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高峽,孤峰聳立,雲棧縈紆,道路險阻。地底傳來的靈力激蕩也讓這裏的鳥獸受了驚擾,紛紛驚慌逃竄。燕彤伏在一處棧道的石壁上,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動著,雖然她會禦劍之術,但這裏氣流湍急,燕彤的學藝不精禦劍術不能在這裏使用,所以隻好沿著棧道一步步往上爬著。燕彤看著腳下懸空棧道之下縈繞的雲氣,些微有些害怕起來,腳有些微微發抖……突然一群受驚的鳥雀從燕彤臉頰便掠過,燕彤受驚一腳差點踏空滑落,幸而一隻手緊緊的抓住岩壁上的縫隙。燕彤額頭上的汗珠如雨般落下,側身坐在棧道一側沉重地喘著氣,平複下方才的恐懼,繼續站起身緩步向前走去。


    ……


    那些尚未離開酆都的各大門派之人亦感受到地底的震動,這震動滲入骨髓,讓人膽寒心驚。眾人麵麵相覷,不知這地底到底發生了何事……


    蓋竹山真遠道長神色肅穆盤腿靜坐,突然有弟子來報,城外一裏突顯一處裂縫,有大量妖氣湧出,甚為駭人。真遠立刻起身趕往事發之處,隻見事發之初黑焰耀顯,地上的裂縫猶如斧劈一般,深達數千丈,宛若直通地界一般。


    “人間殆矣……”真遠雙目緊閉,聲音微微顫抖。


    眾人被不斷湧出的妖氣包圍著在其中,霎時間電閃雷鳴,肆掠寒涼的妖風仿佛已經吹進眾人的骨髓,眾人的肢體漸漸失去知覺逐漸被凍成了寒冰,正在眾人以為必死之時,突然一襲素白衣裳從天空飄落,宛若霞光穿透這黑霧陰霾。


    黑霧被這道霞光逐漸驅散,眾人身上的寒冰逐漸消減,漸漸恢複了知覺。真遠道長被弟子攙扶起來,看著前方女子的背影,遲疑片刻,問道:“你是?山鬼……”


    陸離轉過身,依舊輕紗遮麵,眼神之中似有嘲諷之色,看著仍然驚魂未定的眾人,說道:“小女子陸離,偶經此處察覺妖氣異常,特來一看。”


    真遠此時氣息沉重,方才的一幕仍然讓他心有餘悸,冷眼看著陸離,低聲問道:“多謝陸離姑娘。不過陸姑娘早就算好,來此救我們,恐怕並非巧合吧。”


    陸離掩口莞爾一笑,眼神嫵媚如絲,勾人魂魄,柔聲說道:“小女子確有事需與眾位相商。”


    驚魂未定的眾人心中對方才的恐懼還未散去,但仍癡癡的望著陸離的身影,癡迷不已。


    ……


    何墨與邵媛趕到昆侖之時,這裏已經淪為煉獄火海。熔岩湖泊洶湧翻騰,火光將西方天空映襯血紅。四周的村莊被屠戮殆盡,人的殘肢散落各處,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整皮肉,人頭被妖孽堆成了高塔,濃烈的血腥味彌散在四周。眼前的恐怖畫麵讓邵媛頓覺頭暈目眩,捂住胸口彎腰蹲下,汗珠不停滑落嬌弱的身子不住的顫抖著,胃口和心頭處疼得厲害。何墨將邵媛抱起,緊緊摟在懷中,密切注視著四周,仍然不見蘇逸蹤影。


    積雪冰川被熔岩炙烤著,化為急流從山間石縫中洶湧奔下,卷帶著殘雪和岩石泥土的雪山融水被火光映成血色。


    “媛兒……”何墨低聲安撫,右手抱著邵媛的後頸。


    四周的妖物開始湧出,妖類們麵容猙獰扭曲,露出滲血的獠牙利齒,手中的利刃仍滴著鮮血,群妖被熔岩炙烤出赤紅瞳孔直勾勾盯著孤島上的何墨與邵媛。


    何墨將邵媛輕輕放在身側,低聲安撫道:“媛兒,沒事的。”


    群妖獰笑著向何墨走來,何墨清鋒劍已出鞘閃著凜冽的寒光如疾風般斬落……隨著妖孽慘烈的嘶吼哀鳴,殘肢如同星隕一般墜落,妖類逐漸從洞窟中湧出,愈來愈多,何墨與邵媛被困在熔岩湖泊上的孤島之上。


    何墨緊緊咬著牙關,手中清鋒劍橫在胸前,鷹隼般的冰冷鋒利的目光掃視著四周眾妖……四周皆是妖類殘肢與頭顱,血汙橫流,何墨的衣服已被血汙浸透,身上數十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尤為駭人……猛虎難敵群狼,更何況這些擺脫赤炎控製之妖,這衝天殺氣戾氣足以屠滅一切!


    四周的妖類尚未見過如此狠厲的人,一時不敢太過靠近,在不遠處獰笑著觀望。邵媛驚恐地看著何墨身上恐怖的傷口,為何墨止住傷口的鮮血,雙手仍然不住發抖著。何墨左手撫摸著邵媛的發際,靠近邵媛的耳邊,柔聲說道:“媛兒,速速騰雲離去……趁我,還能……”


    邵媛的眼淚瞬間湧出,緊緊抱著何墨,啜泣道:“我絕不會離開你……”


    何墨低聲道:“你功力尚弱,在這裏會分散我的注意。你先趕往蜀山,我會和你會合。”


    邵媛地抓著何墨的胳膊,泣聲道:“和我一起走!”


