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明晦,不知寒暑,入眼之處,隻有一輪稀疏的月光,蕩漾在破碎的水麵。


    陸凡呆呆的凝視著,漸漸的下沉,他閉上了雙眼,靜靜的感受著死亡的來臨。那一刻,他隻能緊緊的摟住懷中的佳人,就算隔著厚厚的冰晶,他依舊感受到她的身體,曾經的溫軟。他緊緊的摟緊了懷中的女子,嘴角浮現了一絲微笑:“雪兒,我們永遠的,在一起……”


    漸漸的下沉,那一輪明月漸漸的消散,陸凡隻覺得自己的意識漸漸的消散了,唯有耳邊流淌的水聲告訴他,他會一直沉淪,直到沉月泉的湖底。


    在那裏,有著太多自己熟悉的人,青城,蕭翰林,林離,還有師兄們和曾經的戰友,那是整個風月天都的傷痛之地。


    陸凡抱著青雪,緩緩的轉身,努力的想要去看到湖底,但是他的意識開始漸漸的變得模糊,隻看見一望無際的深邃,沒有溫暖,沒有光芒,仿佛是絕望的深淵。陸凡微微一笑,如今的他,還在乎這些麽?隻有懷中的女子,才是他唯一的眷念,或許,這些深邃的深淵,才是他最好的歸宿。


    漸漸模糊的意識,陸凡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此刻的他,已經處在了彌留之際。


    恍惚中,他感到自己似乎放開了什麽?一瞬間,巨大的恐慌湧上了心頭,他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他想掙紮,想要找迴,但是四肢已經沒了知覺。而下一刻,他隻覺得自己墜入了無盡的溫暖之中,繼而失去了意識……


    ……


    當雲貞趕到沉月泉時,湖麵上已經找不到陸凡和青雪的身影,頓時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了心頭,按落月夢琉璃劍,在湖麵搜尋,卻見踉蹌漂泊的孤舟,在湖心流浪。


    雲貞落到船頭,看到點點血跡,頓時間她明白了,沒有絲毫的猶豫,她跳入了湖水中。


    冰冷刺骨的湖水,宛如尖刀,刺痛著雲貞的每一寸皮膚,但是雲貞沒有在意,此刻的她,心已經亂了。在白衣女子告訴自己,青雪走了的時候,她的腦中就是一片空白。那一刻,她想到的隻有陸凡,那個在她眼中,隻能算得上大男孩的他,內心又會承受怎樣的打擊。


    當年的離月,就差點讓他崩潰,青雪才無奈抹去了他的記憶,可是如今,有誰能來安慰他受傷的心。


    或許墨舞可以,但是她此刻尚未蘇醒。想到這裏,雲貞心急如焚,她在冰冷的湖水中下潛,直到無盡的黑暗將她包圍,她才遠遠的看到,一襲白衣的陸凡,緊緊的抱著青雪化身的冰晶,緩緩的下沉。那一刻,她不再遲疑,祭起月夢琉璃劍,衝到陸凡的身邊,在生死的邊緣,輕輕的拉住他的臂膀……


    青雪化生的水晶在這一刻發出耀眼的光芒,似乎在歡唿,似乎也在告別,繼而輕輕的從陸凡的懷中滑落,緩緩的落入了那無盡的深淵之中……


    雲貞靜靜的凝望著下沉的青雪,第一次,她感到眼角的苦澀,甚至她懷疑,自己救迴陸凡,是否是對的?


    看著身邊的陸凡,似乎在掙紮,似乎在顫抖,雲貞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緊緊的摟住陸凡,朝著湖麵遊去。


    月色淒厲,孤舟之上,霖仙芸的身影出現,憂傷的盯著船頭上的那枚戒指,是陸凡在投湖之前拿下來的。此刻她有些擔心,雲貞能否及時的救下陸凡,隻是眼看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就算是陸凡修為高深,也不能在水下呆上如此長的時間。


    雲貞顯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陸凡已經很久沒有唿吸了,這樣下去,還沒有到水麵,陸凡就會死去。眼看陸凡的身體越來越冷,雲貞也是頗為焦急,突然間,她似乎決定了什麽?而下一刻,她緊緊的摟住懷中的男子,冰冷的雙唇印在了陸凡的雙唇之上!


    淡淡的香味,在唇齒之間蔓延,陸凡的身體似乎顫抖了一下,而雲貞的內心,也不為人知的顫抖了一下。


    苦澀的一吻,在最不可能的兩人身上發生了。而這,對於陸凡來說,什麽也不知道,但對雲貞來說,卻成了一生的夢魘……


    …………


    月光破碎,當水麵濺起了水花時,霖仙芸站起了身,隻見雲貞帶著已經昏迷的陸凡爬上了孤舟。雲貞對霖仙芸的存在也不見怪,沒有理會她,而是查看起陸凡的狀況。


    霖仙芸饒有興趣的看著雲貞,突然道:“你動情了。”


    雲貞嬌軀一震,緩緩扶起陸凡,將他靠在船舷上,冷冷的迴道:“沒有。”


    霖仙芸冷笑一聲:“你騙不了我,在我看來,你對他的情感,不在青雪之下……”


