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了許久,隻覺得洞窟愈來愈深,熔岩愈來愈密集,旁邊偶有魔域的小妖跑過,但似乎並沒有看到這蘇逸何墨的到來。


    一熱泉邊,一隻年幼的小妖正在清洗傷口,但因泉水太熱,傷勢反而更加嚴重。那是一隻年幼的狐妖,身形尚小,還未完全脫去狐耳和狐尾,樣子倒也嬌小可愛。


    何墨蘇逸二人心知此次行動不容節外生枝,亦裝作若無其事一般從旁邊走過。


    “兩位大哥哥,能幫幫我嗎?”狐妖看見了蘇逸和何墨。


    二人心中一驚,心想不妙,何墨手中劍氣已經運至,看狐妖下一步舉動。


    “你們是墨玉化的精靈嗎?看氣息是墨玉或者青玉。”小狐妖微笑著說道,“我受傷了,你們是墨玉生性寒涼,能幫我療傷嗎?”


    二人聽罷,稍稍鬆了一口氣,蘇逸點頭,“我看看你的傷口。”


    狐妖把腳上和手上的傷口露了出來,看樣子是被人間修道之人的桃木劍所傷,這個狐妖身形還小,修為可能還不足數十年,桃木劍就可傷她如此,蘇逸輕聲道:“我不懂醫術,怎樣才能幫你?”


    “不用麻煩太多,大哥哥隻要用你周身的寒涼之氣為我的傷口清洗一下就好。”狐妖笑了笑,露出兩個小虎牙,卻顯得天真無邪。


    “是桃木劍所傷,你如何得罪了人間的修道者?”何墨冷冷問道,何墨對妖魔從來無好感,眼前的小狐妖既然是被桃木劍所傷,自然是侵犯到了人間。


    “嗚嗚……”小狐妖哭了起來,“我想大哥,大哥走了二十多年了……聽說去了人間,我才三十多歲,他們說我太小,不能去人間尋找大哥。於是我偷偷跑了出去。在昆侖山腳下的村子裏找著,後來認識了小圓和小桃。”


    “他們傷害了你?”蘇逸問道。


    “不是,他們待我很好,給我吃好吃的,和我一起玩。”小狐妖有些哽咽,“後來帶來了他們的父母,我原以為他們的父母也會待我很好,沒想到他們父母卻顯得十分懼怕我。之後我再去找小圓小桃玩,來了一個像是修仙的人,把我打成了這樣…”


    何墨冷冷一笑,“你若不害他們的孩子,他們也不會傷害你。”


    “我沒有害小圓小桃,我隻想和他們一起玩。”小狐妖又哭了起來,“族裏的長輩很早就告誡過不要與人親近,可是小圓小桃真的很好。”


    “你是狐妖,與人親近過久,會對人有傷害,”蘇逸用周身墨玉的寒涼之氣為小狐妖療傷,傷口已然好了大半,“如果你真心愛護小圓小桃,也不要和他們過於親近,他們是凡人,並無方法抵抗狐妖的戾氣。”


    “我聽說修仙的人不怕我們身上的氣息,我下次溜出去,告訴小圓小桃,讓他們修仙去,這樣就能一起玩了,對嗎?”小狐妖天真地說道,眼淚雖然未幹,也破涕為笑。


    嗬,何墨和蘇逸都不約而同笑了出來,兩人都不料在魔域之境居然會碰上如此心智單純的小妖,“好好照顧自己,別再貿然前去人間。我和這位大哥哥要走了。”蘇逸笑了笑。


    何墨蘇逸二人必須抓緊時間往洞窟深處走去,小狐妖傷雖然大好,但是仍然走不快,看樣子是想跟著這兩人,卻力不從心。


    “兩位大哥哥,我叫小紅,是小圓給我取的名字。”狐妖停了下來,立起身子,向二人擺擺手,“我就住在這附近,以後來找我玩吧。”


    ……


    剛才那一幕,讓何墨心中泛起了很多疑惑,一直認為魔域的妖魔都是心狠手辣醜陋不堪的,可剛才那個小狐妖,也是赤子心腸惹人憐愛……難道以前的想法都錯了嗎?


