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落塵一聲冷哼,一股淩厲之極的殺伐之氣從其身上散發出來,霎時,別院中草木搖動,氣氛森寒,就連和煦的春日陽光也在落塵一身血腥殺伐之氣下失去溫暖。


    落塵之氣勢變化突如其來,諸道麵色慘白,心中如同壓著一塊千鈞巨石,而身處殺伐浪潮尖端的明靈子更是心頭急懼,一層冷汗瞬間打濕其背脊,在他之意識中,此刻背後仿佛有一頭擇人而噬之緣故兇獸正口露垂涎地盯著他,令他動彈不得!


    突然,明靈子心頭一狠,驟然咬破舌尖,劇烈的痛楚令他從落塵之氣勢中擺脫出來,但此刻他說什麽也沒膽量迴頭去和落塵鬥上一場的,隻得強作輕鬆,再次舉手向天,咬牙道:“吾!明靈子,不得以任何方式向任何人、任何生靈透露有關於在太子府之所見所聞,違者,永生不得參透大道!”


    隨著明靈子誓畢,一絲極細的黑色光華驟然自虛空中透出,射在明靈子眉心,凝結成一玄奧符文,而後隱沒在其眉心。


    直到這時,落塵才露出滿意之色,隨之斂去一身殺伐之氣。


    當別院中恢複陽光明媚雲淡風輕之時,諸道心中更驚!要知,能發能收方是圓融境界,落塵身上之血腥殺伐之氣,隻能說明其曾經殺伐果斷,手中染血不少,但這並不鮮見,一些魔門中性情殘暴之人,身上血腥殺伐之氣隻會比落塵更甚。但是,殺伐之氣極難控製,易發難收,若要做到向落塵這樣收發自然,需要極高之心境修為,而落塵此刻才多少歲?這對於天下修道之人來說都不算是秘密。


    直至此時,諸道再也不敢輕視落塵,而關於轉世隱星之能為,諸道也算是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明靈子站在原地,麵色陰晴不定,如此巨辱,乃其平生未有之事,但無論是自身修為還是師門背景,他皆知曉自己與百裏落塵差得不是一點半點,心頭怒火難耐,明靈子緩緩轉頭,恨極地望了落塵一眼,那目光之中,仿佛倒映著其已扭曲之極的心境。


    落塵微微一笑,對明靈子之目光置若罔聞,隻是淡淡地道:“明靈道長,今日你不光出言非議在下,且還辱了在下師門,若今後明靈道長不在長安為供奉還好,不然日後敵對之時,最好時常提防著點兒爾之項上人頭!”


    “你!”噗地一聲,明靈子終於壓製不住胸中怒火,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指著落塵鼻子道:“你…百裏落塵,你欺人太甚!”


    落塵麵色依舊淡然,道:“你能奈我何?”


    “哼!”明靈子已用盡畢生養氣功夫,終於忍住了與落塵拚命之衝動,袖袍猛然一甩,似逃一般地離去。


    明靈子走後,落塵掃了諸道一眼,道:“還有哪位道友不同意在下之做法,不如早點提出,以免日後大家都難辦。”


    諸道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皆是一臉無奈和苦笑。其實,明靈子在諸人當雖然修為僅是排在第五,但若真是論起鬥法較技的話,除卻魏伯陽等一兩人外皆不是其對手,無他,專攻不同而已。既然明靈子都在落塵手下氣得吐血而逃,那他們這些人又能如何?難道真要辭去太子府供奉一職麽?可各自師門怎麽辦?


    無奈,眾人大多輕歎一聲,無奈搖了搖頭,示意服從落塵之安排。正如同昨夜點玄機所猜測的那樣,無論是天策還是其他府上之清客,背後多是養著一個門派的,這些門派大多較小,無力與一些中型門派爭地盤爭靈物,是以隻有委身他人,以求生存傳承之空間。


    見諸人並無異議,落塵忽然抬起右手,掐出一個玄奧法訣,霎時,一點青光自其指尖飛出,落在魏伯陽手中的信紙上,信紙青光一閃,上麵字跡模糊一陣後,忽然大變,魏伯陽驚疑地望著手中信紙,當他看到其上新出現之內容後,輕咦一聲,忍不住念出口來:


    “天策供奉,每月月俸黃金五百兩,靈材所屬半於從前,有功者賞,有過者罰,賞罰條例如下…”


    魏伯陽方一開口,諸道便有騷動,當魏伯陽念完每月俸祿和賞罰細則後,諸道麵上均是露出喜色,紛紛將信紙拿過來傳閱,當諸道看完後,望著落塵之目光中皆暗含感激,若依信紙上之內容來看,落塵非但不是小氣之人,反而大方得出奇,譬如每月若上交所煉靈丹一粒,算有功,賞金一百,其餘賞賜皆比較容易獲得,如此一來,隻要安心為天策閣做事,每月俸祿和所得靈材非但沒有比以前少,而且還多出不少!


    望著諸道麵上之喜色,落塵微微點了點頭,暗歎點玄機之法果然有效。其實,說到底,點玄機所用方法無非是“恩威並施”四字而已,但此四字對如今之天策卻最是凝聚人心。


    點玄機此計,就像一個強盜先將一人之錢財強行掠走,然後再還給他一樣,對於那人來說,雖然錢財和被搶之前沒有什麽差別,但失而複得,總會讓人覺得倍於從前,而此時落塵所扮演之角色,便是那個掠人錢財的強盜了。


    激動半晌後,魏伯陽邁步而出,向落塵拱拱手道:“雲牙伯陽,替諸位道友謝過閣主,閣主放心,今後我等定竭盡心力為閣主辦事,閣主所指,皆是我等赴湯蹈火之處,閣主仁義,我等必將銘記在心!”


