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這種陣仗,塞外公子先是一訝,隨即撫鄂沉思:“的確如此。就算他們能算到葳香樓中臥虎藏龍,也斷然算不到我等將至。”這說法無異於拖了暮謝二人下水。


    眾人皆默然無語。暮菖蘭一時不好辯白,瑕和謝滄行也不好插口,夏侯瑾軒巴不得沒人注意自己,自是不會主動挑頭,而皇甫卓於長輩在場時向來眼觀鼻鼻觀心,不待問話極少開口,謹守禮數。


    片刻無言,夏侯彰有心息事寧人,言道:“如此這般步步為營、小心謹慎,不為求財亦不為尋仇,確不似邪教往日作風,怕是淨天教中,免不了有了什麽變動,我們此後須多加留心才是。”隨即又對著暮謝二人言道:“還未謝過二位今日援手之恩。”


    此言一出,皇甫一鳴又想到今日橫生枝節,反倒靠幾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保住性命,心中大為不快。


    一見他麵色不豫,暮菖蘭心下了然,眼珠一轉計上心來,拱手笑道:“門主何須言謝?我二人本就是皇甫門主重金布下的暗棋。不怕您怪罪,本來我還道是杞人憂天呢!這筆銀子定然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到手了。現在看來,還是皇甫門主思慮周詳。”


    聞言,皇甫夏侯兩人皆是一愣,心思各異地沉默不答。


    這話若是宣揚了出去,不僅皇甫世家可挽迴些顏麵,也等同於宣告了她葳香樓暮菖蘭乃是皇甫世家一方,自此攀上了靠山。皇甫一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暮菖蘭,似乎對她此舉大為滿意,默認下來並未說破。


    上官彥韜立時拱手讚了幾句“深謀遠慮”之類的褒詞。


    暮菖蘭隨即話峰一轉,精明的眼笑吟吟地盯著上官彥韜,別有深意地讚道:“倒是上官公子,出現的可真是時候,晚一分太遲,早一分又顯不出公子的手段,真是恰到好處。”


    她雖不能說睚眥必報,但衝著剛才他把自己拉下水當擋箭牌,也不能善罷甘休。她還打算著繼續從三大世家那裏賺銀子呢!葳香樓已經化為灰燼,重建起來大為耗時,在此期間算來算去也就三大世家是最好的金主,可不能讓幾位門主把自己懷疑上了。


    仿佛絲毫未有察覺笑裏藏著的利刃,上官彥韜神態自若,抱歉地笑笑:“暮姑娘責備的是,若彥韜早來片刻,薑公子和那位姑娘也不至受傷。實因我們三人分頭趕路,約在鎮東頭界碑處會和,再一同前來,這才耽擱了時辰。”


    夏侯彰忙擺擺手:“這怎能怪你?誰能提前料到這般變故?”


    見對方四兩撥千斤地化解了自己的懷疑,暮菖蘭也不著惱,拱手行禮:“隻可惜葳香樓無福好好款待公子,以報大恩。”隨即別有深意地一歎,“西北、關中都是賊寇盤踞之地,聽說這陣子更是在鳳翔一帶嚴加盤查,不少義軍豪傑損失慘重,公子能跨過重重險阻、尚能毫發無損地到達此地,實屬幸事!”


    上官彥韜麵色一沉,一直以來笑意盈盈的臉突然變得極為冷肅,低頭不語。夏侯彰見狀,關切問道:“上官賢侄?”


    聽到問詢,上官彥韜緩和了神色,對夏侯彰笑笑:“多謝門主關心,晚輩……隻是想起一些事。”深吸口氣,續道:“此次南下,家主原本派了大師兄秦觀濤親領門下弟子八人前來,不料追兵神通廣大,不知從何處得知了我等行蹤,設伏阻截,晚輩與範師兄外出打探逃過一劫,待我二人迴返,就隻剩郭師兄一個活口,大師兄他們……”言及此,情緒波動無以為繼。眾人皆惻然。


    “敢問上官公子,”暮菖蘭問道,“此事……發生在何處?”


    “長安城外馬家峪。”這短短幾個字,似乎耗費了他極大的力氣,語氣沉鬱異常,再不是那個謙和自持的翩翩公子,“此後,我三人喬裝改扮,分頭行事,這才躲過了追兵的耳目。”


    皇甫一鳴一掌拍下,紅木桌案立時斷去一角,斷口平平整整,似用利刃砍過一般:“賊子可恨!我亦聽聞他們攻下洛陽後,殺人縱火,三日不絕,千年古都盡付灰燼。”


    “聽說洛陽此役乃夜叉王禦駕親征,焚城也是他親自下的令。”暮菖蘭也道,“這筆賬,可要向他討迴!”


    “不錯!”皇甫一鳴點頭,“此仇不報,非丈夫!”


    “暮姑娘好靈的耳報神。”上官彥韜讚道。


    “酒店裏客人南來北往,消息自是靈通些。”暮菖蘭笑答,“上官公子從北方來,具體情形自是比我更清楚。”


    “正是。”皇甫一鳴忍不住問道,“正要請賢侄解惑,江北如今是何境況?”


    上官彥韜神情肅穆地環視著眾人,說道:“我本不欲提及,但,諸位都是當今武林砥柱,也應告與諸位知曉。胡人善戰,遠勝我等預期。上官世家奮力抵擋,但出戰的高手中,十停也少說折了六停……在夏侯門主麵前不當自矜,但放眼南朝,騎射之術強於上官世家的,寥寥無幾。”


    此言一出,眾皆默然。夏侯瑾軒遊目四顧,本不欲參與其中,但見眾人情緒低落,又不禁安慰道:“諸位無需灰心。胡人騎射橫掃天下,強便強在駿馬之來去如風,若沒了此項優勢,也不足為懼。我江南水道交錯,荊湘更是坡阪起伏,縱然是鐵鷂騎,也如龍困淺灘,施展不開。”


    “賢侄此言差矣!”皇甫一鳴義正嚴詞地訓斥道,“我輩怎可一味偏安?當思北複中原、恢複河山才是!”


    “皇甫兄教訓的是,”夏侯彰頷首笑笑,睨了一眼兒子,道,“瑾軒並非有偏安之意,隻不過先要穩固了江南,才能北複中原。瑾軒,你說是嗎?”


    夏侯瑾軒連忙點頭稱是,哪敢再說什麽。皇甫一鳴也嗬嗬笑道:“我們四大世家個個忠肝義膽,自然不會有此等貪生怕死之輩。隻是近來時常有偏安言論入耳,不妨有些草木皆兵,夏侯兄莫怪。”


    夏侯彰忙道“怎會”,才把這個話題揭了過去,“今日各位往來奔波,想來也都乏了,詳情明日再議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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