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月光灑在沉寂的劍閣古城上,高閣簷角露出參差崢嶸的輪廓,白日的喧囂如泡影般消失無蹤,隻堆著尚未來得及清理的雜物。整座城都陷在一種詭異的靜寂之中。


    但這卻不包括縣衙中庭。


    自從塞北聯軍南侵,原本的縣衙官署就已經名存實亡,縣太爺“不湊巧”地迴鄉掃墓去了,丟下一座群龍無首的城市,正好由蕭長風接手,力挽狂瀾地挽救了危局,這一份功績,倒真是實打實的。


    自那時起,雖然他從未坐過那張縣太爺專用的太師椅,但誰都知道遇事時該去請示誰。


    月下的中庭,席地坐著不少人,大冷的天氣,卻都是腰板挺直、巋然不動,看得出功夫不淺,恐怕在城中也都是說得上話的人物。


    夏侯瑾軒偷偷摸摸地趴在房頂上,努力地把自己縮成一團,衣領緊了又緊,還是凍得牙根打顫,和底下那群人形成鮮明對比。他卻顧不上冷,全神貫注地盯著底下的動靜。


    崔槐仍在口沫橫飛:“大師兄領著眾兄弟端掉了淨天教的據點,這麽大的功勞,吃了頓飯意思意思就沒下文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說什麽要把俘虜交給官府秉公處理,最後呢?全沒影了,這讓大夥兒怎麽能心服?”


    不少人紛紛點頭:“就是,咱們廢了不少力呢!”


    “這下倒要來把屎盆子往大師兄頭上扣,忒也不講理!”崔槐忿忿不平道。


    這根本是兩碼事吧?夏侯瑾軒頗為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又掃了眼蕭長風,他仍是皺著眉頭、抱著手臂,一語不發地坐在主位。


    一個較年長的弟子斟酌片刻,清了清嗓子:“咱們還是想想怎麽辦比較要緊。”這人顯然是有些分量的,他一開口,議論紛紛的人群安靜了不少。


    蕭長風抬頭瞄了他一眼:“三師弟說的對。明日我就隨他們迴去一趟吧,城中事務,就交給三師弟代勞了。”


    “不行!”崔槐第一個反對,“肯定有去無迴!肯定過不了多久就派來新的統帥,再過不久就會悄無聲息地把咱們這些和大師兄走的近的一個個換掉……你們看不明白嗎?”


    中庭頓時鴉雀無聲。(.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蕭長風不緊不慢地開口了:“崔師弟言重了。隻要能守好劍閣,統帥是誰有什麽關係?”


    這話聽著大義凜然,實際卻是一招狠棋,等於坐實了崔槐的論調。試問世上能有幾人願意把辛苦打拚下來的基業平白無故地拱手相讓?


    夏侯瑾軒置身事外,反而看得分外明晰。蕭長風與這崔槐就像是配合無間地演著一出戲,有些話由他人來說,顯然比蕭長風自己說效果要好上許多,蕭長風也可繼續扮演他悲苦而又正直的受害人角色。


    隻見崔槐又跳出來,義憤填膺地說道:“大敵當前,卻自斷臂膀,這是盟主該有的作為麽!”也不等眾人反應,站起身,朗聲喝道,“我從加入折劍山莊,就一直跟著蕭師兄,今後仍願一直追隨,有誰跟我一樣?”


    眾人麵麵相覷,都有些猶豫。這時,稀稀落落地有人站了起來:“我們也跟著大師兄。”


    那位三師弟似是吃了一驚,隨即又皺起了眉。


    有人開了頭,後麵就好辦了,三三兩兩地又陸續站起來不少人。


    那三師弟的眉頭皺的更緊,目光從站起來的人臉上一一掃過。有的人接觸到他的視線,竟然心虛地垂下頭去。


    這一幕完完整整地落入了夏侯瑾軒的眼中,讓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莫非,早就被收買的人,不止崔槐一個?


    那三師弟也是心中起疑,不由得狐疑地瞄了蕭長風一眼。


    而蕭長風卻似渾然不覺,起身朝眾人一一拱手:“諸位師弟如此厚誼,我愧不敢當啊!”


    “大師兄,諸位師弟,”那三師弟終於忍不住開口了,“違抗師命,終究不妥。不如我陪大師兄走一趟……”


    “三師兄!你能保證帶大師兄平安迴來麽?”不知是誰突然問道。


    那三師弟一怔,“這……”可他這一猶豫,對有心人來說就足夠了。


    崔槐冷冷一笑:“三師兄,大師兄待你不薄啊!說罷,那薑小子給了你什麽好處?”


    眾人刷的把視線投向他身上,紛紛帶上了“原來如此”的意味――自己收了好處的人,總以為別人也同自己一樣。


    三師弟又驚又怒:“崔槐!你別血口噴人!我跟著師父習武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你算老幾?你……”話至中途,他突然頓住,意識到自己這番話倚老賣老,可一下子得罪了不少新進弟子,臉色一時青紅變換,轉向幾個資深弟子說道,“你們真要背叛師父嗎?”


    這些人你看我、我看你,又都猶豫起來。


    蕭長風歎息一聲:“想留的人我絕不虧待,想走的人我也不會勉強。”


    那三師弟眼神複雜地看他一眼,恭敬拱手,轉身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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