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癡迷地望著嶽喬,拔下一支金簪遞與嶽喬手中,柔聲道:“見釵如見阿芙,還望公子能常帶身側。”


    嶽喬接過金釵,收入懷中。


    阿芙欣然一笑,“我知嶽公子思母心切,現在便讓你們母子見上一麵,待此間事畢,公子要迎娶阿芙的時候,阿芙自然會讓伯母與嶽公子母子團圓。”


    嶽喬聽聞此言,略露訝異之色,抱拳道:“多謝。”


    “此時言謝太過早了,往後自然有你謝我之時。”阿芙嬌柔而笑,揚手施法,將嶽喬包裹進一層柔和的光暈之中,嶽喬高俊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這迷離花叢之間。


    待那片光暈散去之後,從前廳裏傳來的喧鬧之聲頓時又清晰起來。


    任飛緩步走入花園,來至阿芙身側,微眯雙眼看著嶽喬身影散去的方向,冷冷哂笑:“當真是恩愛繾綣,羨煞旁人!不過這嶽喬是真心還是假意,想必也不需屬下提醒。”


    阿芙臉色一沉冷笑道:“任飛,你竟然敢以此種語氣與我說話!”


    任飛神色頗帶不服,頷首抱拳道:“屬下不敢。”


    阿芙得意地微微揚起嘴角,平靜問道:“你對十洲三島之事可有所耳聞?”


    任飛此時心中略感疑惑,不知為何阿芙突然問起十洲三島之事,點頭道:“有所聽聞,但知之甚少。”


    阿芙微微頷首,緩緩說道:“從皇宮傳來消息,這些年,賢妃一直在暗中派人尋找一位名為何楚庭的人。”


    阿芙搖頭道:“昭平公主年近二十,卻一直未出嫁。據我所知,是因為昭平公主與這位何楚庭早有婚約。”


    “主上之意……”任飛此時已經猜到了幾分,試探地抬起頭,望著阿芙詭秘魅惑的麵龐。


    阿芙點頭而笑,“我這些時日一直在打聽此事,得知何楚庭之父為聚窟洲大弟子何墨,其母為璿璣權樞之主邵媛,此二人想必早已在當年昆侖一戰之中殞命。都過了那麽多年,孰真孰假,又有何人能分清?”


    任飛會意一笑,“屬下明白。”


    阿芙笑道:“太過刻意反而會惹人生疑,需待時機,才可成事。事成之後,你不僅能得如花似玉的金枝為妻,而且金錢富貴權勢唾手可得,此時又何須心存怨謗?”


    任飛恭敬迴道:“主上一向厚待任飛,任飛不敢也不會心存不滿……方才之事,源於屬下對主上的癡心一片,因情所困,才言語有失,還請主上恕罪。”


    阿芙微微仰麵,靜默而笑,身影幻化為輕薄光暈片片散去,空中傳來阿芙若即若離的聲音,“嶽喬之事我心中自有計料,往後不得再多言此事。”


    “屬下知罪。”任飛垂首,抱拳恭送。


    ……


    嶽喬被送入了囚禁趙若蘭的幽境之間,這裏的風貌景物既似莫幹山又如蜀山,亦真亦幻,撲朔迷離。


    趙若蘭一身靛色衣裳,孑然立於一側崖壁,靜靜聽著耳邊輕嘯而過的風聲,仿佛沉靜在無盡的思緒之間。


    “母親!”嶽喬一步躍上,想要上前,卻發現自己與趙若蘭之間始終隔著一堵無形之牆,而不得靠近。


    趙若蘭猛然間從夢境中醒過來,“喬兒!你怎麽……難道是我的錯覺?還是你也……”


    嶽喬望著母親清瘦蒼白的麵容,頓時淚如雨下,搖頭道:“此次是得了機會來見母親一麵,往後定會救你逃離此處!嶽喬不孝,讓娘受苦了!他們可有為難你?”


    趙若蘭微微搖頭,略帶苦笑,“他們並未為難我,但我知道他們是想以我來威脅你。我本該一死了之,但……”


    “母親!”嶽喬厲聲喚道,用盡全力,卻始終無法突破那堵無形之牆。


    趙若蘭欣然自若地笑了笑,“喬兒,你早已長大成人,若不是不甘未能與你道別,我早該自盡於此地。如今我也見到了你父親的遺物……多年夙願業已達成,我也該去見你的父親了。若是因為我的緣故而讓你受製於阿芙蓉,我定不會原諒自己。今日能見到你,想必也是天可憐見,為母還有幾句話要告知於你。”


    嶽喬此時已經泣不成聲,眼睜睜地望著另一側蒼白消瘦的母親,自己卻無能為力。


    趙若蘭笑容沉靜,緩緩說道:“禍莫大於不知足,咎莫大於欲得。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


    “母親……”嶽喬雙眼赤紅,額間青筋突兀,汗透衣衫。


    趙若蘭點點頭,繼而說道:“喬兒,你生性要強剛毅,但也要切記,剛強易折之理,天下之至柔,馳聘天下之至堅。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衝,其用不窮。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說到此處,趙若蘭微微頓住片刻,略帶哽咽,望著嶽喬痛苦掙紮的眼眸繼而說道:“阿芙蓉能蠱惑人心,因為人心欲望惡念皆存於本質之間。若無清明之氣遏製,必為禍患。你要切記,靜勝躁,寒勝熱。百忍可成金,清靜為天下正。”趙若蘭淡然而笑,“喬兒放心,為母不會自輕性命,但你也要切記,勿要因我而受阿芙蓉要挾而行不義之事,若是我得知你做出違逆惡行,我必定會自盡於此,與你不複再見。”


    趙若蘭說罷,她清瘦的身體猶如風中之枯葉,飄散於這茫茫山野之間。


    嶽喬雙膝跪地,匍匐慟哭,迷蒙中昏迷過去,不省人事。


    ……


    嶽喬猛然間從夢中驚醒,緊緊捂著心頭絞痛之處,仿若泣血。


    這裏還是幕府中自己所居的臥房,此時依舊能聽見從前廳裏傳來的嘈雜喧鬧。嶽喬雙眉緊鎖,緊咬牙關。他自然明白,此時並非報仇時機,隻會亂了陣腳,不僅會連累了母親,而且怕是會害了更多無辜之人。


    百忍可成金,清靜為天下正。趙若蘭的話語還盤旋在嶽喬耳邊,嶽喬竭力調整著此時的唿吸內息,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要將阿芙蓉一幹人等一網打盡,必須再忍!


    此時房門被漸漸推開,桃枝手托一隻銀盤緩步走入嶽喬房內,驚訝地望著嶽喬蒼白冷峻的麵容,被此時嶽喬身上縈繞的肅殺之氣所怔,不敢走近。


    嶽喬稍稍抬起頭,冷冷問道:“桃枝姑娘是有何事?”


    桃枝關切地望著嶽喬,小聲說道:“慕公子請你往前廳一趟。”


    嶽喬語氣冷漠,淡淡迴了一句,“知道了,我即刻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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