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派的傷者都被安排於蜀山靜篤別院處休憩養傷,蜀山弟子為眾人悉心診治療傷,靜篤別院內彌漫著清苦的藥味。


    蜀山藏劍閣內,嶽喬所留下的陰陽雙劍歸藏此地,那一青一赤兩縷熒光於這清冷的殿內縈繞糾纏。


    徐湘目光肅靜,舉目靜望那兩縷劍意,肅然沉寂,難掩眉宇間的哀痛神思。


    韓秋得掌門傳見,此時正於藏劍閣殿外等候傳見。


    “韓師兄,請進。”徐湘從方才出神中迴過神,傳韓秋入藏劍閣。


    韓秋恭敬邁步走入殿內,揖禮道:“掌門。”


    徐湘雙眸微沉,頷首道:“適才收到梁長老傳信,長老決定隱居巫山峽穀內,我輩弟子不得輕易打擾長老清修。韓師兄,今日請師兄來此,是將青霜劍交與師兄配持,此劍為蜀山至寶,由司徒祖師傳下,曾毀於巫山一戰,後得秦掌門重鑄才重現神兵鋒芒。此劍交予師兄,定不會埋沒寶劍劍意。”


    韓秋眉頭微蹙,神色恭敬,跪身接過青霜劍,“弟子定不辜負掌門囑托。”


    徐湘頷首點頭道:“韓師兄請起,若論資曆師兄在我之上,從入門之始,我便受師兄照拂,如今大難初定,我年紀尚淺卻執掌門派,以後門中諸事還有勞師兄相佐身側,若我行事有錯失紕漏,還請師兄直言以諫。”


    韓秋起身拜謝,仍然十分恭敬,眉宇間憂思卻還未淡去,“掌門,聽幾位弟子談及,在巫山天穹之上,見到了秦掌門?”


    徐湘眼眸微垂,難掩此刻內心的哀慟憂思,稍稍點點頭,卻並不言語。


    韓秋心中會意,亦不再多問,揖禮告退。


    韓秋剛剛離去不久,蘇合便於殿外求見。


    蘇合肅然淺笑,抱拳道:“在下來此,是將落霞琚交還蜀山。”


    徐湘從蘇合手中接過落霞琚,目光略帶遲疑,問道:“蘇合,尊師樗櫟大師為落霞琚之主,交還蜀山是否妥當?”


    蘇合笑容沉靜,點頭道:“落霞琚自昆侖之戰後便一直由蜀山保管,上次因嶽喬之故才貿然借走,如今應當奉還。”


    徐湘會意而笑,揖禮謝道:“多謝。”


    蘇合繼而說道:“在下傷勢已無大礙,也是來此向掌門告辭。”


    “為何如此匆忙?”徐湘還想再挽留,卻也知曉蘇合如今所負之事,點頭問道:“可是為了趙晴的肉身重塑一事?”


    蘇合淺淺一笑,抱拳道:“正是。麒麟金目雖能重塑肉身,但其記憶蘇醒尚需二十餘年,而且重塑肉身並非易事,還需準備許久。”


    ……


    靜篤別院內眾人傷勢穩定,已無大礙。但水精月樹之主巫憶青因靈力耗損傷及五髒而昏厥,至今仍未蘇醒。秦九守護巫憶青身側,望著巫憶青蒼白疲累的麵容,心頭隱隱作痛。秦九為救眾人靈力耗損大半,如今維持人形已經困難,卻仍然固執地守在巫憶青身側為其悉心療傷。


    巫憶青從昏迷中漸漸蘇醒,輕輕咳嗽了幾聲,略帶吃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簾,便望見身旁秦九關切的麵容。巫憶青衝秦九吃力笑了笑,支撐起自己虛弱的身子,默默注視著秦九關切溫和的雙眼,問道:“你一直守在旁邊?”


    秦九頷首點頭溫和欣然笑道:“重華墜雲後,你突然暈厥,讓我擔心好一陣子,現在醒來就好。”


    巫憶青微微抿嘴,眉宇間仍有愁緒,腦海裏還在想著重華和趙晴之事,小聲問道:“那個司青重華是如此霸道強橫的一個神仙,竟然能為趙姑娘甘願自盡。哎,當時相鬥的情況,我還真以為自己會死在那裏。”


    秦九目光沉靜,點頭道:“蘇合已經將趙姑娘的魂魄帶迴了昆侖山,這重塑肉身之法也非一時能成,在此期間外人也不得打擾。蘇合臨走時,讓我轉告巫姑娘,你既成水精月樹之主,這神物便留於姑娘身側,他也不再帶迴昆侖。”


    “莫名其妙就成了水精月樹的主人,好多東西我都不明白。”巫憶青環抱雙腿,將下巴靠在雙膝之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問道:“還有,那麒麟金目到底是什麽寶貝?”


    秦九思慮片刻,稍稍點頭說道:“我知道的也有限,隻知這麒麟金目能重塑繁體肉身讓生靈魂魄寄生其上,借此可以超脫輪迴束縛,保留那魂魄前世的記憶甚至是功力。”


    巫憶青掩口驚訝地望著秦九問道:“竟然這麽厲害?那豈不是很多人都想要奪取呢?”


