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合看著那幾隻麵容無辜故作可憐的石靈,忍俊不禁地說道:“他們怎麽這般模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鄭書麒搖頭道:“他們並未行惡,我也不會為難他們,隻是這京城裏也不太平,若是將他們隨意放了出去,怕是又要壞了事。”


    蘇合點頭道:“我相信你會處理好此事,不過你要尋的水妖如今既然在慕聖顏府上,還請你耐心等上幾日,莫要輕舉妄動。”


    鄭書麒蹙眉沉吟片刻,道:“阿芙蓉的事情,如今各處門派也有調查,如今卻還是毫無頭緒。他們來了京中,應當也是與這甄選駙馬一事有關。”


    蘇合釋然而笑,將那壇酒抱起,掀開酒蓋,遞與鄭書麒麵前,“鄭兄當真不喝?”


    鄭書麒搖頭道:“酒亦是亂心之物,修道之人,應當自律。”


    蘇合悵然蹙眉,擺手道:“鄭道長果然又說教了,你年紀和我相仿,卻總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如此這般,當真是無趣。”


    鄭書麒單手揖禮說道:“蘇少俠,在下暫且於京中住下,若是有事,以符鳶傳信便可。”


    蘇合悵然而笑,帶著幾分無可奈何,眯著眼望著鄭書麒一本正經的麵孔,“隻可惜如此美酒,我隻能一人獨酌了。”


    ……


    客棧的一間客房裏,鄭書麒從包袱裏將天羅取出,將那幾個石靈身上的咒語撤去。原本被縮小化為核桃般大的幾個石靈,此時也恢複了原來的模樣。


    石靈們的身上的咒術突然間撤去,讓他們有些猝不及防,紛紛滾落下地,不住地四周翻滾,嘴裏還不住地哀嚎。


    鄭書麒皺眉看著幾個在地上滑稽翻滾的石靈,搖頭道:“別再裝了,這一下能讓你們疼成這樣?”


    幾個石靈聽聞此言,立刻停止了哀嚎,瞪大眼望著鄭書麒。


    鄭書麒默念心訣,將自身靈力分與那幾個石靈,平靜道:“京城裏並不太平,你們幾個即便出去了,怕是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白石英瞪眼望著鄭書麒,很不服氣地說道:“你這樣未免太小瞧我們了,這麽自大的臭道士。”


    鄭書麒雙手環抱,冷眼注視這白石英,“如不是如此,怎會被我輕易擒住?方才我已經收到符鳶傳信,署名為桃林仙,待會我便會將你們送往芙蓉江畔的草廬裏,你們要尋的那人就在那裏。”


    ……


    芙蓉江畔的草廬外,幾隻白鷗翩然拂過江麵,此時已近黃昏,一隻符鳶從天際盤旋而下,落入曹玉的手中。


    趙晴與趙誠走至曹玉身側,關切問道:“桃林仙有什麽消息?”


    曹玉點頭道:“師父說,桐柏山清虛觀的人並不會濫殺無辜,那幾個石靈身上帶有蜀山的信物,也不會有事。讓我們安心,師父自會去解釋。”


    突然一側草叢裏,突然出現了些許動靜,幾個石頭蹦蹦跳跳從草叢裏跳出,躍到幾人麵前。


    趙誠等人微微吃驚的看著這幾個石頭,稍稍才迴過神,意識到眼前幾個貌似普通的石頭,應當就是桃林仙言及的石靈。


    白石英看著趙誠,笑道:“你沒事就好,你被水藍擒走後,我們擔心沒法跟桃林仙交代,現在看到趙小兄弟平安無事,也就放心了!”


    曹玉在一側不住撓頭道:“怪哉怪哉!若不是親眼所見,真不知道這石頭也會說話,這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啊!”


    白石英看著曹玉,說道:“曹小哥,在酆都城裏你可沒少吃我煮的素粥,如此便忘了?”


    曹玉錯愕的看著白石英,恍然大悟,說道:“你是酆都城裏開粥棚的石二?”


    白石英得意地扭了扭,笑道:“當然,那還能是誰?可惜離開了酆都,我就難以維持人形了,不過當人的模樣也太別扭,還是這樣自在些。”


    趙誠看著幾個石靈,抱拳躬身謝道:“多謝幾位沿途護送,幾位也因我被牽連,在下深感愧疚。”


    青琅玕沿著草叢邊微微跳動著走過來,連忙說道:“我們自然有辦法自保,你沒事就最好!話說,那浮萍妖可有為難你?”r


    趙誠麵露憂思,搖頭道:“她並未對我不利,送我來這裏後,她也離去了,她受傷不輕,也不知現在如何。”


    白雲母連忙接過話,“聽那姓鄭的小道士說,水藍去了慕聖顏的府上。”


    “什麽?”趙誠等人愕然一驚,錯愕地看著白雲母。


    白雲母忙解釋道:“你千萬別誤會,聽鄭書麒和另一人談話,說水藍似乎和慕聖顏也並非一路,這次她去慕聖顏府上,也不知所為何事。我看水藍也不似惡妖,就是不知……哎,先不說這些了,趕快迴屋,還有很多事情要交代你們幾個。”


    ……


    西邊天空的最後一抹紅霞被黑夜吞噬,夏末清冷的夜色已經將整座京城包裹。


    此時的慕府內,宴會中那幾隻銅鍋裏阿芙蓉膏的餘燼仍然冒著些許青煙。前廳裏昏睡迷離的眾人,多數已經睡去。獨有慕聖顏此時仍然聽著水藍悠揚清脆的琵琶聲,仍然情不自禁隨著琵琶樂聲用玉簪敲打著杯盞。


    琵琶聲突然間停了下來,水藍將琵琶放在身側,緩緩站起身來,輕整衣襟,又捋了捋發髻,隨後款款走至慕聖顏身側。慕聖顏眯著眼看著水藍秀麗麵容,輕輕托起水藍的手腕,問道:“美人白日裏說,要夜半無人私語時,才能知曉琵琶之妙。”


    水藍冷眼掃視四周半夢半死的諸人還有慕聖顏身後幾個沉沉睡去的侍從,眼神裏的殺意一閃而過,隨即又嬌媚笑道:“不知公子可做好了聞曲的準備?”


