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這裏是秦淮城,也是宋淩真正意義上的故鄉。


    其本名清河,原為華清國的一個重要交通樞紐,更是四通八達,人員繁多。在華崢未曾一統南北之前,此地便比一些城鎮,要繁華得多。


    從洛陽到秦淮,隻有幾天的腳程,便是慢慢行走,也不過半月有餘。但宋淩夫婦,卻在此間整整行進了兩個多月。


    尋常之時,宋淩在此路過,根本無心這裏的風景,更是難得享受這些曼妙之物。現如今佳人在旁,這位元嬰大修士的心中,終究多了幾分平靜。俗世的生活遠非修真界可比,這裏更多的,是心安。


    這一刻,宋淩忘卻了修真界的種種,好似凡人一個,於路途中風餐露宿。偶爾與官道上的行人擦肩而過,便露出一個會意的笑容。


    這種感覺,極好。


    “這裏為夫倒是走過幾次,還真未發現這路途如此美麗。”沒有刻意用法力控製容顏的宋淩,在此時竟顯得有些蒼老。他扒開馬車的小窗,望著周圍的景致口中稱讚不停。


    柳婧兒嬌嗔一聲,滿是羞澀之意。宋淩這道貌岸然的“君子”,早已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她打掉宋淩的怪手,咯咯嬌笑道:“夫君,好看便好看,為何卻作弄妾身?”


    宋淩一臉尷尬,忙抽迴手掌,柳婧兒見狀,愈是笑個不停。


    宋淩歎息一聲,將頭枕在柳婧兒的玉腿之上,橫躺於馬車中,眼神怔怔地望著馬車的頂板,好似陷入了某種迴憶。


    “記得,娘親帶著我走了好些天才到了清河城。”宋淩的臉頰浮現一抹溫馨之色,“我還記得,當時我們娘倆有多麽淒慘。”


    柳婧兒眼露溫柔,輕撫著腿上宋淩的麵容,心中母性大作。


    “爹走得早,娘好不容易把我拉扯大,卻沒享過幾年清福……”宋淩的眼眶一點一點濕潤。


    他是個要強的人,從不肯在外人麵前表露出自己的軟弱。這種故土難迴,思念娘親之情一直被其壓抑在心底的最深處,這使得他的心性,在一直被潛移默化的改變。變得沉默,無情。


    柳婧兒心底歎息一聲,卻不知說些什麽好。


    馬車在平整的官道上前行。噠噠的馬蹄聲,車夫的鞭笞聲交織在一起,為清晨的官道平添了幾分熱鬧。偶爾一陣陣急促的嘶鳴聲從此間傳過,便見一身著官差服飾之人臉色焦急,從此間禦馬匆匆而過。其手中擒著的小旗之上,寫著八百裏加急幾個字。


    沉重的車輪很快便從平坦的官道之上轉入凹凸不平的土路中,一聲聲嘎吱嘎吱的碾壓聲好似緊密的鼓點,敲打在宋淩的心田。


    馬車緩緩地在小村的村口停住,宋淩眼現一抹哀傷,他帶著柳婧兒從馬車上走下,徑直走入小村之中。


    馬蹄聲漸漸遠去,車夫捧著手中大筆的銀錢一臉喜色。他迴過頭,望著進入小村的一對神仙眷侶,微微額首,馬鞭輕抬之下,很快便消失在視野之中。


    “我,迴來了。”宋淩望著熟悉的街道,那一幢幢熟悉的草屋,心中溫馨漸起。“二妞,狗蛋,三德,二狗迴來了。”


    宋淩口中喃喃自語。言辭之中,盡皆是他孩童之時相伴的小夥伴們,這些人陪伴他度過了一個最美的童年。或許童年之中,有著衣不遮體,有著食不果腹,但宋淩卻覺得,那是他最幸福的時刻。


    “走,我們迴家。”宋淩微笑著,大手牽起了柳婧兒的小手,大踏步離去。柳婧兒看著自己摯愛的夫君,盡是一片幸福的笑容。


    “嘎吱。”宋淩推開破舊的木門,帶著柳婧兒走進昔日的居住之地。這木門在其進入庭院之後,化為一粒粒粉末,消散在宋淩的身後。


    這裏沒有變,幾百年的時間,仿佛就在昨日。


    不大的小屋中,那張供著父親畫像的供桌之上,鋪滿了厚厚的塵土。牆上掛著的那柄,昔日父親用來狩獵的弓箭卻隻剩了一根弓弦。


    宋淩將其從牆上輕輕摘下,眼神平靜,好似一潭死水。


    他搖了搖頭,袖袍一卷刹那間龐大的法力透袍而出,化成一道小型的颶風。在將屋內的灰塵卷走之後,不知飛向了哪裏。


    宋淩將手緩緩深入儲物空間之內,一陣摸索之後,從那裏掏出一張畫卷。畫卷之上,一個老婦人溫馨的笑容暖人心脾,令人自然而然地產生些許親切之意。


    宋淩將娘親的畫卷掛在父親之旁。這畫是他早年間迴憶娘親時所畫,一直帶在身上,寸步不離。


    “這是爹娘。”宋淩溫聲道,雙膝一曲,跪倒在兩張畫像之前。


    “爹,娘,淩兒來了。”


    柳婧兒乖巧地跪在宋淩的身邊,陪伴著宋淩三拜九叩,算是正式在二老身前,承認了自己成為宋家媳婦的事實。


    “我想在這裏住下。”柳婧兒拉起宋淩,漂亮的眸子緊盯著宋淩炯炯有神的雙眼,好似要看透他的心底。宋淩沉默半晌,點了點頭:“好。”他頓了頓,又道:“婧兒,宋淩虧欠你的,太多了。”


    柳婧兒暖暖一笑,好似一隻翩翩的蝴蝶,拉著宋淩的大手,走出屋外。


    “夫君,我想讓你按照這裏的習俗,在爹娘的麵前,迎娶我。”柳婧兒煙波流轉,兩坨醉紅悄然爬上了她精致的臉頰。


    宋淩心中愧疚之意更甚。他和柳婧兒的婚事,沒有父母之命,沒有媒妁之言,有得,隻是柳婧兒一顆炙熱的心。就像宋淩所言,他的確欠下這個女子太多太多。


    宋淩沒有理由拒絕。


    有了目標,他辦事的效率還是極快的。每日早早起來,趕到不遠的秦淮城置辦一應物品。這個廢棄許久的小院在宋淩接連不斷地忙碌之下,很快便散發出驚人的生機。


    村中的村民早已將此事傳得沸沸揚揚。村中不知何時來了一個有錢的大戶,在此落腳。並且選擇了一處廢棄的房屋,加以裝修。


    有人曾在此家門前路過,見過房屋的主人。那似乎是一對年少的夫婦。男的俊俏瀟灑,女的花容月色,好似天上的璧人一番,著實羨煞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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