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幫過我,為什麽就不能再幫我一次?”


    落仙湖下遊的一艘華麗官船上,頭戴金絲雙翅鳳冠,身披寶飾提花彩衣的納言真妃正含情默默的望向船頭上站立著的某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可讓人感到詫異的是,納言真妃子的目光並沒有投向那個身穿常服站立於船頭的涉川國主單憫,而是落在了另一個人的身上。


    不知道是從什麽時侯開始,這艘巨大的官船四周已經被密密麻麻布上了十幾道銅網,網上墜著的鈴鐺和魚鉤,時不時會隨著銅網一起被湖水晃動,帶起一陣難以用語言表述的絢麗光芒。而先前那些緊隨這艘官船的大小船隻,此刻橫七豎八聚做一團,遠遠停泊在距離此處能有二三裏地的湖心位置,幽怨淒美的漁歌也被一聲聲叱喝所替代。


    看了一眼站在船頭的“涉川國主單憫”,劉半山沒有迴應身後的詢問,而是壓低聲音對著自己麵前微微抖動著的那個身影說道:“許公公又不是沒有殺過人,如何會有當下這般反應,你要知道,劉某的易容之術並不太好,若是汗出得太多,誰也難保那麵皮會不會出現異樣!”


    船頭上的“涉川國主單憫”聞言身軀又是一抖,那已然蜷縮起來的背影,又似蒼老了十歲,可隨著劉半山冷哼一聲,那蜷縮的背影猛地伸展開來,一個意氣風發大局在握的“涉川國主”,再次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當中。


    許三福知道自己死定了,無論如何都死定了,從頭到尾,便隻有自己被蒙住鼓裏,如今不該聽的也聽了,不該見的也見了,現在倒好,連這不該做的也做了,哪裏還能有什麽生路?


    許三福對自己的本事有些自信,他確有想過跳水逃生,可前提是要能製住船上的這兩個人,還要能穿過這一道道催魂奪命的銅網。僅僅是這些也就罷了,那些推動官船前行的影衛此刻還在不在船下?對於這一點,許三福同樣沒有把握。


    湖岸上的廝殺還在繼續,那座新近建成的亭子也因立柱斷裂變成了一堆碎木爛瓦,可即便如此,被三十餘名影衛圍攻的七個黑衣人卻好像是從地獄裏來的不死亡魂,即便渾身上下都已被鮮血染透,卻依舊保持著旺盛的戰力。


    被七名黑衣人拱衛著的是兩名身披黑色鬥篷的漢子,可說來也怪,這兩人位於廝殺的中心,可即便是被死亡的陰影所籠罩,卻表現的好似兩個無關的看客,隻時不時會向著官船這裏望上兩眼。


    隨著一顆偌大的頭顱拋向天空,劉半山的心微微有些刺痛,這些還在廝殺的影衛哪一個不是自己看著成長起來,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身上也流淌著他劉半山的心血。


    毀損的涼亭周圍,層層疊疊的禁軍軍士,已然將此處所在堵得水泄不通,可劉半山看得出,那些站立在前排的禁軍軍士,他們明明已經張弓搭箭,卻始終引而不發,即便是看到了合適機會,那弓箭也隻是虛張兩下便行做罷。


    此種狀況劉半山當然清楚是為了什麽?


    單憫是將這些影衛交迴了自己手中,這或許意味著一種信任,可是這信任終究打了折扣,而這折扣的代價就是“減丁”。


    輕輕歎了口氣,劉半山迴轉身形望向了納言真妃的雙眼,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有些事情還是問清楚妥當。


    “這些人好像不容易應付,劉大人,你莫非一直等著自己的部屬去送死?”


    同樣看清了岸上那一幕,納言真妃略帶嘲諷語氣問道。


    扭頭又向著岸邊望了一眼,劉半山的言語冷酷中帶著幾分猙獰。


    “他們也會流血,隻要流血,總還是會死的!不過劉某倒是吩咐過了,橫豎留下一兩個,莫要以為無知無覺劉某就奈何不得,就是地獄裏的僵屍劉某也有辦法讓他們開口!”


    “開了口又能如何?”


    看著那張依舊淒美如花的臉孔,劉半山嘴角蕩起一抹苦笑。


    “納言,到了此刻我才真的相信,你果然不會任何道法武功!”


