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一陣寒風襲過,將端元夫人身側的那株碧桃花瓣吹落許多。端元夫人臉色微變,一絲驚恐詫異從她眼眸中閃過。


    端元夫人立刻轉身向蘇合命令道:“我已經將所知所曉盡數告知,此地為仙家之境,凡人速速離去!不得再返!”


    蘇合不意此時端元夫人突然逐客,但仙家有命,蘇合不得不從。蘇合垂首抱拳告辭,轉瞬之間便禦劍離去。


    ……


    那陣寒風愈加淩冽,碧桃林中的萬千桃花被席卷而過,隨玉屑冰塵漫天飛舞。


    端元眼中寒光微現,靜靜注視著碧桃林盡頭之處,一襲身影由遠至近,逐漸清晰。


    嶽喬落於端元身前,抱拳問候道:“端元,數千年未見,你還是如碧桃豔麗多姿,可惜今日我卻隻能以這副軀殼現身。”


    端元夫人歎道:“不料再見的時候,你卻已經瘋了。”


    嶽喬搖頭哂笑,眼神似有不屑,“你與桂魄,一人在這裏怡然自樂,另一人在人間享受榮華。而我,卻仍然在雪天境受極寒折磨。”


    端元垂首靜默片刻,靜靜凝望嶽喬蒼白冷漠的麵孔,搖頭說道:“這麽多年,我還忘記自己是否還活著,而你卻一直記得。”


    嶽喬冷冷獰笑,搖頭歎道:“雪天境的極寒刺骨的痛處隻能讓我更加清醒。”


    端元夫人舉目向玄洲隱隱青玉山丘凝望,避開嶽喬詭譎淩冽的目光,“勿要多費唇舌,我不會助你。”


    嶽喬仰麵狂笑,笑聲甚是淒厲決絕,“你與桂魄一樣,卻又不太一樣。桂魄也不願幫我,但卻顧及嬌妻美眷而不得不從,但你似乎並沒有太多顧忌。我原想你會念及以往舊情,現在看來是我高估你了。”


    陡然間玄洲一變往昔仙境之象,吹進此地的山風愈加強烈,數千道紫金雷霆閃爍天際。雷霆陣陣,山搖地動,四周海水翻湧,海浪高約數丈。


    萬千花瓣被狂風卷起,端元身體浮於半空花瓣之間,青絲隨風飛舞,原本秀麗的麵容此時凜然肅穆,雙手合掌於胸前,默念口訣咒術催動此地全部靈力咒術,將嶽喬困於其中。


    嶽喬似有幾分驚訝,卻又不屑地笑著,凝望端元依然美麗的麵容,搖頭道:“不惜散盡功力也要將我困住?端元,你還是有些讓我出乎意料,嗬。將我困於此地,你也會魂魄散盡而亡,這麽做當真值得?!”


    端元雙眸淩然,四周靈氣凝結為雪光之劍向嶽喬刺去,嶽喬轉身一躍,手執幹將劍斬斷萬道劍光,卻因先前被桃林仙所傷傷勢未愈,陡然間經脈逆行邪力攻心,嘴角滲出黑色瘀血。嶽喬以劍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絕望地苦笑著,“我能在雪天境熬過三千年,沒想到卻會死在你的手裏,終究是大意了……”


    端元聽聞嶽喬此言,心頭猛然一蹙,仿佛利刃刺入心頭最脆弱之處,身子微微一顫,方才的勁力竟然收了大半,那萬道寒光刀劍停滯於空中。


    一道寒光從嶽喬眼中閃過,趁此時端元走神之時,將功力注入幹將劍中,化作一道赤色電光刺向端元。


    還未等端元意識到,端元的身體便已被幹將劍氣刺穿。一抹苦笑浮上端元素白的麵容,萬縷血絲從天而降,隨那漫天碧桃花瓣紛紛墜落。


    端元隨那紛紛墜落的花瓣翩然飄落,苦笑著望著嶽喬冷漠而決絕的麵孔。


    嶽喬手執長劍橫於端元身前,用毫無溫度的語氣說道:“端元,你錯就錯在不該一念之仁,既然動了殺心,為何卻要手下留情?”


    端元逐漸渙散的眼中滲下幾行淚來,毫無神采的眼眸靜靜凝望著逐漸清澈的天空,自嘲般笑了笑,低聲道:“對你,我始終下不了手……”


    嶽喬心頭猛然一怔仿佛被利刃刺中,手中長劍頹然掉地,悵然凝望著端元逐漸透明的麵龐。那抹苦澀的笑意凝固在端元麵容之上,端元闔目而逝,神魂化作了漫天飛舞的碧桃花瓣四散而去。


    嶽喬雙拳團握,闔目歎道:“端元,若非你先動殺意在先,我又怎忍心對你下手?”


    ……


    蘇合已返迴人間,便收到了徐湘從京城傳來的符鳶,徐湘收到楊綜傳書之後立刻趕往京城。徐湘在符鳶中將京中楊綜府上發生之事告知蘇合,蘇合閱罷當下駭然大驚,正要啟程趕往京中查明此事,突然感覺到一股殺氣從身後襲來。


    蘇合飛身一旋,躲開那股劍意,淩然直視神情焦灼怒不可遏的鄭書麒,質問道:“鄭兄!這是為何?”


    鄭書麒不容蘇合分辨,長劍淩然,幻化出數道殘影劍光。蘇合藏拙於巧,以靜製動,抓住一個縫隙,身影化作幻影閃過,單憑一枝樹枝擊中鄭書麒右臂極泉穴。


    鄭書麒右臂吃疼,手腕虎口猛然一怔,手中的長劍驟然掉地。鄭書麒也被牢牢定於原處,袖口中的一枚丹藥從袖中滑落,正是那日鄭書麒無意拿走的玉靈丹,“豎子小兒,今日我技不如人,你要殺便殺!”


