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晴朗的日子,對我來說,是最適合到處撒歡的。但那天不能撒歡——高三分班的大日子,無論如何,我還是該去認認教室的門的。這樣做的結果就是,一進校門,就一眼看到年級布告欄上寫著我和易茹的名字——易薇:火箭班。...


    天空晴朗的日子,對我來說,是最適合到處撒歡的。


    但那天不能撒歡——高三分班的大日子,無論如何,我還是該去認認教室的門的。


    這樣做的結果就是,一進校門,就一眼看到年級布告欄上寫著我和易茹的名字——


    易薇:火箭班。


    易茹:航母班。


    這並不令人震驚。


    我垂下眼簾,目光持續盯著布告欄,當看到“沈風海”這三個字的時候,恨不得一口氣把布告欄的紙張撕毀。


    沈風海:火箭班。


    當時我第一個念頭就是:竟然連上課都擺脫不了這個家夥了嗎?


    沈風海也不知何時站到了我的身邊,瞧了瞧布告欄上的名字,而後緩緩地轉過頭來,盯著我,眉頭輕輕挑起,嘴角也彎出了一抹弧度,雙唇緩緩開啟,用疑惑、難以置信,又帶一點誇讚的語氣,吐出充滿磁性的聲音:“易薇,你竟然也考進了火箭班?”


    我瞪著他,嗤笑道:“傲慢的家夥,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喜歡把成績當成展示智商的工具嗎?”


    他“撲哧”一聲笑了,揉揉我的頭發,近乎寵溺地說道:“原來我們的易薇也是個高智商的家夥呢。”


    他的動作太過親密,一下子就把我惹惱了。我打開他的手,像是被觸怒的刺蝟一樣反駁道:“怎麽說話呢?什麽叫‘我們的易薇’啊?別跟我套近乎。”


    他倒也不惱,依然挑著嘴角說道:“你可真夠霸道的,誇你也得經過你的同意嗎?”


    我高傲地瞥他一眼:“別,千萬別誇,不習慣,也不稀罕。”


    沈風海卻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份年級成績單,指著我的名字那一欄,笑容深深,卻又並不顯山露水,隻是溫和地問道:“你的數學成績和曆史成績是全年級第一,這件事,你爸爸媽媽知道嗎?”


    我嗤之以鼻,並不迴答他,心裏卻在冷笑。


    我爸媽?他們關心的不過是我今天在學校有沒有惹禍而已,恨不得每天罵我三百遍,哪裏還會有時間關注我的成績?他們時刻關注著的,隻有易茹罷了。


    見我沒說話,沈風海大概也有所了解了,微微頷首之後,又安慰似的揉了揉我的頭發。


    我再次炸毛:“沈——風——海!”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像是在欣賞一隻炸毛的小貓一般,隨後甚至眉眼彎彎地笑著調侃:“易薇,前幾年都沒發現啊,現在才知道,你有時候真的很有意思。”


    頓了頓,他又對自己的話加以補充:“就像現在,嘚瑟又傲慢的樣子……其實還挺可愛的。”


    我身體一僵,愣在原地,心裏像是有一根細細的、被自己極力隱藏了很久很久的弦,終於被人狠狠地撥動了一下,巨大的聲音響徹天地,令我心跳如擂鼓。


    我不動聲色地努力平複了情緒,然後冷冷地朝沈風海吐出一句話:“沈風海,我警告你,不要招惹我!”


    沈風海卻似笑非笑、似惱非惱地看著我:“易薇,我們吵吵鬧鬧也有幾年了,累了,不如和好吧——我現在還記得,幾年前我剛剛搬到你家隔壁的時候,你對我笑得還是很開心的。”說著,他又好像很遺憾似的努努嘴,“可惜,就那麽一次——易薇,你就對我笑過那麽一次。”


    我瞪他一眼,不再理會他,扭頭往新分配的教室走去。


    哼,一次就夠了——我那麽嬉皮笑臉近乎討好般搭訕,卻被他棄如敝屣,換迴的不過是他疏離的冷眼和嫌棄的表情。


    那樣的恥辱,一次就夠了。


    5>


    高三的課程還是一樣的無聊。


    我還是第一次被學校以成績排名分配在這種優等生的聚集地——美其名曰“火箭班”的地方。


    而麵對一群無論上課、下課、午休、自習都在不停看書做題的優等生,我顯得極其格格不入。原本無聊的生活,在進入“火箭班”之後,似乎更加無聊了。


    我選擇了教室最後一排的座位,最大限度減少對連廁所都不用上的同學們的影響。


    上課的時候,我還是會認真聽講,隻是下課時間或者老師拖堂講習題的時候,我都會趴在桌子上發呆或者做夢。


    這樣的日子也還算愜意。


    但愜意的生活沒過多久,就被高三才接手我們班的班主任打斷了。


    班主任是我們的英語老師,四十來歲,成天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時不時把考重點大學的話掛在嘴邊,聽得人耳朵起繭。


    鑒於她上課的時候題外話太多,我一般隻選重點的內容聽,隻要她的話題一開始延伸,我就會拿出圖畫本亂塗亂畫,懶得聽她廢話。


    一般情況下,她講到下課鈴響起的時候,就會自覺地收聲,然後宣布下課。但是這天下午的最後一節課,她拖堂講了整整十五分鍾之久的以後要怎樣怎樣的廢話,依然沒有宣布放學的意思,末了還讓全班同學抄寫模擬考試的英語試卷。


    抄寫試卷?背題?