    劉半山的迴應讓納言真妃笑意當即僵在臉上,可隨即官船上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都到了當下這個地步,為何你還不敢像過往一樣稱唿我小雲,他待你便真的有如兄弟嗎?若是如此,當日為何不阻止伏修道去殺你的兒子!”


    船頭上的許三福身軀狂震,不經意間扭過臉,看到的卻是劉半山那張扭曲的麵孔。


    “看什麽!不想死就老實站好!”


    劉半山的低聲叱喝讓許三福險些尿了褲子,他很想哭,可是他不敢。


    許是笑得累了,納言真妃喘了一口氣,隨即攏了攏鬢角的秀發接著說道:“二十五年前,你幫他除去了宮中的隱患,若沒有你,他如何能做上今天這個位置,可這大的功勞誰都以為他會將我讓給你,但是他又做了什麽?要不是劉公祠保住了你的性命,你哪有今日的造化!迷陀丸和那些畫的事情他怎會不知?大婚當日,他便向我那兄長酒中下毒,隻是他沒有想到,我兄長的修煉之法另有來處,根本就不懼怕這迷陀丸。這等事便隻有你不知!我的好哥哥,你當真是個天大的傻子!”


    “你為了他,連待你有如己出的劉家人都敢殺,他卻隻因為劉家人送給你的姓氏和一個道聽途說的傳言便容不下你,若非小蘭一直勸說他不要寒了眾人的心,你以為他真會放過你?找你迴來又給你個影衛總領的官職,不過是將你捆在身邊,而影衛總領一職,也會讓你被所有人孤立起來,如此算計,天下真有這樣的兄弟嗎?”


    “還有你那個姓謝的徒弟,你當真以為自己能護得住他?伏修道早去查過此人底細,還好他不姓劉,也不是你的親生兒子,可即便如此,若非擔心那把刀再落到旁人手中不好掌控,這孩子又如何能活到現在?其實我一直有些懷疑,當日若依著你言,那兩個人應該是死在宮內才是,火場中的屍骨似乎也證明了這一點,可是永寧河邊的那兩具屍骨又是何人?宮中與劉家人交好的皇族貴戚是有一些死在了宮外,可這件事未免巧了一些,我記得當年曾送過一柄小刀給你,不知道那刀兒現在在什麽地方?”


    “咣當”一聲,一柄玉質手柄的連鞘短刃被劉半山從懷中掏出擲到了納言真妃的麵前。


    看著那短刃,納言真妃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慌,可看著看著,納言真妃的嘴角笑意再現。


    “難得你還記得那刀兒的模樣,也不枉小蘭將自己的身子先交托了給你!”


    “閉嘴!”


    官船上響起劉半山的一聲斷喝,這一次,劉半山沒有壓低聲音,可許三福卻注定會成為一個死人。


    船頭上的許三福詭異的笑了,他忽然發覺死亡也不是一件太了不起的事,一個宮中的閹人,能知道這麽多秘密,又穿過了這象征著至高無上權利的帝王衣袍,死又算得了什麽?隻可惜沒人能在史書上為他許三福留下一筆,若當真如此,他許三福便是沒了傳承,靈位也會被供奉在自家祠堂的最高處。


    蜷縮著的許三福就好像被人打了雞血,那瞬間升騰起來的豪氣立時充斥整個胸膛,船頭上的他意氣風發,原本垂下的雙臂也背在了身後,那抬起的頭顱,額頭高高揚起,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望向對岸,當真像及了一位真正的帝王。


    “唉!這樣的人,殺了可惜了!”


    此時此刻,似這等的俏皮話從納言真妃口中吐出卻帶著陣陣寒意,也許正是因為這寒意,劉半山的目光終於從許三福身上轉迴。


    “小蘭,你何必一定要揭破此事,你知道,隻要有我在,錚兒未必會死,原本錚兒不是沒有機會,隻是因為你,因為你背後的問天宗,他才落到今天這種地步。雖說你的兩位姐姐都已做了昌餘武山的帝後,可她們又有哪個留下了自己的子嗣?若是想做這涉川的國母,當日就該由著錚兒做個太平王爺,你定然要搞出這多是非,又是何苦!”


    聽聞劉半山此語,納言真妃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眼眶中漸漸湧出淚水。


    “半山,你什麽時侯才能真正懂得一個女子的難處?一個女子即便榮耀,那心思終究會落在自己丈夫和孩子的身上,小蘭早就累了,做不做這國母帝後又有什麽差別,可錚兒不同,坐不上這個位置,他會死,我們的兒子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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