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晗的屍身被幾位侍從抬下秋華池,來至一處荒山,就地拋屍於此。待幾位侍衛走後,霍霜將張晗屍身收入水精月樹,將一具用白鼠屍身化為張晗的模樣放在原處。此刻原應該在席中的幻姬也出現在霍霜的身後,幻姬見霍霜此刻神情有些異樣,知道她擔心之處,平靜地說道:“姑娘莫要擔心,我此番前來,是有要事告知。”


    ……


    紅葉穀的深處,層林盡染,仿若鮮血染就。


    紅葉沉吟片刻,轉頭看著邵青,眼神似有嘲諷似有歎息,緩緩說道:“數百年如白駒過隙,今日再見,已是如此光景――料想當日陶慧亦是不能接受此番事實,才選擇自盡的吧?”


    何墨微微一怔,心中疑惑不減反增,問道:“姑娘到底為何人?”


    邵青亦是不解,平靜說道:“我並未識得姑娘,姑娘何出此言?”


    紅葉微微抬頭看著邵青,緩緩說道:“前世的孟浪,是一位至正至剛至情至信之人,今世的邵青,卻是為獲天罡神力不擇手段之輩……陶慧雖敵不過你,但她選擇自盡也是因為無法接受這一切吧?”


    邵青臉色微白,但仍故作鎮定說道:“姑娘何出此言?這莫須有之事,勿要妄言。”


    何墨此刻已然明白幾分,但仍舊十分疑惑,眼前的這位女子究竟為何人?


    紅葉不屑一笑,歎道:“邵青,你今世所為之事,以我之心性,斷不會留你至今。”


    邵青輕蔑笑道:“那在下是否要感激姑娘不殺之恩?”


    何墨臉色微變,心中已明了幾分,問道:“紅葉姑娘如何識得孟浪陶慧?”


    紅葉輕蔑一笑,搖頭說道:“我無須解釋,我隻是好奇,邵青為昆侖門人,竟然也身負蜀山修為。”


    何墨臉色微變,轉頭看著邵青,心中萬千疑惑,但又不知從何說起。


    邵青似乎並不信紅葉方才的言論,隻是漫不經心的一笑,搖頭歎道:“可惜我並未學過蜀山道術,紅葉姑娘連連說錯幾次,也讓人不得不懷疑姑娘是否是故弄玄虛,子虛烏有之事,我又何必在意。”


    何墨心中雖不十分確定,但心知紅葉此番言論絕非憑空捏造,“空穴來風,未必無因。紅葉姑娘,既然有意點破此番因緣,便勞煩解惑。”


    數千片絳紅色的楓葉從空中飄落,落於幾人身前,此番勝景不輸三月的煙花雨,但這紅葉之中,卻帶著一些哀怒之氣。紅葉沉默片刻,看似漫不經心的樣子,但也藏了幾分疑惑,紅葉緩緩說道:“邵青轉世雖然已不複再有前世的記憶,但依舊保留前世的修為……這又是為何?二位是否也想不明白?即便今生修為再高,如無百年蜀山心法為輔,如何如此輕易打破酆都結界?何墨,想必你也知道昆侖為保住蘇逸前世修為,今世以麒麟之目為其重塑肉身――邵青你雖非麒麟之目重塑,但亦非天道輪迴重生。”


    邵青仰麵大笑幾聲,轉身拂袖離去,“感激姑娘今日一番點撥,可惜在下並不會相信。”


    紅葉歎道:“邵公子,你是否也對自己也有諸多疑惑?日後需要找我,來此處便可,恭候大駕。”


    何墨雙手抱於胸前,冷眼看著邵青離開,心中依舊起伏不定,側目看了看紅葉,疑惑地歎道:“姑娘究竟是誰?”


    紅葉轉身,看著滿天飛舞的紅葉,平靜地說道:“你要救你的朋友,隻有等邵青親自解除傀儡術,我可不忍心見到何道長,打破修仙大忌,落得永世不能為人的下場。”


    何墨猛然一驚,驚愕道:“你是旱魃?”


    紅葉掩口莞爾一笑,點頭道:“道長果然聰明,一點就透!之前說道長會被皮囊美醜的表象迷惑,倒是我錯怪道長了!”


    何墨眉頭若蹙,平靜地問道:“為何要幫我?”


    紅葉搖頭歎道:“何道長又如何知道我是在幫你?我比任何人都要憎恨天罡陣。隻不過,你曾經求過我讓我解除你朋友身上的傀儡之術,何道長從來不輕易求人,既然開口,我也隻能略盡綿力了。不過以後你我兵戎相見,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何墨抱拳謝過,語氣似有輕歎:“今日之事,我仍然有不明之處,前輩是暗指邵青並非尋常之人?那又是何人讓孟浪的魂魄超出輪迴之限,保留前世的修為?”


    “何止是前世的修為,千年以來,每一世的修為都保留到了後世……隻不過,這些驚世的能力一直在等待蘇醒的那一刻。以今日隻見,看來他的功力已然蘇醒。”


    “那又是誰在操控這一切?從今日情景看來,邵青也不知曉此事――他向來自負,也不願受人擺布,如果他明白……”


    “那就靜觀其變!”紅葉笑道,揚揚手,又說道:“何道長請迴吧!”