    慕聖顏恍惚笑了笑,“這聽曲還有何準備?一副耳朵還不足以?”


    水藍掩口而笑,“尋常樂曲如此便好,但若要聽仙界之樂,還需沐浴更衣焚香請神才可。”


    慕聖顏陰冷的眼角露出幾分邪笑,不懷好意地打量著水藍婀娜的身段,搖頭晃腦悠然說道:“如此,便要好好見識這仙樂之妙了!”


    ……


    慕聖顏的府中的暖泉閣內,昏黃的燈光配著白茫的水汽,讓這間原本不大的房間顯得異常空洞迷蒙。水藍靈動的身子仿佛是在捉迷藏,將慕聖顏繞得暈頭轉向,踉蹌幾步,跌落在了那還騰著煙氣的溫泉裏。


    慕聖顏努力睜開眼,艱難地在這溫泉水裏行走著,想要在這迷蒙霧氣中搜尋著水藍詭異而靈動的身影,“美人,莫要鬧了!美人!美人!?”


    水藍站在幕簾之後,冷眼看著水中滑稽可笑的慕聖顏,殺意陡升。水藍一手集起四周水汽,化為一柄雪亮冰劍握於手中,正待向水中慕聖顏處走去之時,突然感覺身後有人襲來。水藍轉身想要躲過這霸道勁力,卻還是被這莫名的力道帶至一處遠離慕府的僻靜山林。


    嶽喬麵容清冷,搖頭道:“我問你,你為何要殺慕聖顏?”


    水藍冷眼注視著嶽喬,淡然冷笑道:“我技不如人,你要殺便殺,無須多問。”


    嶽喬神色淩然,平靜說道:“你潛入慕府的時候,難道沒有察覺四周嚴密的法陣麽?”


    水藍聽聞此言,愕然醒悟,驚異地望著嶽喬。


    嶽喬搖頭道:“如此大意輕敵貿然去刺殺慕聖顏,即便讓你得手,你也不逃不出慕府。”


    “你為何要救我?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相信你?”水藍眼神裏還滿是防備,警惕地盯著嶽喬堅毅冷漠的側臉。


    嶽喬點頭道:“你是浮萍所化的妖,但與葬雲崖並無瓜葛,你這次潛入是為了殺慕聖顏。”


    水藍微微垂首,“慕聖顏殺了我的朋友。”水藍的迴答很簡單,她也不想解釋。


    嶽喬搖頭道:“你就算殺了慕聖顏,也會搭上自己的性命,這樣做當真值得麽?更何況慕聖顏此類宵小,葬雲崖也不會容忍他太久。過些時日,慕聖顏便會成為棄子,你若要報仇,安心靜候。”


    水藍愕然看著嶽喬,“你是葬雲崖的人,我為何要信你?”


    嶽喬神色依舊清冷,“你信不信我並不重要,姑娘隻要知道,若是再貿然潛入,定是有去無迴。我能救你一次,並不見得能救你第二次,還請水藍姑娘好自為之。”嶽喬說罷,轉身離去。


    ……


    嶽喬走後,密林中也隻留水藍一人。水藍向京城方向凝望片刻,此時竟然也不知該何去何從。水藍來至芙蓉江畔,沿著幽謐清冷的河道溯遊向趙誠所居的草廬處走去。行至草廬附近,卻被這無形迷障擋在其外。正在水藍悵然迷惑之時,突然聽見一旁河水發出的聲響,迴頭一看,正是蛟精葉甜。


    葉甜從水裏探出半個腦袋,看著水藍問道:“你是浮萍化的妖,往日在這芙蓉江裏怎麽沒見過你?你在這裏鬼鬼祟祟,莫不是要對裏麵的人不利?”


    水藍看著葉甜,略帶調侃地淺笑一聲,“那你在這又是做什麽?裏麵的人你認識?”


    葉甜從水裏躍出來,得意說道:“當然認識,是我的朋友。”


    “那為何你也被擋在這迷障外麵?我可是光明正大地站在這裏,要說鬼鬼祟祟這幾個字,怕是妹妹才用得上。”水藍看著葉甜嬌憨的模樣忍俊不禁。


    葉甜被水藍問住,微怔片刻,繼而又反駁道:“明明是我先問你的,你要先迴答。”


    水藍搖頭道:“我對你的朋友並無惡意,若是我有辦法破除這迷障,你可願意幫我?”


    “當真?”葉甜眼睛裏閃了閃微光,卻又搖頭道:“你來曆不明的,我為何要信你?萬一我幫了你,你害了他們怎麽辦?”


    水藍無可奈何地笑了笑,隨即轉身向芙蓉江的江心深處走去,“妹妹要是不信我,我也沒法。”隨即又化為了水色輕煙,消散在夜色的芙蓉江裏。


    水藍離去後,葉甜也頗覺後悔,卻也追不上水藍的腳步。葉甜暗自心想,她雖是浮萍所化,但道術修為遠在我之上,若是她真有辦法破解這迷障,我也可以去尋晴姐姐了,到時候可以央求桃林仙帶我去趟皇宮,去尋找陶無病,哎,不知那個人現在可好,放走了我,他那個壞師父肯定要大發雷霆吧!想到此處,葉甜又輕聲歎了一口氣,緩緩潛入水中,繼而亦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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