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華發覺不對,好像把心裏話說出來了,於是趕緊打住了話題。


    黎妙語的臉蛋已經紅得要燒起來似的,不敢看阿姨,隻好瞪葦慶凡。


    葦慶凡幹咳一聲,道:“我們去外麵拍幾張照片吧,牆外麵有個菜園子,把黃花喊過去。”


    黎妙語又去看王淑華。


    王淑華溫聲笑道:“去吧去吧,喜歡拍照就多拍,家裏還有梨園呢,還有麥子,花生……你喜歡拍啥就去拍啥。”


    “謝謝姨姨~”


    黎妙語甜甜地道謝,然後趕緊小碎步挪到了葦慶凡身邊,好像一直在承受著葦慶凡媽媽身上巨大的氣場壓力,隻有在他身邊才能幫自己遮擋住一些似的。


    “黃花,來~”


    葦慶凡招招手,黃花這次倒沒再搗亂,很配合地爬起來走了過來。


    “那姨姨我們去拍照了~”


    黎妙語又甜甜地向王淑華說了一聲,然後才跟著出了院門。


    走出大門,來到院子裏麵看不到的轉角處,她像是經曆了一場靈異事件似的,悄悄地鬆了一口氣,又用手拍了拍胸口。


    葦慶凡看得好笑,被黎妙語察覺到了,因為怕被王淑華聽見,沒敢說話,兇巴巴地瞪他。


    “這邊。”


    隔著牆就是菜園,種的豆角、黃瓜、番茄、辣椒、南瓜等等,滿園子都是菜。


    黎妙語很快忘記了未來婆婆帶來的驚嚇,很開心且認真地拿著相機拍照。


    她將一卷膠卷都拍完,然後把膠卷暗盒取出拿走,準備迴去洗出來,將相機繼續留給了葦慶凡。


    葦慶凡見她很喜歡這台相機,道:“要不你把這個拿迴去吧,迴頭把你家那台給我。”


    黎妙語考慮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又瞪他糾正道:“借。”


    葦慶凡衝她露出個燦爛笑臉,“都一樣。”


    “厚臉皮~”


    黎妙語小聲咕噥了一句,跟著他迴去向王淑華道別。


    王淑華道:“你們今天也不上課,中午留下來吃飯吧?”


    “謝謝姨姨,不過不用了,現在還早,我……”


    黎妙語禮貌的婉辭,但大概擔心被誤會,她遲疑了一下,小聲道:“我下次再來……”


    “哎哎,好,好。”


    王淑華滿臉的笑容,將黎妙語送出院門外,又叮囑道:“什麽時候想來就來,不要見外啊。”


    “嗯。”


    黎妙語臉蛋又有點發熱,不過還是點頭答應,小手在胸前揮了揮,“那姨姨再見~”


    王淑華滿臉笑容的應著,一直看著兒子送著黎妙語一塊走出巷子,臉上的笑容才慢慢的淡了,隨後又皺了皺眉頭,看起來有點為難和糾結。


    “唿~”


    從巷子裏麵出來,黎妙語才悄悄地鬆了一口氣,見葦慶凡又在偷笑,伸手打了他一下,覺得又是羞澀難為情,又是滿心莫名的抑不住的歡喜。


    葦慶凡怕她太害羞,岔開話題道:“現在考試應該快結束了吧?”


    “應該吧?”


    黎妙語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她瞥了眼葦慶凡,然後問:“你姐和學姐在哪考試啊?”


    “都在我們學校。”


    “這麽好?”


    “對啊,運氣好唄。”


    “要是到時候我們也在我們學校就好了……”


    “希望吧……”


    葦慶凡記得自己是在縣一中考試的,黎妙語在哪考的就沒印象了,曹賊那個狗東西倒是運氣好在本校,熟悉且離家近。


    倆人閑聊著來到公交站,黎妙語又道:“對了,你那個彩票到底準不準啊?”


    葦慶凡道:“不準的話我敢花那麽多錢嗎?”


    黎妙語歪著腦袋,有點狐疑地打量著他,看起來還是有點懷疑。


    葦慶凡笑道:“怎麽忽然又想起來問這個?”


    黎妙語遲疑了一下,還是道:“我爸也是球迷啊,他也關注世界杯的,不過他的看法跟你不大一樣。”


    葦慶凡笑道:“這個你可以放心,我猜的不一定全對,但肯定比你爸懂球。”


    “真的假的?”


    黎妙語有點懷疑,“我爸可是老球迷哦。”


    “猜錯的都是老球迷。”


    葦慶凡撇撇嘴,又笑道:“相信我,我猜的肯定比你爸準……他看好哪個隊?”


    “嗯……”


    黎妙語想了一下,“巴西和意大利……”


    “意大利挺強的,巴西沒那麽強……我感覺法國更強。”


    “為什麽呀?”


    “這個說起來就複雜了……”


    葦慶凡由果導因,根據記憶和最近的研究作了一番分析,“所以如果巴西碰上法國,肯定是法國贏,不過法國大概率拚不過意大利……”


    黎妙語顯然了解不多,被他唬得一愣一愣,覺得他確實比老爸看起來靠譜一些。


    可惜,還沒說盡興,公交車不和適應的跑過來了,葦慶凡隻好怏怏地中斷了自己的分析預測,與黎妙語揮手作別。


    “照片記得給我也洗一份啊。”


    “知道啦!”


