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興,罔弗更正朔,明受之於天,革民試聽也。夫樹國固,必相疑之勢。今或恭順親王白皓謀為東帝,西鄉而擊,今吳又見告矣。天子春秋鼎盛,行義未過,德澤有加,猶尚如是,莫大諸侯,權力且十此者乎!


    ……


    白皓饒有興致的讀著吏部尚書劉彥的奏折,似笑非笑,眼神鬼厲。


    老邁不堪的劉彥被侍衛用廷杖壓於堂下,雖已然奄奄一息,但仍怒目而視,腰身以下已被廷杖責打至潰爛,血肉模糊一片,觸目驚心。


    “劉彥,本王敬你是兩朝元老,竟然如此不識抬舉,倒枉費本王的苦心。”白皓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走到劉彥麵前,挑釁般笑著。


    劉彥猛然一口唾沫吐向白皓,白皓稍許驚怒,憤然起身坐迴主位,極力壓製內心怒火,故作鎮定之後,漫不經心地取來一張白綢絲帕擦拭著臉上的血水唾沫,表情扭曲而讓人恐怖。


    劉彥此時已然無力再怒罵白皓,隻剩下弱弱喘息的聲音。


    “剁成肉醬。”白皓輕描淡地揮揮手,像是說格外尋常的一件事。


    劉彥聽罷,反而幹笑了幾聲,似乎早有意料一般,吃力抬起頭看著居高臨下的白皓,眼神中盡是嘲弄和不屑。


    “聽聞吏部尚書家中尚有兩位未出閣的孫女,才貌雙全,如今無依無靠也是可憐。”白皓身邊一位身著猩紅綢緞衣裳的男人不緊不慢地說道,這個男子身形魁梧,眼神奸邪,妖氣甚重,從氣息上推斷此人定是多年修煉高深內功,但絕非善類。


    白皓聽罷,冷笑幾聲,說道:“劉彥,你所行之事當真該滿門誅滅。不顧及自身,也罔顧家人。”白皓瞥了穿身邊猩紅色衣裳的男人一眼,“胡烈,劉彥全族一口不留,剁成肉醬。至於那兩個身形未足的幼女,便由你處置。”


    ……


    當日夜晚,恭順王府宴請朝中多位重臣,雖有不少人與白皓不睦,但吏部尚書一事已讓朝中眾人懼怕不已,敢怒不敢言,不得不假裝恭順赴宴。宴會之中,儼然一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之象,眾人俱是惶恐不安,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宴會開始,依舊如以往一般,樂師演奏的樂聲悠然響起,侍從端著食盒魚貫而入,依次放於堂中朝臣桌案之上,揭開食盒,製作精美的各色肉脯點綴鮮果時蔬,又以鮮花點綴各種碗碟置於賓客之前。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我有嘉賓,德音孔昭。視民不恌,君子是則是效。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呦呦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賓,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樂且湛,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


    台側的歌姬緩緩歌唱,台中的舞姬隨著旋律翩然舞動,眼前的紙醉金迷,也不能讓台下賓客的恐懼心稍減,反而愈加誠惶誠恐、惴惴不安。眾多美姬隨意臥倒在賓客的懷中,眾人不敢忤逆,也不敢過多放肆而顯得格外拘謹。唯獨新科的榜眼宋業誌厭惡地將懷中的女子推開,如此舉動,引人側目,但無人敢在此多言半句。


    “這是本王府中歌姬新排練曲子,本王聽著甚好,但眾位同僚似乎不太喜歡啊……”白皓幽幽說道,淩厲狠毒的目光在宴席中掃過,讓人不寒而栗,說罷,白皓拍了拍手示意,幾位侍從抬著一個大型竹製蒸籠走入,放在宴席中央的平台上,侍從將蒸籠蓋子揭開,接下來的場麵足以讓所有人驚怖。


    已有人不勝,開始嘔吐起來。


    蒸籠中,是兩個赤裸合抱的美人,青絲半綰,神情安詳,仿若睡著一般,兩位美人年歲都不超過十六,膚色白皙細膩,胴體誘人……仿若生人一般,不用細問,眾人也能猜到這是劉彥的兩個孫女。


    “這道菜,是本王命人精心製作,美人當真美不勝收,廚師的技藝也精妙。”白皓手拿白色碗碟走下座位,走到蒸籠一側,用一雙玉筷撥弄美人身體,“全身骨頭都已取盡,竟然還能保持如此美妙的姿態容顏,眾位同僚,是不是神乎其技呢?”