    何墨抱拳告辭,轉身離去。


    宴席上觥籌交錯,眾人依舊在飲酒作樂,樂不思蜀――雖然多數人隻是假裝而已。白岵已經醉倒席間,此番本想讓白皓顏麵丟盡,卻不料自己顏麵全無,見何墨返迴,依舊提不起半分興趣,半睜著眼睛,瞟了身側的何墨一眼,便又倒頭睡去。


    何墨信步走下秋華池,來至一僻靜之處,秋香濃烈,月輝傾瀉在樹影之間,清風拂過,枝葉搖動,倒應了那句“雲破月來花弄影”之句。


    楊敏的身形如鬼魅般從樹影後飄出,一抹詭異地笑容浮上楊敏的臉上,“何公子,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何墨心知此時的楊敏已然身不由己,一舉一動皆在邵青的監視之下,何墨冷冷一笑:“原來是楊姑娘,勞煩姑娘掛心。”


    楊敏的臉色陰晴不定難以捉摸,眼神中似有千萬的牽掛,但又被故作的冷傲掩蓋下去,“何公子,那隻珊瑚簪子是否還留在身邊?”


    何墨笑了笑:“差點忘了,無非是一件不值錢的俗物,何必留在身邊?早已扔掉了。”


    楊敏仰麵聞著桂花的香氣,笑道:“扔掉便好,那也少去很多煩惱了!此時秋意正盛,夏暑未褪,但離漫漫寒冬已然不遠,小女子已不能侍奉公子左右,公子切記添衣,莫被嚴寒所侵。我似乎能感覺到,這即將到來的嚴寒仿佛是從魔域裏累積了千萬年的怨氣,自然寒冷無比……”楊敏轉頭注視何墨片刻,飄然離去。


    ……


    此刻,在水精月樹之境,梨花之海已然如以往一般靜謐,竹樓中,幻姬將一枚紫晶的碎石放在竹桌之上,神色有些黯然,眼神略帶疑惑和好奇地看著霍霜。


    霍霜在見到紫晶碎石的那一刻神情變得有些異樣,眼神中帶著驚恐,仿若見到了極為可怕之物,“烈焰紫晶……”


    幻姬點點頭,神色凝重:“姑娘果然識得此物,敢問此物有何特別之處?”


    霍霜搖搖頭,心中疑惑難解:“烈焰紫晶,雖為魔域之物,但尋常人等是絕對見不到的,我也是機緣巧合下見過。烈焰紫晶為魔域之主赤炎所持,蘊含其無上法力,幻姬姑娘是如何得到這枚烈焰紫晶的碎片的?”


    幻姬點點頭,雙目微闔:“那是邵青貼身所帶之物,我問過他,他說從小便隨身攜帶從未離身。霍姑娘可否知其關竅?”


    霍霜搖頭歎道:“我也暫不能解,姑娘將這些告知定是冒了極大的風險。”


    幻姬搖頭歎道:“無妨,他縱然自負,也暫且信任於我。今日不便久留,告辭。”


    霍霜將幻姬送出水精月樹之境,手中握著那枚烈焰紫晶的碎石,神情凝重而疑惑。


    ……


    “桂姨,您閱曆頗多,可否知曉這烈焰紫晶的故事?”


    桂姨結果紫晶的碎片,連連稱奇,“我聽聞長輩說過上古神物這烈焰紫晶,是除卻麒麟之目之外,亦能讓人於人間脫離輪迴之井,卻能轉世投身之物。但其不同於麒麟之目之處在於,麒麟之目重塑肉身,必須得完整生魂才可,但烈焰紫晶則可從其主人身上分出一縷毅魄便可造就完整生靈……借麒麟目和烈焰紫晶重生之人並不能算作輪迴,而隻能當做重生……因為他們的容貌在這重生前後是重未改變過的。這麽說操控邵青輪迴之人,應該有著與他一樣的容貌。”


    霍霜蹙眉沉思,說道:“烈焰紫晶為魔域之主赤炎之物,如此看來,邵青便是魔域之主赤炎在人間的分身了……可惜這隻是推斷,我所見過的赤炎,熔岩為皮相,紫晶為雙目,沒有固定的樣貌形態――或許這些都隻是偽裝。”


    霍霜將烈焰紫晶交予何墨,“桂姨是這裏年歲頗長的前輩,閱曆頗多,聽她如此說來,邵青的來曆定然不尋常!”


    何墨目光聚焦在紫晶碎片之上,碎片散發出幽冷的光華,冰冷與灼熱匯聚在一起,“霍姑娘是疑心邵青為赤炎魂魄分身在人間的轉世?”


    霍霜略帶疑慮地點點頭,稱道:“尚不能肯定,但也十之八九。”


    何墨搖頭歎道:“既然如此,邵青斷然是留不得了!”


    霍霜打斷何墨,說道:“依我們目前隻見,邵青如今處處與魔域為敵,恐怕他雖為赤炎分身,但他卻又有自己獨立的神智,幻姬曾說,邵青對人間的珍愛,遠超乎你我的想象……就連翠鳳都選擇於他,想必他也並非十惡不赦之人。”


    何墨闔目歎道:“邵青既然為魔域之主赤炎的分身,雖在人間千萬世的輪迴中早已不複當年記憶,但他在千載輪迴中積累到今日的實力足以與並提。”


    霍霜此時疑慮甚重,點頭道:“不知他此刻是否已經知道烈焰紫晶之事,不過從幻姬的言談神色之間,猜想邵青也暫時不知曉其中辛秘。魔域隱藏至今,可見其謀算之深,不如由我們點破?”


    何墨點頭讚同道:“我也正是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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