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下,妖屍縱橫,這幾日也變得腐臭不堪,原本聖潔之地,被這汙濁的氣息玷汙。這幾日長途奔波,小狐狸已經虛弱不堪,小狐狸小心的躲過尋崗的妖類,仔細在這腐臭屍體氣味中搜尋何墨的氣息。小狐狸仔細搜尋著,生怕漏掉任何一個角落,但又害怕發現……突然,隨風飄來的氣味中,似乎夾雜著一縷熟悉的味道……是何墨的氣息……小狐狸驀然一驚,心中最害怕的事情還是應驗,它多麽希望自己沒有找到何墨……小狐狸忍住淚水,小心的撥開那層層疊疊的妖屍,它害怕,爪子不住的發抖,但又不敢停下……在那層層疊疊的屍體之下,靜靜的躺著一朵已經烏黑不堪的絨花。


    ……


    這些日子,邵媛的功力已讓人刮目相看,邵媛本身根骨奇佳,加之從小生於靈力旺盛的悅然山莊之內,修習陶慧所留的武功自然事半功倍。可是幾日過去,仍然不見何墨消息,邵媛看著剛剛尋人無果的符鳶,暗自神傷。


    竹狸鼠在一旁關切心疼的看著日漸清減的邵媛,低聲問道:“邵媛姐姐,還沒有何大哥的消息麽?”


    邵媛將腳邊的竹狸鼠抱起,問道:“冬梅,你什麽時候認識何墨?”


    竹狸鼠仔細盤算著,甩了甩腦袋,道:“在我很小的時候……”


    邵媛看著竹狸鼠漆黑的眼珠,柔聲問道:“他何曾騙過你?”


    竹狸鼠連連搖頭,說道:“何大哥怎麽會騙人?”


    邵媛點頭看著遠方的隱隱青山,柔聲道:“我也知道,他定不會騙我……他說過一定會迴來找我,自然不會食言,對麽?”


    竹狸鼠點點頭,心中亦是紛亂如麻。


    “小紅去了哪裏?”邵媛迴望四周不見小紅的身影,有些疑惑。


    竹狸鼠支支吾吾地指著山腳下,說道:“小紅嘴饞,去山裏尋些吃的。”


    邵媛察覺出竹狸鼠在掩蓋些什麽,連忙問道:“既然是去了山裏,你為何指著山腳?”


    竹狸鼠不住地弄著手指,低頭支支吾吾,低聲說道:“小紅看姐姐這幾日有時候哭得傷心,於心不忍,她說她是魔域妖類,迴到昆侖山入口處應該不會有妖怪傷害她……她去了昆侖山腳尋找何大哥……”


    “什麽!”邵媛驚訝地看著竹狸鼠,低聲責備道:“如今形勢嚴峻,那些妖物早已喪心病狂泯滅仁心,更何況如今人間修仙門派定然不會輕饒那些闖入人間的妖類……小紅若是被發現,恐怕是兇多吉少!你怎能讓她……!”


    還未等邵媛說完,竹狸鼠便咧嘴大哭了起來。


    邵媛不忍心再責備,將竹狸鼠緊緊抱起,低聲寬慰道:“對不起……是我無用……不能幫上何大哥,隻能在這裏等著……什麽都做不了……還讓你們為我操心……”


    竹狸鼠漸漸停下了哭泣,低聲道:“姐姐這幾日不停地練功,都數日未眠了……小紅也離去了三日,細算著,應該能迴來了吧……”竹狸鼠關切地看著外麵的小徑,期待著那個紅色的小影子能出現。


    邵媛放下竹狸鼠,說道:“我去尋小紅,你安心留在這裏,若有危險躲入那竹箱之中,竹箱上附有陶慧姐姐的法力,能保你平安。”


    邵媛正要離去,卻被竹狸鼠抓住裏裙角,尖聲喊道:“姐姐快看!是小紅!”


    不遠處正是小狐狸小紅的身影,山徑上的小狐狸走得很慢,體力不支癱軟在路上。邵媛抱起小狐狸嬌弱的身子,輕聲喚道:“小紅……”


    小狐狸吃力地睜開雙眼,低聲道:“邵媛姐姐……”


    邵媛輕撫這小狐狸的皮毛,勸慰道:“無事,你能平安迴來就好……”


    小狐狸緩緩垂下頭,低聲道:“邵媛姐姐,我到昆侖山腳的時候並沒有見到何大哥……說不定,他還活著,興許……”說到這裏的時候,小狐狸緩緩低下頭,它知道這樣的寬慰根本無用,遲疑片刻後,小狐狸顫顫巍巍從懷中掏出一朵小巧的絨花,絨花原本為鮮豔的鵝黃色,但此刻因沾染了太多血漬而變為暗黑……


    竹狸鼠和小狐狸都認識這朵絨花,在水精月樹之境的時候,常見邵媛戴在鬢邊……邵媛此時已經沒有勇氣再接過那朵沾染黑色血跡的鵝黃色絨花,原以為這絨花早已被丟棄,邵媛沒有想到,何墨竟然將這朵絨花一直帶在身邊……


    邵媛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將竹狸鼠和小狐狸抱起,向屋內走去。邵媛的表現讓竹狸鼠和小狐狸頗感不安,她怎能會如此鎮靜?