    呃……宴席中的一人的嘔吐起來,神情姿態顯然已經虛脫。白皓輕蔑一笑,並不介意,繼續說道:“美人的頭骨做成了本王手中的碗碟杯盞,四肢胸腹的骨骼做成了琴瑟簫笛等樂器,今日樂師便是用之演奏,眾位同僚聽聽,此樂聲是否美妙得異乎尋常?哈哈哈哈……”


    眾人皆沉默不語,有人已然昏厥,有人瑟瑟發抖,汗珠不停落下,廳堂中白皓的狂笑顯得更加恐怖滲人。


    白皓見無人應和,興致似乎更勝,又大聲說道:“今日眾位同僚所用杯盞碗筷也是用劉彥府中眾人骨骼所製,就連眾位所食之肉亦是……”


    白皓尚未說完,台下一些強撐的人已經不勝此番地獄景象,幾人相繼昏厥,幾人狂吐不已,將桌案上的肉脯碗碟打翻一地。


    白皓皺皺眉頭,搖頭歎道:“眾位同僚還真是暴殄天物啊!胡烈,既然你精心製作的佳肴朝中同僚無福享用,便賜予你和同伴。”


    胡烈詭異一笑,拜謝白皓,輕輕拍了下手,便有四隻毛色猩紅的狐狸從宴席桌底竄出,伏在蒸籠之上,將兩位美人的身體一陣撕咬。


    見到如此慘景,一位年過七旬的老者,驟然驚怖死去,餘下未昏厥的宴席中的眾人皆因驚嚇而神魂失常癡呆傻木。


    白皓頗為得意地拿過一把琵琶,用白骨做成的撥片彈奏起來,隨著琴聲唱了隻曲子,不由陶醉在其中,唱著唱著也不免落下淚來。歎道:“這白骨撥片用的是美人的骨頭所製,好一位膚若凝脂麵若春桃的女子,如今想來真是讓人憐惜不已。”白皓邊歎邊流淚,似乎也到了用情之處,竟彈斷了一根琴弦。詭異的斷線聲讓坐席中的人又緊張了起來,幾人嚇得跌落了手中的酒杯。白皓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又緩緩走上主位摟著姬妾繼續淫樂。


    大廳的一旁是煉獄景象,另一旁卻是緩歌慢舞紙醉金迷。


    一位人緩緩站起身,宴席中的眾人隱約覺察到有些異樣,紛紛側目。這位年輕人便是宋業誌,宋業誌以手指著廳外的天空大唿:“蒼天無眼!奸邪當道!白皓係皇親國戚、國家大臣、背負先帝重托。任意橫行、欺君擅權。一切政事、先於私家議定、然後施行。又將部院啟奏官員、帶往私門商酌,不順其意、擅加殺害。倚恃黨惡、紊亂國政。所喜者薦舉、所惡者陷害。皇上眷念舊臣、曲為優容。白皓不思改惡、聚貨養奸、上違遺詔、下虐生民。凡結黨敗壞之處、巧餙供辭!天日昭昭!天日昭昭!”說罷,伏地慟哭不已,以頭搶地,鮮血橫流。


    身旁諸人紛紛嚇得退避他數尺,生怕此事禍及自身。雖有人想製止,但又不敢多言,匍匐在地上,用餘光驚恐地注視著堂上的白皓。


    白皓似乎根本沒有在意剛才那一幕,繼續摟著懷中的歌姬作樂,隻是低聲對身邊的胡烈說道:“你知曉該如何行事。”說罷,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厭惡地看了看宋業誌一眼。


    胡烈不屑地瞥了宋業誌,答道:“宋業誌是今次的榜眼,自幼是孤兒,無人照拂,他新科及第之後,倒是多出了不少親戚來認親。前些日子,右諫議大夫歐陽淞還在折桂宴中許諾將女兒許配與他,如今雖未過門,但他們彼此也都認了這門親事。”


    “又是一個糊塗人。”白皓眼角微斜,慵懶地將頭埋進懷中美姬的雪脯之中。胡烈領意,命眾狐妖將尚未斷氣的宋業誌分屍,溫熱的鮮血肆意流向每個角落,讓坐席中的人避尤不及,觸動了每個人最脆弱的神經。


    胡烈將地上一塊尚未被狐群食盡的骨肉踢向台側,落在一位年輕官吏的衣襟之上,嚇得他魂不附體,想大叫,但似乎又被什麽扼住了喉嚨,發不出半點聲響,隻是驚恐地等著眼睛張著嘴,手腳也不聽了使喚,癱軟在一旁不住的發抖,不出一會,便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昏死過去。


    被狐妖撕咬殆盡的宋業誌的衣物中散落出一枚方勝,一隻狐將這物件叼起放於白皓麵前,白皓將方勝拆開,是一塊絲帛,雖然已被血汙浸染,但其上娟秀的字還是引起了白皓的注意,白皓故意大聲地讀了起來,眼神中帶了嘲諷:“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攜琴上高樓,樓虛月華滿。彈著相思曲,弦腸一時斷。”落款是綰兒,綰兒,歐陽淞之女,京城裏有名的美人——白皓冷冷地笑了笑,將絲帕隨手扔在地上,故作惋惜地歎道:“可惜一位美人,癡心錯付了。”


    不出片刻,有人來報,歐陽淞一家早已逃離京城,如今不知所蹤……如此看來,宋業誌來此是抱了必死之心,早已將後事安排妥當。這讓白皓頗為惱怒:“歐陽淞密謀造反,如今畏罪潛逃!傳令下去,搜捕逃犯,擒拿後就地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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