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朱華的氣息尚未平複,仍有些氣喘,轉頭看著邵媛,眼神帶著焦慮,憤憤罵道:“你又有何資格能得公子的垂憐!這些菜肴府中除卻老爺夫人也隻有三公子能嚐到,你又憑什麽?還真當自己是三少夫人麽?為什麽還恬不知恥待在這裏,為什麽不快走!趕快離開這裏!”


    邵媛被朱華突如其來的反應嚇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語氣絲毫不退讓,淡淡說道:“我知你對我有所誤會,我也從未想過要成為什麽少夫人……這些不過是周俊他一廂情願罷了!我自然會離開,也不會讓姑娘們為難。”


    朱華冷冷一笑,輕蔑說道:“三公子的一番情意,在你這,就如此不值一提?當真是錯付了!”


    門外的人聽見房中的響動,頓覺異樣,不料卻發生這樣的事情,紛紛不知所措。如今老爺夫人和幾位公子都不在府中,管家也前往了別院作陪……如今府上管事的便是綠水。幾個小丫頭慌亂地去請來綠水主持局麵。


    綠水冷冷瞥了眼房中狼藉的場景,冰冷的眼神落在了朱華身上,喝道:“朱華,你為人最為謹慎穩重!如今怎麽生出這麽失分寸之事?”


    朱華冷冷苦笑一聲,神情略帶哀傷,靜靜地看著綠水,一言不發。


    綠水似乎被此刻朱華的眼神觸及心中難掩之傷,刻意迴避朱華的眼睛,淡淡地說道:“朱華,念你一向行事端莊穩重,如今也不過一時糊塗。先將你關入暗室,待老爺和公子返迴後,再行定奪!”


    朱華被帶離房間,綠水向邵媛欠身賠罪:“綠水管教不周,才生出這些禍患。望姑娘見諒!綠水再命人準備飯菜,望姑娘莫要將此事向三公子提及……朱華一向盡心伺候,從未出過紕漏,今日之事,想必也是一時糊塗被蒙了心。”


    邵媛搖頭道:“姑娘放心,此事我絕不會告知周俊,今日發生這些,也非你我所願。我也不想在留在府上給你們頻添煩擾,今日也便離開了。”


    綠水有些驚訝,還想再有挽留,不解道:“姑娘?”


    邵媛淺淺一笑:“我一向自由自在的,也不喜這裏的拘束。我對周俊並無半分情誼,留在這豈不是落人話柄?”邵媛說罷,便轉身離去,邵媛身法頗快,並非府中的丫頭小廝能追趕上的,一轉眼,便無了蹤影。


    綠水冷冷瞥了一眼身後的鏡心,壓低了聲音說道:“此事不得與三公子提及!就說邵姑娘突然不辭而別,你也並不知情!”


    鏡心連忙擦幹眼淚,點頭稱是。


    ……


    綠水吩咐其餘人守在門外,自己拿著燭台,緩緩走進暗室。此時的朱華,已經被脫去所有釵花首飾,一身素衣被關押在暗室內。


    綠水眼中帶著些許嘲諷和不屑,冷冷說道:“你太傻了!以為這樣就救得了她?”


    朱華輕輕苦笑一聲,緩緩說道:“我是在救你……你以前並不是這樣!你以為邵姑娘一死,三公子便會鍾情於你麽?皆是命中注定之事,強求不來!為何要一錯再錯!”


    綠水不屑一笑,從隨身帶著的食盒裏取出幾碟小菜和一壺春茗,柔聲道:“你如此憤憤難平,我們姐妹二人又如何談心?這是為你準備了一些小菜,吃過後,我們再心平氣和地談談。”


    朱華緩緩搖頭,輕歎道:“你告知公子此事了麽?”


    綠水鬼魅般笑道:“公子如今要會見要客,怎能為這些小事分心?”


    朱華苦笑幾聲,歎道:“你是如此盤算,機關算盡!我落下一個畏罪自殺的名聲……於你可有半分好處?”


    綠水冷冷笑道:“你對邵姑娘不敬,你認為公子知道後還會對你有半分好感?你若此時死去,說不定公子還會對你懷有愧疚之心!”


    朱華輕輕闔目,淺淺一笑:“你我曾經也是親密無間無話不談,如今卻是這番光景……倒是我自作聰明了。”朱華言罷,便將那壺摻雜了毒藥的春茗一飲而盡。


    綠水滿意地看了看朱華,用燭台照著朱華此時蒼白絕望的麵容,綠水鬼魅一笑,滿意地轉身離去。搖曳的燭光將暗室內兩人的身影照得扭曲而詭異……


    朱華的嘴角緩緩滲下一絲鮮紅的血跡,頹然倒地。


    ……


    白皓一行從潤州來至江都,一路遊賞,也頗覺愜意。周家別院,此時已經綠蔭掩映,繁花錦簇,主廳之內,白皓慵懶地醉臥在美人潔白的酥胸之上。


    昶道士在一側謹慎伺候,小聲迴複著:“王爺,自潤州來此,那個小子就一直跟著我們,壞盡我們的好事!”


    白皓白了昶道士一眼,冷笑道:“無用!”


    昶道士連忙跪下磕頭求饒:“屬下無能,但那叫作張晗的小子,著實非尋常之人……魔域的腐骨蠱竟然傷不得他。”


    白皓眉頭微微一皺,斜睥著昶道士,腐骨蠱為九黎部族秘傳之物,隻有九黎部族之血能克製這腐骨蠱,難道這個張晗也是九黎部族之人?