    黎妙語在車上迴頭,脆聲答應,然後又揮了揮手,去買了票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在公交車啟動路過時,又隔著窗戶向他擺了擺手。


    心裏麵躍動著的歡喜在慢慢冷卻,有新的情緒湧上來,淡淡的縈繞心頭,這種感受奇怪而又奇妙,明明心情仍很開心和滿足,卻又有種怏怏不樂的感覺。


    車子穿過縣城街道,黎妙語怔怔地看著窗外的街道風景,忽然在某個刹那明白過來。


    這種感覺,可能就是依依不舍……


    這讓她有些心慌,像是某種原本以為很遙遠的東西,忽然發現已經降臨到自己身上了……


    並不討厭和抗拒,反而有些期待和享受,隻是又夾著些不安和惶恐,好像是順著一條風景很美方向未知的小溪乘舟旅遊。


    夏日的微風和陽光裏,初長成的女孩兒坐在公交車上靜靜地想著自己的心事,不知思緒飄到了哪裏,忽然坐在那偷偷地露出了一個羞澀而甜蜜的笑。


    微風帶著這份忐忑的歡喜掠過街巷,飄飄蕩蕩地來到校園,安靜而忙碌的考場裏,李婉儀坐在課桌前,剛剛檢查完了試卷。


    她複又檢查了一遍,沒能做出更改了,看了看腕上的電子表,還有時間,於是腦海中下意識的冒出來了一個疑問。


    她把試卷翻過來,又看了一遍作文題目,是《讀》,人是一本書,社會是一本書,自然是一本書,父母同學都是一本書……


    昨天葦慶凡給她和葦慶嬋擬題講解怎麽寫作文,就有這個題目。


    這也太巧了吧?


    她當然不至於因此而懷疑什麽,更多的是驚訝,不過此時閑了下來,不免有一些疑惑。


    因為昨天葦慶凡講的時候,在這個題目上花的時間和精力都比較多,講了好幾種思路,甚至還順口她和葦慶嬋做了區分,似乎怕兩人撞上了,或者因為怕撞上而不敢寫。


    這本來倒也沒什麽,但偏偏這個題目居然就是高考作文題目,此時迴想,就有點奇怪了……


    她自然想不出答案,最終也隻能歸結於巧合,收起思緒,重新又檢查了一遍。


    交卷之後,她走出考場,在教學樓下找到了葦慶嬋和其他同學,閑聊著等待離場。


    葦慶嬋看起來很開心,畢竟連作文題目都能撞上,這運氣未免太好了,而且葦慶凡提供的寫作思路也很不錯,她覺得這可能是自己上學以來作文的最高水平發揮。


    不過她知道李婉儀未必能去讀大學,在跟李婉儀討論了押中作文的題目之外,並沒有太多的說起這些事情。


    迴到家裏,王淑華已經做好了飯,葦慶嬋又把作文題目的事情說了一遍,吃完了飯就去休息,準備下午的考試。


    下午是理綜,葦慶嬋連續遇見攔路虎,沒能留出足夠的時間檢查,不過跟李婉儀對了一下答案,正確率挺高,因此也很開心。


    李婉儀看著她開心的樣子,心裏有些淡淡的羨慕和哀愁,她覺得自己考試的心態很好,但卻不是好事。


    因為她很清楚,自己考成什麽樣子,都不重要。


    這是一場很重要的考試,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人生命運的考試。


    “高考改變命運”,這是一句廣為流傳的話。


    但對自己來說,命運和未來,都已經與這場考試沒有關係了。


    自己能做的,就是完成這場考試,並且跟別人一樣努力考好,這是她“假裝跟去考試的所有人都一樣”,不多的真實的事情。


    第二天上午數學,下午英語,結束之後,這場很大程度上決定了萬千學子的高考落下帷幕。


    忍耐了好幾天的葦正夫妻倆終於坐不住了,下午葦慶嬋她們剛離開,倆人就到了葦慶嬋家裏,然後又到學校外麵去等閨女出來。


    葦慶凡也跟老媽一起去了,門外有許多發傳單的,他手裏也被塞了一堆。


    葦慶凡將傳單撕碎撞在都帶裏麵,等老姐和學姐出來的時候,自己配音,“嘩”的一聲灑在了倆人腦袋上。


    所有人都跟看神經病似的看著他。


    “襯托一下氛圍……”


    葦慶凡尷尬地解釋,“不管怎麽樣,恭喜兩位跳出樊籠,重獲自由。”


    “說的跟出獄似的……”


    葦慶嬋瞪他一眼,不過確實感到一身輕鬆,又去看李婉儀,心裏麵有點擔憂。


    同樣走出考場,但跟所有人不同的是,李婉儀將要擔起更重的東西。


    李婉儀向她笑了一下,那笑容溫暖柔和,沒有消極低落怨憤,反而透著安慰和鼓勵。


    用寫在考場裏麵的話來講,就是傳遞出了樂觀豁達、積極向上的人生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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