻王爺是故意給她開了一個玩笑嗎?


    她猜測這可能是她最後留於人間的迴顧吧,於是她真的開始四處隨心遊走。


    你看,天地之大,她上官青蕪竟然連個留戀之地都沒有。說來也真夠可悲的。


    她不知道自己該前往哪裏,她的別墅應該已經被封了,那裏什麽也沒有,她並不想迴去。她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著,車子來了她也不躲,任由那些熟悉的鳴叫穿過她的身體,走著走著,她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伊舞?


    她不是早已經死了嗎?


    上官青蕪開始不確定起來,那女子與伊舞有些一模一樣的眉眼,一模一樣的溫柔,她甚至可以想象她同別人說話的模樣,一定是溫柔似水的。


    難道伊舞並沒有死,而是穿越到了現代嗎?


    上官青蕪想了想又否決了自己的這個猜測,她像伊舞,但又不太像伊舞。


    上官青蕪說不清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判斷,於是開始一路跟著她。伊舞中途似有察覺,但她迴頭看又什麽都沒有。


    上官青蕪自嘲,她當然看不見她了,她現在不過一縷孤魂,隨時都將魂飛魄散。


    上官青蕪一路隨著她迴到了一處熟悉的別墅前,這……這是她生前的房子,伊舞怎麽會住在這裏?


    她到底是誰?


    上官青蕪繼續隨著她進了別墅,別墅內的陳設一切都沒有變,隻是越發空蕩和冷清了。上官青蕪看到這裏心裏突然生起一絲責備,她竟然連傭人都不會找幾個嗎?


    這種想法剛生出來她便被自己給嚇到了,她不明白她這種突然生出的責備到底是為了什麽。


    她搖了搖頭,見伊舞已經進了廚房,於是趕緊跟了進去。


    隨即她便被廚房內那副巨大的照片給嚇到了,那是,她生前的照片……


    她已經完全無法思考了,她看著伊舞習慣性的同那副照片說著話:


    “阿蕪啊,娘今天買了排骨,你看看你,越來越瘦了,不吃肉怎麽行呢?娘給你做紅燒排骨怎麽樣?娘記得小時候你最愛吃娘做的紅燒排骨了。”


    伊舞說完又笑了,“你看啊,娘真的是越來越糊塗了,你現在已經長大了,口味肯定也會變對不對,娘啊離開你太久了,以後娘把以前所有虧欠過的時光都給你補迴來好不好?你不會怪娘的對不對?”


    伊舞見上官青蕪沒有說話,於是繼續說道:


    “娘就知道,阿蕪是個好孩子,你不會怪娘的。”


    伊舞一邊說著一邊將弄好的排骨下鍋,上官青蕪已經心痛到眼淚模糊了,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人死之後還是會有眼淚的。


    原來是這樣……原來她一直都誤會她了……


    原來那次在夢中夢到的人,真的是她的娘親,不是那具身體的娘親,而是她這一縷來自未來孤魂的娘親,她一直都在等她。


    可惜,她去的太晚了……


    而今,她的娘親終於迴來了,可惜她卻不在了。


    這空蕩蕩的屋子,掛滿了她的照片,她可以想象伊舞每天吃飯睡覺休息都同這些照片說話的模樣,她一定是笑著的,哪怕她心裏明知道上官青蕪這個人已經死了,哪怕是麵對這些冷冰冰的照片,她也想把曾經虧欠過她的時光,補迴來。


    娘,是青蕪錯了,青蕪錯怪了你。青蕪一直以來都以為自己是個沒有爹娘的怪物,所以活的冷血無情,嗜血如命。她不怕殺戮,她也沒有軟肋,她真正的活成了魔鬼的模樣。


    但如果她知道您還活著,她一定不會那樣,她一定會努力去做個平凡的人,像你曾經期望過的那樣。


    青蕪已經知道錯了,你可以原諒她嗎?


    “娘……”一聲呢喃控製不住的溢了出來。


    本來不可能聽見聲音的伊舞卻突然身體一震,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空氣,眼裏滿是期冀的問道:


    “阿蕪,是你嗎?是娘的寶貝迴來了嗎?”


    上官青蕪也有些不敢置信,她想去抱抱她,但依舊隻是穿過她的身體,什麽也抓不住。


    她不死心,繼續癡喊道:


    “娘,娘~”


    伊舞隻覺得心都快要飛出來了,她聽見了,她聽見了,是阿蕪的聲音,她不會聽錯。


    此時她迫切的需要同人分享她現在的喜悅,但抬目望去,除了空蕩蕩的屋子,什麽也沒有。


    她也不難過,隻是一遍遍喜極而泣的迴應道:


    “娘在……阿蕪,娘在呢!”


    竟然可以與她娘進行對話,上官青蕪此刻突然格外感激起老天來。謝謝老天還願意在她消失之際迴到這個地方,同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告別。


    現在即使是死了,她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她慢慢的走上去輕輕的抱著伊舞單薄的身體,想象著自己此刻依偎在她懷裏的模樣,差點又落下淚來:


    “娘,你的懷抱,真暖……”


    伊舞想著上官青蕪此時偎依在她懷裏的樣子,一動也不敢動,她害怕自己輕輕一動,她便會再次隨著空氣消失,就像她每晚做過的夢,夢醒時什麽也沒有。


    “阿蕪,你在那邊一切都好嗎?”


    上官青蕪心裏一動,隨即明白過來伊舞說的是古代那邊,她不忍讓她擔心,還不如多給她一個念想,於是開口安慰道:


    “阿蕪在那邊一切都好,這次迴來,就隻是想看看您。”


    伊舞聽完淚水立馬便滾了下來,上官青蕪伸手去接,隻覺得那溫度燙得灼人,這是,娘親的眼淚。


    她握緊了手掌,那滴淚還是穿過她的手掌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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