    蘇合雙手環抱,微微仰麵看著鄭書麒怒不可遏的麵孔,搖頭歎道:“到底出了何事?莫非與趙誠有關?”


    鄭書麒神色凜然兇狠,咬牙道:“你給我的九死還魂草的靈血究竟從何而來?入藥後給趙誠服下後,他的情況反而更糟!難道不是你存心陷我於不義?”


    蘇合蹙眉思慮片刻搖頭道:“倘若我要陷你於不義,那日就不會在妖獸爪下救你!即便我當日是為博取你信任,倘若要加害,我何必迂迴至此?!”蘇合彎腰將鄭書麒掉落身側的那枚丹藥拾起,問道:“這是何物?”


    “桐柏山清虛觀煉製的玉靈丹,每到冬月散發與周邊鄉民,用以強身除晦。”鄭書麒平靜答道。


    蘇合隱約察覺此物有些不同尋常,卻也說不出所以然,便隨手將丹藥放於腰間帶中,繼而又問道:“你確定趙誠是在服下用九死還魂草煉製丹藥之後才出的事?”


    “那是自然!丹藥為師父煉製,又是師父親自交予我手,我親手送趙誠服下丹藥。怎會有錯?!”鄭書麒額間青筋突起,眉頭緊蹙,目光尤利。


    蘇合垂首沉吟片刻,驀然抬頭直直凝望鄭書麒的目光,一字一頓地問道:“倘若…你師父交予你的並非救人之藥呢?”


    鄭書麒聽聞此言,情緒起伏更甚方才,厲聲罵道:“混賬!你竟敢汙蔑家師!”


    蘇合神色肅然,微微仰麵道:“我交予你的的確是九死還魂草的靈血,若是出了問題,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我方才已經說過。”


    “那第二種可能呢?”鄭書麒心頭晃過一絲疑惑,注視著蘇合沉靜深邃的眼眸。


    蘇合一手輕撫下頷,垂首道:“許多人聽過九死還魂草的名稱,但見者甚少。曆代藥典典籍記載若有誤失也有可能,若非你師父長訣道長有意為之,便是煉藥之時出了什麽問題。但這種情況我還需親眼見到趙誠,才有分曉。”蘇合言罷,從袖中取出兩隻符鳶將心中所念默於兩隻符鳶之上,揚手放飛。一隻符鳶傳信與徐湘,告知自己暫時不能趕去京中,另外將鄭書麒之事告知,且在符鳶身上附上了那枚從鄭書麒身上所得的桐柏山玉靈丹;另一隻符鳶傳信與秦九,讓他暫時迴神女峰躲避些時日,勿要輕易於人間露麵恐曝露行蹤。


    蘇合解開鄭書麒的穴道,稍稍頷首:“我隨你去桐柏山。”


    鄭書麒眼中泛過一絲驚異卻仍然帶著幾分疑惑,點頭道:“好,屆時看你如何狡辯!”


    ……


    京城曲江旁懷化將軍府上,桃林仙依然昏迷不醒,周幼薇守於桃林仙身邊,神色凝重哀傷。為桃林仙把過脈後,周幼薇將桃林仙冰涼的手腕放迴錦被之中,搖頭輕歎。


    屋外庭院內,沈素素與楊綜立於一棵梧桐之下,沈素素眼角隱有淚痕,用略帶沙啞的嗓音說道:“許楓竟然死於任飛之手……早知道,我該阻止他去尋任飛報仇,安安穩穩留在京中。”


    楊綜麵色深沉凝重,微微闔目,低聲道:“任飛功力增長之強早已超乎我所料,而且那日除卻任飛與嶽喬,我能察覺到還有一位高手在暗中偷襲。這暗中之人的功力,應當不遜於被重華附魂的嶽喬。而且那人似乎還保留了實力,否則我斷不能全身而退。”


    “竟然如此兇險……”沈素素歎道:“曹玉與昭平公主可有下落線索?”


    楊綜眉頭緊鎖,搖頭道:“此事關係重大,我已命人加緊追查。聖上之意亦是勿要透露曹玉與昭平公主失蹤一事,其他人暫不知曉。曹鵬曹琮問起,我也隻能說公主受驚,迴宮中居住,曹玉陪同身側,暫不得出。”


    沈素素緩緩垂首,低聲道:“我出身黑水門拜風神屏翳為師,自有獨特追蹤之法。京城中的事情便交予你們。許楓的事情,我會引以為戒,若發現嶽喬等人蹤跡,必先通知你們,我不會貿然行動。否則不僅罔顧自己性命,也會打草驚蛇。”


    楊綜蹙眉思慮許久,才點頭抱拳道:“沈娘子,多加小心。”


    沈素素抱拳拜別,很快輕柔的身影便隱沒無蹤。


    ……


    徐湘正於在京城四周搜尋,按楊綜所言,當日相鬥之時任飛已經走火入魔,即便能渡過此劫,也不能跑得太遠。此人實力驚人,既然出現於京城,必然會留下些許蛛絲馬跡。


    徐湘途徑菩提廟前,隱隱感覺到此廟的不同尋常,一股強大的靈力被禁錮於此。徐湘向菩提廟門望去,此時蘇合傳信的符鳶從天際落下,穩穩落於徐湘肩頭。徐湘驀然心驚,桐柏山清虛觀的長訣道長德高望重怎會行如此不義之事?徐湘拿著那枚玉靈丹,放於鼻前輕嗅,雖然氣息與往年所見玉靈丹略有不同,但卻未有察覺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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