    這種刻板老舊的教育方式,真是令人無語。


    我懶得理會這種無效的學習方式,索性隨她拖堂,反正我不抄試卷,不如睡覺。


    我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叼著課間隨手折的狗尾巴草,趴在了課桌上。


    睡意正濃時,一個粉筆頭準確無誤地砸中了我的腦袋——這粉筆頭目標之準,力量之大,足以讓我猛然驚醒。


    驚醒過後,是憤怒!


    那張英語試卷,我考了滿分,還讓我抄寫那些死板的題目?睡個覺而已,又不影響其他同學,竟然用粉筆頭扔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用英語課本使勁地拍了拍桌子,成功吸引了全班同學的目光,然後騰地站了起來,捏著那截粉筆頭,眼睛直直地盯著講台上的班主任,聲音陰沉地明知故問道:“誰朝我扔的粉筆頭?”


    整個教室頓時鴉雀無聲,所有同學都難以置信地盯著我。


    沈風海側身看著我,朝我搖了搖頭。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讓我別太放肆。


    我正在氣頭上,隻是冷冷地瞥了沈風海一眼,示意他別多管閑事,然後扭頭繼續盯著講台上的班主任,諷刺地笑了起來:“沒有人承認嗎?怎麽,敢做不敢當?”


    班主任從怔愣中迴過神來,清了清嗓子,眉頭皺得緊緊的,語氣相當不悅地說道:“易薇同學,你這是什麽態度?在質問老師嗎?”


    我雙臂環胸看著她:“我的態度就擺在這裏,看不到?”


    “那好吧,我問你,你上課為什麽睡覺?有沒有把老師放在眼裏?”講台上的班主任可能從來沒有遇到過我這種學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反應,調整了半分鍾之後,便開始擺高姿態,自覺有理地問道。


    我很淡定地迴應她:“李老師,糾正一下,現在是放學時間,不是你說的上課時間。而且,抄試卷這種落後的學習方法對我無效,我不需要接受!”


    “你,你……混賬!我還站在這裏,誰告訴你放學了?老師讓你抄你就得抄!就憑你這樣的學習態度,也能進‘火箭班’?上課不好好學習,就知道頂撞老師,以後能有什麽出息?不如趁早退學算了!”班主任大概是在十多年的教學生涯中習慣了使用拖堂和抄試卷這樣的教學方式,第一次碰到我這種有勇氣衝撞她的學生,憤怒得整張臉都漲得通紅。


    我卻不緊不慢地笑了:“李老師,也許你對我不太了解,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易薇,也就是你口中說的不好好學習、沒有出息的混賬學生。我上一次的考試成績是全年級第二十五名。


    “至於我為什麽會來到‘火箭班’,這是校長親自製定的規則。憑什麽進‘火箭班’呢?憑的自然是成績排名。而我的成績,自然是在高效課堂上認真吸收的結果。


    “但是,現在是北京時間十八點十分,距離放學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十分鍾,也就是說,你拖堂拖了整整四十分鍾。這樣的教學方式非常低效不說,還耽誤了同學們吃晚飯的時間,進而影響大家晚上複習功課的時間。


    “再有,抄寫試卷這種行為死板迂腐,對提升成績毫無作用,我有權不執行。再加上你用粉筆頭投擲學生,這也屬於體罰的一種。


    “而且你在整個班級麵前公開侮辱學生,用‘混賬’‘沒出息’‘退學’之類的字眼,嚴重傷害了本人的自尊心。如果接下來事態更嚴重的話,我有必要向校長的意見箱寫封投訴信,甚至向媒體曝光。”


    一瞬間,整個教室鴉雀無聲。


    班主任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嘴唇抖動了幾下,卻遲遲沒有反駁的聲音從她口中發出來。


    就這樣,我和她麵對麵僵持了三分鍾後,她終於從雙唇間擠出了兩個字:“放學。”


    我諷刺地笑了。


    這種公開與老師叫板的事我以前也不是沒幹過,隻不過對於“火箭班”這些全校頂尖的優秀學生來說,有可能是第一次見到。


    但顯而易見,哪怕是優等生,也是厭惡老師拖堂的,何況還是毫無意義地拖了這麽久,所以走的時候,很多同學從我身邊經過時,都對我露出了善意的微笑,甚至有幾個人還拍了拍我的肩膀,說著“易薇是嗎?你膽子可真大”之類的話。


    我心裏知道,盡管如此,他們內心深處還是不願意和我這種“異類”過多接觸的,畢竟都是一群從小就優秀的乖乖牌好學生。


    麵對那些陌生的臉孔,我也實在不想寒暄,索性麵無表情,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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