    何墨搖頭,說道:“這些妖孽戾氣衝天殺心尤甚,我不能讓他們離開此地禍害人間……”


    邵媛不住地搖頭,死死扣住何墨的胳膊,哭喊道:“你會死的!”邵媛恨自己,為何當日不努力修行,總希望身邊之人能保護自己……


    何墨堅定的眼神看著邵媛驚恐的雙眼,神色鎮定地說道:“你還記得這幾日你的夢境麽?春日觀花,夏日聽蟬……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你相信我麽?”


    邵媛不住地啜泣著,闔目催動璿璣權樞之力,但邵媛功力還不足以讓璿璣天火收發自如,璿璣權樞中偶爾冒出的火舌雖然讓周邊妖孽頗為懼怕,但根本傷不了這些身形敏捷的妖孽分毫。


    “媛兒!”何墨的語氣變得冰冷堅決,命令般的語氣對邵媛喝道:“媛兒,就趕快騰雲離開!不要迴頭!我保證,一定去蜀山找你!”


    何墨將邵媛推開,以最後的功力將邵媛送出這處孤島,還未等邵媛意識到,自己的身子便已被推出數丈之外。邵媛強忍淚水,默念騰雲心法,向東方的天際飛去。邵媛的淚水從臉頰便飛落,艱難地轉過頭看著何墨的身影逐漸變小而消失。


    ……


    心力交瘁的邵媛在空中逐漸失去了知覺,借助璿璣權樞之力,邵媛的身子在空中隨風飄蕩著,緩緩墜落。


    待邵媛醒過來的時候,自己靜靜地躺在一間昏暗的房間內,屋簷上雨滴滴落,聲聲碎心。邵媛看到身側一隻灰色的身影,是竹狸鼠。竹狸鼠等著一雙漆黑的眼睛望著邵媛,歪了歪腦袋,問道:“邵媛姐姐,你怎麽突然從天上掉下來了?”


    這時小狐狸從門外跑入,跳上邵媛的床邊,搖頭道:“蜀山周圍布了很多迷障,我根本進不去……”


    竹狸鼠用灰色的肉爪子拍了拍小狐狸的頭,低聲斥道:“真笨!前幾天沒聽燕彤姐姐說,蜀山現在秦雲羨和嶽嵐都不在麽?剩下那些人,看到我們還不把我們給抓起來!”


    小狐狸傷心地點著頭,低聲說道:“看見邵媛姐一直昏迷不醒,我想找蜀山的劍仙幫忙……沒想過那麽多……”


    竹狸鼠用爪子梳理著小狐狸背上的皮毛,低聲道:“小紅,對不起,剛才是我失態了……現在外麵那麽亂,你實在不應該出去亂跑。”


    邵媛聽聞竹狸鼠之言,大為疑惑,問道:“冬梅,這裏也出現了異狀?”


    竹狸鼠點點頭,指著後院,說道:“清早在泉眼之側看到了很多紅黑色的怪霧,煞是可怕……”


    邵媛看著一側的小狐狸,問道:“小紅,那霧氣和魔域是否有關?”


    小狐狸害怕地點頭,顫抖著說道:“好可怕!一定是可怕的妖類,否則斷不會有這樣恐怖的氣息,我不喜歡魔域……”


    邵媛將渾身發抖的小狐狸抱在懷中,撫摸著它脊背上的皮毛,柔聲安撫道:“沒事了……你們知不知道蜀山的嶽嵐如今去了哪裏?”


    竹狸鼠搖了搖頭,抓著腦袋低估道:“燕彤姐知道,但她也沒告訴我們。”


    邵媛低頭思量片刻,猜想想必嶽嵐應該已經得知神女峰之事,轉而說道:“從這裏如何去往巫山?”


    竹狸鼠指了指東北方,說道:“不遠的,就是路程難行。邵媛姐姐要去巫峽?”


    邵媛搖搖頭,將小狐狸放下,走下床來,看著遠處的山脈,悠然說道:“如今天下異變,不甚太平,你們兩個在此處安心守候,莫要輕易下山。我需要在這裏等待何墨……”邵媛低頭沉思,如今離月食隻有十數天了,何墨,你答應過我,一定會迴來的。


    竹狸鼠問道:“邵媛姐姐,何大哥沒有和你一起麽?他如今在哪?”


    邵媛眉間若蹙,神色凝重,心中萬分糾結,但她告訴自己,何墨那麽厲害,定然能平安迴來……想到此處,邵媛看著竹狸鼠,問道:“這裏是陶慧姐姐的故居,當日她教你修習的道術的典籍是否就放在這裏?”


    竹狸鼠連連點頭,從床底拖出一隻有些破舊的竹箱,竹狸鼠小心撣去上麵的灰塵,對邵媛說道:“陶慧姐姐的藏書都放在這裏了,她讓我有空多讀讀,勤加修行……不過我太懶了,隻知道整日裏在山裏玩耍……”說道此處,竹狸鼠頗為神傷,緩緩低下頭來。


    邵媛打開箱子,仔細翻閱這裏麵的藏上的字跡清麗娟秀,是陶慧的親筆。這些都是陶慧將自己多年修行總結而成的心血之作,集蜀山心法劍法符咒之術,加之陶慧多年在人間搜集整理的功法殘譜……邵媛將書本輕輕捧起,抱在胸口,點頭說道:“這是陶慧師姐多年的心血,不能讓此淹沒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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