    魏伯陽之言,基本可代替諸道的意思,畢竟在落塵出任天策之主前,天策閣便是由魏伯陽代管的。而在魏伯陽代諸人明誌之後,在場諸人,竟無一人再想到方才那位被氣得吐血的同僚。


    魏博言語畢,落塵連忙上前將其扶起,道:“諸位道友之心,落塵知曉了,隻是,希望諸位銘記,能讓諸位竭盡心力的乃是太子殿下和整個天下蒼生,若將來太子大事有成,諸位皆是功勳元老,無論是於己還是於天下皆是無量功德,是以希望日後諸位能盡力配合在下,為天下蒼生盡一份心力,在下百裏落塵,在此拜謝!”


    說完,落塵拱手俯身,向諸道一拜。


    就在此刻,一位小廝進入別院,走到落塵身前恭敬一禮,道:“稟閣主,太子殿下有請。”


    落塵一愣,隨即點了點頭,揮退小廝後,又向諸道抱了抱拳,囑咐幾聲勤加修煉後便匆匆離去。


    此次李隆基並未在朝陽店接見落塵,而是在他之房寬闊無比,成排的檀木書架盡然有序,落塵隻是微微掃了眼,便發現了數量眾多的古籍和孤本,而關於琴歌詩賦之書,卻少得可憐。


    此刻李隆基正凝立於書桌之前,沉吟不語,落塵進來後,李隆基連忙招唿落塵坐下,命人沏好茶之後,才微微歎息一聲。


    落塵端起細膩地鈞窯雕花茶盞,品了口茶道:“太子殿下找在下來所為何事?”


    李隆基拄額沉吟一瞬後才道:“聽聞落塵兄卦術一絕,本宮想請落塵兄為本宮算上一卦。”


    “哦?”落塵心頭微驚,道:“不知殿下想要算什麽?”


    李隆基麵色凝重地道:“明日上朝兇吉!”


    落塵麵色一變,道:“難道兩位公主欲對殿下下手了?!”


    李隆基擺擺手道:“那倒不是,若此刻下手,本宮和那兩位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大家誰都沒有把握,不會輕起幹戈的。”


    落塵微微放心一些,道:“那是為何?”


    李隆基道:“是這樣,得落塵兄三位相助,本宮準備明日上朝,正式出山,本想向父皇獻上靈丹一粒,以祝東流,卻得到線報說太平公主明日亦欲向父皇獻上靈丹,且太平公主之靈丹,要比本宮手上這粒好上不少,但本宮獻丹之傳聞已經傳到父皇耳內,明日若獻,靈丹不如太平公主的話,隻會徒惹人笑,出山一事亦成笑柄,但若不獻的話,那卻是欺君之罪啊。”


    李隆基之話語中頗為無奈,此事說到底,還是自己府上清客無能,煉不出絕品靈丹而已,如此才讓他陷入進退維穀之境。


    聽完緣由後,落塵微微一笑,道:“原來殿下憂心此事,明日上朝之前,在下連夜煉製一枚靈丹便是,隻是,不知太平公主所獻靈丹為何?”


    “龍華丹!”李隆基麵色凝重地道。


    此言一出,落塵不禁搖頭笑道:“我道是何靈丹寶藥,原來隻是區區龍華丹而已,實不相瞞,龍華丹在我宗常羊宮《百丹譜》上連末流都排不上,適合凡俗之人服用之丹藥,比龍華丹好的不計其數,殿下放心,以如今天策府庫中之靈材,在下隨便煉上一枚便比龍華丹強上幾倍!”


    李隆基聞言一喜,道:“當真?!”


    “當真。”落塵微笑著道。


    煩憂去後,李隆基心情大悅,也終於認識到了小門小派和當今正道第一大派之差別,聽聞線報,那枚龍華丹乃太平公主手下一修為高深之清客耗時四十九日,所費無數靈材方才煉製成功的,聽說不僅有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之效,且還能清神定心,禪定通靈。如此神效,連他都忍不住想用盡一切方法得到了,沒想到在落塵口中竟是那種不入流之貨色,看來當日流蘇之語,確實是勝過萬金呐!


    此時天色已近午時,李隆基心情大好之下,親自吩咐後廚備上幾個精致小菜,在書房宴請落塵。


    宴上,李隆基對上午落塵整頓天策閣之手段大加讚賞,讚他年紀雖輕,但對人心之洞察卻老到之極,言就算是他自己親自處理,也不可能比落塵做得更好了。對於李隆基之讚賞,落塵隻有搖頭苦笑的份了,當下對於點玄機之佩服又加深了幾分。


    話鋒一轉,落塵道:“不知劍兄和太白兄如今如何了?幾日沒與他們一起飲酒,倒怪是想念的。”


    李隆基微微一笑道:“劍卿乃真將軍也,如今正在著手操練神策之事,每日與士卒同餐同眠,身體力行,可謂是忙不得可開交,至於李太白,倒是在機策府混得不怎麽如意,有空的話,落塵兄可去看看他。”


    “哦?為何?”落塵疑惑地道。


    李隆基放下玉著,輕歎一聲道:“機策府乃本宮智囊,所為之事多攻於機謀算計,太白兄心性直爽豪邁,對機策府之人行事多有微詞,言其有違坦蕩,是以與同僚多有嫌隙,學士一職,卻是做得不怎麽舒坦啊。”


    聞言,落塵亦是輕歎一聲,此刻他已不是剛出山時那樣單純毫無心機了,此刻的他已然明白,無論是治理天下還是駕馭百官,皆不能隻靠仁義道德這一套,性格豪爽或許在江湖上能吃得開,但在人心詭譎之朝堂,卻是寸步難行。


    無奈,落塵搖頭輕歎,緩緩道:“嗯…我以後會去看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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