    ……


    魔域境界深處,迷霧亂人眼,紫晶墨玉一類的寶石堆砌於道路之側和洞窟角落,詭異莫測的氛圍讓何墨不得不仔細留意身邊動靜。


    環佩的光芒指引著二人來到了一處幽靜深巷之中,此處墨玉鋪砌的道路閃著幽幽綠光,二人一路暢通無阻,並未受到任何阻攔。高砌的拱形石門由罕見的月影石雕刻而成,其上的紋路仿佛圖騰一般,似乎講述著古老的曆史。


    何墨手中的墨玉環佩此時光芒大盛,石門緩緩開啟,發出沉重冗長的低吼聲。


    二人隨光芒走進石門,石門內側是一處由月影石堆砌修建而成如天穹一般的石洞大廳,洞內四處的幽冥之火隨著石門的開啟陸續點亮,照亮著廳中央的何墨與蘇逸。


    環顧四周,並未有魔域之人出沒,此處境地來得如此輕巧,確實讓何墨不禁擔心起是否是陷阱。


    正在二人思索之時,石門轟然關上。二人不約而同一驚,瞧見此時,洞內天穹之頂出現動態之幻象。


    “小心,”何墨低聲說道。


    蘇逸點頭說道,“月影石陣法,我曾在昆侖有所聽聞,是上古天神記錄開天辟地之事而建,卻不料竟然位於此處。”


    洞內穹頂隱約閃耀出斑駁星光,投影之處形成了一人的幻影,此人鶴發童顏仙風道骨之象,絕不似魔域詭異之氣,更加讓人驚奇之處,便是此人竟然身著昆侖派湖藍色道袍,如此景象,著實讓蘇逸何墨二人驚異。


    “此處已許久沒有人進入了……”老者緩緩說道,“蚩尤境中的月影洞是展示開天辟地之初之事,兩位若有興趣知曉,便隨我走入幻象之中。”


    “你與昆侖派有何淵源?”蘇逸好奇問道。


    “老夫是月影陣所成,二位既然是人間修仙之人,我以此種相貌與兩位相見,也是兩位眼中所顯所見罷了。”老者語速緩慢平和,神情從容。


    “既然所見所聞也不一定為實,那你所講所述,何嚐不可能是私心作祟,顛倒黑白?”何墨麵容冷峻,暗自運功,防備此處恐生異變。


    “月影石是天地初成時所創,並非人力神力可改。”蘇逸輕輕說道,“既然來到此處,也得一探究竟,請前輩帶路。”


    何墨皺皺眉頭,並未言語,隻是神情嚴肅,周遭環境讓他絲毫不能懈怠。


    月影老人點頭笑道,“老夫隻是月影陣所成之精魂,也隻是如實記錄天地之事,無奈赤炎一事之後,月影陣便被天帝隨貶入此與世隔絕之處,之後也再無可以記錄之事。”


    “原來如此。”蘇逸點頭,“前輩可否將天地初成之始辛秘告知?”


    月影老人點點頭,“老夫的職責除卻如是記錄天地之事,也是對有幸進入此處的有緣之人講述所見所聞。”


    月影老人輕捋胡須,緩慢說道:“魔域之主赤炎,原為天地創世天神之一離鉤。”


    “什麽?!”何墨蘇逸二人一聽聞離鉤二字不免驚唿,修道之人皆知離鉤之名,卻隻到此人在萬年前與魔域大戰之中不幸戰死,卻不料已然是魔域之主。


    “不必驚奇,天帝將離鉤貶入此地,也是為了自己對天域的統治。而我被貶入此處,也是因為天帝並不想讓過多人知曉當年過往,以免被人詬病。”


    “離鉤為昆侖派創始先祖,竟然會淪為魔域妖首?”


    月影老人搖頭歎息:“墮落也好,無奈也罷,事已至此……二位如有興趣,便入月影陣,便可知曉當年過往。”


    蘇逸何墨跟隨月影老人走入陣中,千年萬載之前天地誕生之初景象,緩慢浮現於眼前,娓娓道來。


    ……


    一個時辰之後,二人逐漸從月影陣中蘇醒,醒來卻發現已然身在昆侖山腳入口之處。


    月影陣之行,讓二人不得不重新思考所處之境遇。


    “魔域幻術,切不可當真。”何墨竭力說服自己,但是月影陣所呈現的過去之事,卻讓他痛徹心扉,無法釋懷。


    蘇逸眉頭緊蹙,冷冷說道:“人間種種從未有公平二字,談及天地之事,又何來公平而言?!”