    雲貞沒有迴答,霖仙芸見狀,無奈的搖頭:“你居然沒有走火入魔而死,真是一個奇跡。”


    “你說夠了沒有!”雲貞顯然有些惱怒了,但是霖仙芸卻不怕她,諷刺的說道:“你修煉的《絕情仙錄》使得你不能動情,一旦動情,功法反噬,就會走火入魔,經脈寸寸斷裂,痛不欲生。重者身死道消,輕者如之前的墨舞一般,修為盡廢,變為廢人。”


    雲貞不為人知的顫抖起來,霖仙芸繼續道:“想必那種經脈寸寸斷裂的痛楚,你已經經曆了太多次了吧。”


    “閉嘴!”雲貞怒吼一聲,那一刻,她已經握緊了手中的劍。


    “我說你是一個奇跡,隻因為,你是一幻天師的後裔,經脈幾乎可以無限的自愈,之前的墨舞沒有死去,反而還能恢複過來,也有這方麵的緣故。而你,憑借這樣的天賦,不斷在絕情和動情之間掙紮,飽嚐了經脈寸斷的痛楚,是不是這樣?我真的很奇怪,到底是什麽?讓你能在這樣的痛楚中堅持下來?”


    雲貞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她冷冷的說道:“你說什麽?我不知道。”


    “還嘴硬。”霖仙芸嗤笑一聲,突然間,她動了,一把捏住雲貞的玉頸,將她提了起來!


    “我動用的不過是九幻天師的力量,你就束手無策了,看來你的力量,已經徹底了喪失了。”說完,霖仙芸鬆開了雲貞,雲貞摔倒在船板上,掙紮不起。


    霖仙芸沒有理會掙紮不起的雲貞,而是來到陸凡身邊,小聲道:“小家夥,這一次,我可幫不了你了,但是你的路,還要走下去,或許,不久之後,宿命就會讓我們相逢。”


    陸凡沒有聽到霖仙芸的話語,他仍是昏迷不醒。霖仙芸轉身對著雲貞說道:“你將他送迴去吧!等他醒來,我希望你能讓他學會麵對這一切。”


    雲貞這才站起來,一股極度的無力感湧上了她的心頭,霖仙芸突然間抬手,按在雲貞的肩上,那一刻,雲貞感到了一股風月之力從霖仙芸身上流傳出來,滋潤著自己的身體。


    “這是我僅剩下的一點風月之力,現在我把它給你,接下來我將進入休眠,隻希望這一股堪比半步一幻的力量,你能好好利用。”霖仙芸靜靜的說著,繼而,她皺了皺眉,有道:“記住,不要弱了月夢琉璃的名頭,否則我可不會饒了你。”說完,霖仙芸身後那枚戒指騰空而起,張開了一道虛無的門,霖仙芸轉身,這時雲貞突然道:“前輩,還不知您的姓名……”


    霖仙芸沒有迴頭,小聲道:“記住,我叫霖仙芸……”旋即,霖仙芸走入了虛無之門中,隻留下有些呆滯的雲貞……


    …………


    夜色,寂靜而又深邃,聲聲淒咽,窗外下起了一陣小雨,紛飛的梨花雨,灑在了整片風月天都。


    風月天都的春天,去的總是被外界晚一些,但是春日的生機勃勃,如今卻沒有喜好的喜悅之感。


    陸凡幽幽的醒來,呆呆的凝望著屋頂,曾經熟悉的味道,和熟悉的環境。陸凡忽然有一種錯覺,這二十年來所經曆的一切,其實隻是一場夢境罷了……


    簡樸的桌上,放著紫砂壺,一邊刻著“明月鬆間照”另一邊刻著“清泉石上流”。看到這裏,陸凡一陣迷惘,一切的一切,總是那麽的熟悉,仿佛夢中見過一般。


    緩緩起身,陸凡來到門邊,似乎在猶豫,似乎在彷徨,伸出的手,始終不敢去推開那一扇木門,更多的,是他不願推開自己的心扉……


    門外的世界,到底是什麽樣子,或許,一切的一切,都是虛幻,門外的,正是青山村,爹正在劈著柴,娘正在喂著雞。隔壁阿牛家的那隻黃狗正在四處覓食。


    也許一切,隻是自己的那一場夢,僅此而已……


    想到這裏,陸凡堅定的點了點頭,他突然想將夢中的一切說給爹娘聽,想必爹娘也隻會笑笑罷了。


    伸手,緩緩的推開了木門,陳舊的木門“吱呀”的一聲被推開了,那一刻,他怔住了,頓時內心被巨大的痛苦席卷而過。


    眼前的一切,如夢似幻,美如仙境,淅淅瀝瀝的下了一場梨花雨,紛飛了離人的眼淚。


    梨花樹下,一襲白衣如雪的她,默默的站在那裏,雨點打濕了她的衣衫,可是她不在乎。


    陸凡看到她,頓時一陣苦澀漫上了心頭,原來,一切都是真的!


    那一刻,他想哭,想大喊大叫,但是卻發不出絲毫的聲音,隻能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女子,梨花樹下,落花繽紛,她淡淡的一笑,帶著無奈與苦澀。


    “你醒了……”雲貞小聲道:“快點去吧!去見墨舞最後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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