    “姐姐……”小狐狸將頭靠在邵媛懷裏,它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隻能用瘦弱的爪子輕撫著邵媛的肩膀,小狐狸不敢哭,強忍住淚水將頭埋進邵媛的懷裏。


    邵媛釋然一笑,淡淡說道:“我說過,何墨不會騙我的。他不是已經迴來了麽?是小紅帶他迴來的,小紅,別難過……我不會像以往那般脆弱。”說到此處,邵媛的眼淚仍然不住落下,浸透了身前的衣襟。


    邵媛緩緩挪著步子迴到陶慧的房中,從箱子裏取出了玉衡,端在手上,自言自語地說道:“何墨,你說過,王靜和的來世,你也隻會成為一個過客,但是你會依然守護她,不讓她的來世因玉衡被卷入這爭鬥之中……以後便由我替你繼續守護王靜和的來世……就怕我這一生太短暫,還來不及……便已過去了。”


    邵媛將玉衡又放入那竹箱之中,與璿璣權樞放於一處,對身側的竹狸鼠和小狐狸低聲說道:“冬梅、小紅,你們是靈獸,有千百年的壽命,待我陽壽終盡重入輪迴之後,你們能否答應我,憑借這璿璣權樞尋到我的來世,告訴我今世之事……我不想忘記,害怕自己忘記……”


    竹狸鼠和小狐狸點點頭,靠在邵媛身側,沉默無言。


    邵媛輕撫這它們,淡淡一笑,道:“雖說,因愛生怖,因怖生憂,能忘卻也是好……但若是什麽都忘了,也便了然無趣。”邵媛說道此處,方才已經哭盡的眼淚,又從眼中湧出,她明白,自己為璿璣權樞之主,來世定然也逃不開這糾葛,她不想忘記何墨,也不想忘記何墨當日與自己的許諾……即便隻是存於迴憶之中,自己偶爾想起,也會會心一笑。邵媛將那朵沾染血色的絨花藏入懷中,緊緊抱住雙臂不住地抖動著。


    ……


    蜀山鐵牢,沈旭光推開鐵牢之門,一絲殺意浮上麵容,手中的長劍閃爍著寒光。


    燕彤已猜到沈旭光的來意,若不是因為寄希望於燕彤能醫治好趙若蘭,沈旭光在幾日前便會殺了燕彤。


    燕彤瞥了眼沈旭光,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說道:“趙姑娘可複原了?”


    沈旭光目光寒涼,微微搖了搖頭,說道:“仍是始終不發一言,九死還魂草也無甚效果……”


    燕彤低頭若有所思,繼而說道:“如果她不想迴憶起以往之事,即便是天庭仙芝也是於事無補……”


    燕彤此言,正中沈旭光之心,沈旭光瞳孔微微一縮,盯著鐵牢內已武功全失的燕彤,長劍已經逼近燕彤的咽喉……燕彤並不反抗,隻是輕輕闔目悠然歎道。


    沈旭光冷冷說道:“我雖不知雪峰山禁術到底為何,如今看來,殺了你也是枉然……”沈旭光將長劍收入劍鞘之中,悠然說道。


    燕彤淡淡一笑,眼神落在沈旭光此時蒼白的麵容上,悠然問道:“你受傷了?為何不用九死還魂草給自己醫治療傷?看來,你真是對那位趙姑娘一片癡心,竟全然不顧自己。”


    沈旭光並不理會,冷眼看著燕彤。


    “隻可惜,看你現在的傷勢,也支持不了多久。你若一心報仇也是枉然,不如多花些時間陪伴在那位趙姑娘身側……”


    沈旭光神色頗為凝重,說道:“隻有與若蘭聊及掌門嶽嵐之時,她的目光才會有那麽幾分光彩,不再呆滯。”


    燕彤淡淡一笑,帶著些不屑,“趙姑娘服下了九死還魂草,傷勢應當好了大半。隻可惜仍有心結,才會將那些不願想起的記憶封存起來,聽你如此一說,她對那位嶽掌門當真癡心,與你對她的癡心倒不相上下了。”


    沈旭光重重闔上牢門,向門外走去,他的傷勢已經傷及五髒六腑,才邁出幾步,便咳出一口鮮血,夾雜著黑色的血塊。沈旭光擦拭著唇邊的血跡,餘光瞥見正走近的嶽嵐,


    沈旭光緩緩跪下,不緊不慢地說道:“九死還魂草是我所盜,請掌門師兄責罰。”


    嶽嵐微微搖頭,攙扶起沈旭光,說道:“你亦是救人心切,錯不在你,安心調養,我去靜篤別院看望若蘭師妹。”


    ……


    嶽嵐仔細查探趙若蘭的氣色,她的傷勢確實好了大半,雖然仍然沉默不語,但趙若蘭看著嶽嵐的眼神卻是極為眷戀。嶽嵐以凝神的法術,讓趙若蘭安穩睡去,便轉身出門輕輕闔上房門。嶽嵐迴到臥房之內,剛剛褪去外衣,卻察覺到身後陸離的氣息。


    陸離從身後輕輕抱住嶽嵐,將麵頰靠在嶽嵐後背,柔聲道:“嶽大哥,你我皆是亂世飄萍,又何必拒絕?”


    “陸姑娘?”嶽嵐凝重的神色中帶著些窘迫,此刻他察覺到背後的陸離急促的唿吸,輕輕握住了陸離勝雪的手腕。


    月夜深沉,雲雨過後,便是無盡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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