    秦九溫和笑了笑,點頭道:“麒麟金目為昆侖劍聖樗櫟大師所藏,天下的野心之人也隻能斷了這非分之想。”


    巫憶青點頭恬然而笑,“重華對趙姑娘的感情的確夠霸道的,他不讓趙姑娘重入輪迴,讓她繼續保持著前世對他的記憶。但我猜,趙姑娘能被這樣一個男子霸道地喜歡著,或許挺幸福,嗬嗬。”


    秦九眉頭微微一蹙,眉眼間似有幾分不悅的神色,問道:“你的傷才好,又胡思亂想。”


    巫憶青偷偷笑道:“哪有胡思亂想?我看你秦公子你語無倫次了。這次在天河境裏見到了秦道長,果然是神仙一樣的人物,比巫山頂上的玉像更好看,更像神仙。你師父秦道長和何姑娘的事情我聽說過,秦道長為了何姑娘放棄了掌門之位,備受詬病指責……如今他們兩人能魂歸一處,也是好的。我感到好開心,為這對有情人能再見相守一處而開心。”


    秦九麵露哀傷痛惜的神色稍稍點頭,無聲地笑了笑。突然秦九感覺胸口疼痛難抑,體內真氣竄行,不由猛烈地咳嗽起來。


    巫憶青關切地問道:“秦公子,你也受了傷?!別妄動真氣,我幫你療傷。”


    秦九擺手製止,釋然笑道:“無妨,無非是靈力消耗過度,以至於如此。好不容易把你救醒,這時候該休息的是你,倘若你再昏迷,我不知自己還剩多少功力去救你。到時候,隻能把我整棵九死還魂草都煮了,給你煨藥湯才行。”


    “不許胡說!”巫憶青麵露慍色,右手食指擋在秦九微白的嘴唇之前。


    二人四目相對,怔住許久。巫憶青覺得內心窘迫,麵頰微燙,連忙轉過頭迴避秦九灼熱的目光。


    “都說我是人間的療傷救命至寶,自然有自愈的辦法。”秦九尷尬地笑了笑,垂首道:“我不過是功力耗費太過,需尋一個靈力充沛的地方休養些時日,否則維持人形都艱難。”


    巫憶青驀然抬起頭,望著秦九的眼睛焦急地問道:“你要走?走去哪?”


    秦九溫和一笑,頷首道:“我見水精月樹裏靈力充沛,而且沒有惡人覬覦我這九死還魂草。不知水精月樹之主能否應允在下住上些時日?”


    巫憶青掩口會心一笑,挑眉望著秦九沉靜的麵孔,點點頭道:“別說住上幾日,你要一直住著都行。你是為了救我們才耗費了太多靈力,我自然要對你負責,總不能始亂終棄吧?”巫憶青這句話剛出口,就意識到方才失言,連忙將頭垂下,素白的麵容瞬間紅若朝霞壓倒桃花。巫憶青沉默片刻後,才斷斷續續地說道:“好了,不打趣你了,我立刻送你去水精月樹裏休息。”


    秦九溫和一笑,點頭抱拳謝道:“多謝。”


    巫憶青將秦九送迴水精月樹之後,還在迴憶方才二人的談話,心間難以平靜。此時,那隻守宮小依從門外爬入,嘴裏還銜著一枚梅樹的青果。


    巫憶青將小依收入懷中,輕輕撫摸著小依的背脊,悠然說道:“小依,聽聞後院裏栽培的梅花樹是蜀山的秦掌門當年親手栽下的,蜀山眾人對那些花樹都極為愛惜。你個小闖禍精,偷偷跑去偷吃蜀山的這些寶貝果子,若被發現了,豈不是要拖累了我?”


    小依怔住片刻,用兩隻後足立起,嘴巴半張著,那枚青果便掉落巫憶青的掌間。巫憶青望著這枚青翠可愛的小果子,心頭若有所思,繼而緩緩地伏在床頭的欄杆上,小聲地說道:“我跑出來這麽久,還變成了這個樣子,師父再見到我會不會認出來呢?嗬嗬,還莫名其妙成了水精月樹之主,這水精月樹靈力充沛,不知道能不能用於培育翠木禾。待我傷勢恢複些,我們就迴雪峰山去見師父。少不了花時間鑽研這翠木禾的培育之法,如果能成功種出翠木禾,以後就不擔心小依總是喊餓了,哈哈。”


    小依稍稍歪了歪腦袋,瞪著一雙溜圓的眼睛望著巫憶青,像是在思考的模樣。


    ……


    靜篤別院的另一間臥房裏,沐謙端來一碗藥湯來至風律床側,小心吹散其上熱氣喂與風律喝下,“溫熱剛好。”


    風律淺淺笑道:“我的傷也無礙,自己來吧。”


    沐謙搖頭道:“夫妻多年,何必如此客套?能平安度過此劫,我們眾人都要感激那位趙姑娘。”


    風律點頭輕歎:“的確,原以為是殊死之戰,卻不料還有峰迴路轉一筆。對了,楊綜如何呢?”


    沐謙繼續喂與風律喝藥,點頭道:“京城地脈不穩,楊綜已經趕迴京城。他的傷已無礙,盡可放心。”


    風律釋然地笑道:“那位蘇合……你們原來都知道了他的身份,卻又心照不宣?”


    沐謙點頭笑道:“自然都心知肚明了,這是順水推舟成全幾人之舉,何樂而不為?更何況,我還有一點私心。”


    “哦?”風律略帶好奇地笑著,搖頭不解問道:“敢問沐師兄藏了什麽私心?”


    沐謙仰麵一笑,點頭道:“蘇合為何師兄的後人,相貌出眾才華過人且又得蘇逸相傳功力,而皎容如今也出落得亭亭玉立。我的意思,夫人自然明白。”


    風律緩緩搖頭,莞爾笑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我也中意蘇合做我們的女婿,不過他們兩個能否中意彼此也得看緣分,我們兩人操心也是無用。皎容雖然外表柔弱,但內心倔得很,一切也隻有她覺得好才行。”


    沐謙頷首而笑,點頭道:“夫人所言甚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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