    昶道士低聲說道:“王爺,也勿須再為這人費心!屬下定會將此人解決,永絕後患。”昶道士微微頓了頓,話題一轉:“王爺,周家的幾個都在外麵等候了大半日了,王爺此刻見還是不見?”


    白皓慵懶地將身側的美人推開,美人知趣退下。白皓慵懶地立起身來,緩緩點頭道:“宣。”


    昶道士領命,轉身出門。


    周家周老爺周老夫人周家大公子周亭、二公子周林皆依次跪在門外等待。此時流雲匆忙趕來,見此場景連忙跪下迴複道:“老爺,三公子不願來此!奴婢與飛雪實在勸不住。”


    “沒用的東西!”周老爺正要發怒,此時不經意瞥見昶道士走出門外,連忙低頭伏地,不敢再多言。


    昶道士瞥見了流雲,奸邪一笑,轉而又故作正經地說道:“王爺傳召你們幾人進屋覲見,可莫失了禮數……”說罷,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流雲,笑道:“這位美人可是哪位公子的妻妾……也一同進去吧!”


    周老爺連忙解釋道:“不過府上的丫頭,地位卑賤。”


    昶道士冷冷笑道:“王爺有空見你們這些老東西,自然也有興致見見這麽水靈的江南美人了!還敢多言?”


    周老爺不敢再多言,示意流雲跟上。


    白皓漫不經心地看著進來的這幾人,嘴角有一絲不屑。猛然間,眼神落在走在最後的流雲身上,白皓鬼魅般地一笑,語調頗有些陰陽怪氣,低聲說道:“本王聽聞周家有三位公子,如今怎麽隻見得兩位?”


    周老爺跪拜道:“犬子周俊身染惡疾,不敢汙了王爺之眼,在家靜養。”


    白皓慵懶地揚起手,指著流雲飛雪道:“那這位是哪位公子的家眷?”


    周老爺正要迴話,卻被昶道士打斷,昶道士喝道:“王爺問美人的話,怎又輪到你這個老東西置喙?!”


    白皓冷冷瞥了眼昶道士,昶道士立刻知趣閉嘴,不再多言。


    流雲緩緩說道:“奴婢是府上的丫鬟,地位卑賤。”


    白皓冷冷一笑:“丫鬟就有如此姿容,想必周家幾位公子的妻妾定然是美豔出眾了!為何今日不來給本王請安?莫不是心存不敬?還是與那位三公子一般,都是感染了惡疾?”


    白皓此番話,讓周老爺周夫人及周亭周玉不禁暗暗心驚。白皓荒淫殘暴,他們早有耳聞,正是因為此,才不敢讓年輕美眷露麵,恐生禍端!但不料白皓竟然執意要見,周亭周林二人已不知如何是好。


    昶道士冷冷笑道:“你們這些愚民,王爺既然如此說了,自然也是你們府上的福氣!還不趕快命人將家眷帶來此處?”


    周老爺無奈,磕頭領命,吩咐門外跪地伺候的管家周林說道:“你速速迴家,命大少夫人與二少夫人來此覲見王爺!”


    昶道士走到門口,看著管家挑釁一笑:“我聽聞幾位公子的妻妾皆是國色,王爺往日裏也難得見到江南這鍾靈毓秀之地孕育的靈秀佳人,那幾位妾侍也要帶來此處,若有隱瞞,定不輕饒!”


    管家領命,遲疑片刻看了看周老爺的神情,便轉身離去。


    ……


    此時周俊已經返迴了府中,飛雪一直勸說亦是無用,周俊十分不屑白皓為人,此時讓自己向他磕頭行禮,是斷斷不能。周俊知白皓對邵媛心存不軌,此番迴到府中,便是想帶邵媛離開此地,遠離這些禍患。


    來到府中,卻不料不見邵媛蹤影,在府中稍稍聽聞了先前發生之事,心中有無限疑問。詢問貼身伺候的丫鬟鏡心,鏡心卻支支吾吾,突然間鏡心跪倒在地,啜泣道:“奴婢亦不知道為何朱華姑娘會如此出言相激,邵姑娘氣不過,就賭氣離開了!”


    周俊一驚,心中大惑不解:“朱華絕非如此輕率無禮之人!怎麽會?她人呢?”


    此時綠水已經趕到,緩緩跪下,磕頭道:“公子恕罪,朱華因為嫉妒邵姑娘能得公子垂青,而出言不遜,惹怒了邵姑娘。屬下命人將朱華帶入暗室關押……卻不料……不料……”說道此處,綠水也不禁哭了出來,斷斷續續說道:“朱華氣性太大,竟然自盡了……”


    周俊頹然坐倒,眼神木然……半餉才意識過來,語速緩慢,冷冷地說道:“她如今人在哪裏?”


    綠水小聲哭泣著,以絲帕擦拭著眼角的淚水,柔聲說道:“朱華死時難看,加之又因出言不遜得罪貴客,奴婢自作主張,已讓人給葬了……”


    周俊闔目垂淚,微微歎道:“不過幾日,便生出這麽多的事端……朱華為人處世想來謹慎,從來沒有過半分過錯!為何也不等到我迴來後見上一麵!綠水,你如此匆忙將她下葬,到底是要掩蓋什麽?”


    綠水聽到此處心中大驚,連忙匍匐在地請罪道:“公子莫要誤解奴婢,奴婢原以為公子在別院會見貴客,一時無法趕迴……此時如果拖得太久,必然會讓老爺動怒……此時府上要事頗多,實在不宜讓此事分了心神!”


    周俊眼神冰冷的看著綠水,瞳孔中閃爍著讓人戰栗的寒冷,綠水不敢直視,依舊跪於地上垂首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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