    “你相信魔域的一派胡言?”


    “兼聽則明。”蘇逸搖搖頭。


    “魔域之心,普天皆知。此番詭辯顛倒是非黑白,無非是想占領人間奪取天域,望蘇少俠權衡輕重。”


    二人相視無言,沉默良久。


    “何兄,不信我?”蘇逸沉默許久後發話。


    何墨搖頭歎道:“並非不信,我已將元丹交予少俠,如非十足把握,我斷然不會如此輕率。”


    “如今真相是否如月影陣所呈現,都非關鍵。無論如何,重結天罡才是你我所要竭盡全力之事。但是我們要防範的,並不僅僅是魔域與白皓,邵青如今深淺未知,已然不是數年前相處之人,他的實力不容小覷。”


    何墨點頭說道:“天罡神力不容任何人用以私心,如今之事還需返迴在下住所詳談。”


    ……


    在何墨的住處,此時邵媛蘇醒不久,見二人不在院內,便和童子玩耍起來,童子施展了幻術做出一個鮮花閣樓,著實讓玩心甚重的邵媛開心了一把,從幻術閣樓中躲迷藏出來,發現何墨和蘇逸剛剛迴來,邵媛不免嗔怪,埋怨二人是不是偷偷跑到外麵去玩也不叫上她。她自己功力有限,發現竟然走不出此地,好在邵媛並非多疑之人,見童子能與之玩耍,自然也不多想他事。


    何墨和蘇逸都在掩飾現下尚未平複的內心,還如往常一般玩笑說話,何墨心中暗暗歎息,眼前如此明豔活潑的女子,竟然也是半個魔域之人,聯想邵媛的身世,何墨也心生惻隱,也暗暗想到,如果人間沒有如此之多權利欲望的糾葛,王靜和也會如眼前的邵媛一般無憂自在,可惜,即便快樂如眼前的邵媛,也是身在其中半分不由己,她該如何承受呢?


    “邵姑娘,是時候返迴悅然山莊了。”何墨淡淡地說道,“時間久了,莊主難免擔心。”


    “你這是下了逐客令麽?”邵媛故意怨嗔道,“我早就想走了哦,可是你這地方跟迷宮一樣。”


    “是我失禮,那小童無我的吩咐也不敢帶人擅自出入。”何墨用手淩空一劃,顯現出一座光影之門,“從此便可到悅然山莊門口。”


    何墨顯然想讓邵媛盡快返迴山莊,免生一些禍端,邵媛雖然心智清澈,但不可不防邵青另有所圖。


    何墨此舉,顯然讓玩心正濃的邵媛頗為生氣,二話不說,便踏入了光影門中,光影隨即消失無蹤。


    “何兄此番,倒是傷了邵媛的自尊了。”蘇逸微微笑道,“何兄仍然無法釋懷方才所見一切?”


    何墨低頭不語,拂袖示意童子把守於此處入口之處,以防再有不速之客不請自來。


    “天地不仁,又何來高低貴賤之分。魔域生靈諸如我們所見的小狐妖,亦是善良純淨。而人間,諸如白皓之類,和魔域為惡之妖也並無分別。”


    “蘇公子,魔域之行,可否讓你記得了那位女子?便如此為魔域說話。”何墨有些慍怒,亦能從此時他的臉上看出他內心的糾葛。


    “善惡美醜,七情六欲,並非人間獨有。”蘇逸輕輕拍著何墨的肩膀,“何兄亦是有情之人,想必不難理解。”


    何墨轉身歎息,沉默許久,方道:“我如今所為之事,不容半點猶豫。就算真如月影陣所言,重結天罡也是勢在必行。”


    “何兄之意,在下亦明白。”蘇逸顯得有些迷茫,“隻是……”


    “蘇公子可是想起了霍霜所言之事?情愛讓人失明失聰,切莫陷入太深。”


    蘇逸低頭闔目,魔域之行並未獲取關於霍霜的半點消息,但蘇逸隱隱感到,此女子與自己必定早已相識,似乎有一種隱約的感應。


    二人依舊席地而坐,暢飲未盡之酒,此時已然不需過多言語,二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紛繁複雜的內心爭鬥之中。當局者迷,是讓人心中畏忌的一個詛咒,但偏偏又有如此多的人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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