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驀然間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荒山月下聽在耳中分外突兀,一匹馬如飛奔來,馬上馱了兩人,一個執韁縱馬,另一個則是被橫放在鞍前。


    郭泰驟聞蹄聲,心中大喜,尋思定是孫旺返迴報訊的途中碰到了自己人,可他背對來人,生恐玉蜂兒乘他疏神之機逃走,無暇迴頭,仍是運掌成風,將玉蜂兒罩住。


    耳聽得馬上乘客沉聲問道:“便在這道觀中麽?”另一個聲音打著抖道:“是啊,就……就……就在這道觀大……大殿上……”


    郭泰一聽,暗自詫異,怎地先前的聲音十分陌生?這也罷了,而隨後這聲音則像極了孫旺,卻又頗不對勁。玉蜂兒此際麵朝來人,百忙中偷眼一瞥,一時間驚疑不定。


    馬上那乘客往打鬥之處瞧了一眼,輕舒長臂,將鞍上之人提了起來,頭前腳後,唿的一聲,竟當作暗器直射了過來。


    郭泰隱隱覺得不對,正想抽空看個明白。孰料身後疾風暴起,路數不清,慌忙急閃相避。


    玉蜂兒早瞧在眼裏,也即掠在一旁,唯獨王興視線被阻,避讓不及,匆忙間鐵拐擊出,一聲響過,腦漿橫飛,被投擲過來這人立斃當場,卻不是孫旺是誰!


    那乘客擲出孫旺後,左手一按馬鞍,身形淩空拔起,一頭大鳥般撲進道觀,與此同時,鏘然出劍,雙足落地,仗劍直奔入大殿當中,急聲道:“雪大哥,你在裏麵麽?”掏出火折子晃亮,但見大殿上香灰血跡,滿地狼藉,哪有雪疏狂的蹤影。


    來人一凜,又叫幾聲,心想看來大哥已離開此處了,正要轉身出殿,忽聽得一個虛弱的聲音道:“來的可是陸老弟麽?我在這裏。”


    來人倏得折迴,驚喜交加,顫聲道:“是我,大哥,正是小弟長亭。”尋聲直搶過去,舉火折子一照,微光之中,見神像後緩緩站起一人,慘然笑道:“沒想到還能見到老弟你,雪某落到這步田地與你重逢實感汗顏!”說話之間,身軀搖搖欲倒。


    陸長亭還劍入鞘,抬腳踢開神像,撲上前將他扶住,泣聲道:“大哥快別說了,都怨小弟無用,讓你多多受苦。”雙目含淚,語中自責殊甚,滿麵愧容。


    兩人四手互握,雪疏狂忽感掌心一熱,一股渾厚柔和的內氣直透雙臂,頃刻間流便周身,宛如沐浴溫泉,隻覺舒適無比,精力為之立增。


    他不禁暗自驚詫,不想未滿一年這位小兄弟內功進境如此之神速,心下由衷代他歡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原來先時伏在馬背上離去的乃是被玉蜂兒俘獲的鄭通,玉蜂兒把雪疏狂換下的衣服套在他身上,鄭通與雪疏狂身形相差不多,雙方又始終保持了一段距離,月光下終究遠不及白天瞧得清楚,況且郭、王二人看不到其麵目,兼之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對付玉蜂兒上,方始得以蒙混過關,未被窺破。


    玉蜂兒本欲先令對方誤以為雪疏狂先已逃走,自己則另謀脫身之策,之後待郭、王二人去追尋欽犯下落時,自己在於敵人後援趕到前保護雪疏狂悄悄隱藏起來。


    她自度以一敵二或可周旋一時半刻,如若以一敵三那是想也不敢想的,因此郭泰派人迴京報信非但在她預料之中,並且是她計劃施行必不可少的關鍵一步,唯恐馬兒奔不多遠,鄭通便從馬上跌落,那樣一來,郭、王二人很快就會發現中了以假亂真之計,勢必前功盡棄,是以她用極快的手法以九股牛筋絛把鄭通牢牢縛在馬上,除非那馬嫌他累贅拚命迴頭啃咬,否則斷不至被掀下馬來。


    她所用九股牛筋絛自是鄭通隨身攜帶,他們此行本為捉拿欽犯,這物事焉能不備?分量既輕,又富彈性,比之鐵鏈好處多多,哪承想倒是方便了自己。


    玉蜂兒的妙計固然環環相扣縝密無雙,不過所冒風險也是絕大,一招棋錯,滿盤皆輸,直至要將鄭通拖出大殿綁上馬身,雪疏狂才明白她所有步驟及用意,感佩之餘更為她舍身做餌擔憂,料準她絕不肯給對方生擒,迫不得已,必圖一死,如何能夠放心的下!


    玉蜂兒見他不依,立時翻臉,以死相脅,言稱依計而行尚存一絲僥幸,若不照她說的辦,則立即自盡當堂。


    雪疏狂知她性子激烈,強逆其意難保她不真幹出傻事來,讓他按計施行又實感不忍。玉蜂兒見他的確替自己安危著想,心意更加堅決,出其不意,又將他點昏過去,移到神像後麵隱身。


    他堪堪醒轉之際,聽聞陸長亭唿喚,簡直疑在夢中,弟兄劫後相見,真是百感交集。


    陸長亭內息運處,真氣綿綿湧入雪疏狂體中,問道:“大哥,你功力耗損甚劇,不知內傷重是不重?”


    雪疏狂忙道:“我不要緊,老弟無須再耗功力,你可曾見到一位姑娘?若沒她援手,咱們弟兄今生怕是再也見不著了!”


    陸長亭臉色微變,哦了一聲,冷哼道:“等小弟將那兩個鷹爪打發了也正要找那小丫頭算帳呢。”


    雪疏狂聽得一愣,問道:“賢弟認得那位姑娘?”陸長亭道:“大哥先別問了,一言難盡,屆時自見分曉。”


    雪疏狂聽他口氣不善,猛然想起玉蜂兒口口聲聲說有大惡人尋她麻煩,難不成就是我這位陸老弟?不對,陸老弟師出名門,雖已離開華山,卻是自逐出派,他豪氣幹雲,怎會去跟人家小姑娘作對,再者,玉蜂兒曾說,大惡人已投身官府,陸老弟又豈肯聽命於朝廷?那他們兩人又何以生出過節?他百思不得其解,這時已被陸長亭背出道觀,扶上馬鞍。


    雪疏狂一見這馬更是驚奇,此馬身高腿長,毛色光亮如緞,絲毫不遜禦前侍衛所乘良駒,一時不暇尋問,當下定睛觀瞧,就見十幾丈外山道最狹窄處三人纏鬥不休,玉蜂兒險象環生,劍招使出早沒半點章法,見對手攻近身來,便是揮劍迎上,俱為同歸於盡的打法,發髻蓬鬆,狼狽萬狀。


    玉蜂兒乍睹馬上乘客猶有疑竇,待見他投來活人暗器替自己解圍,便即確信是友非敵,強援即到,死誌登時雪解冰消,打起十二分精神鼓勇苦撐到底,盼望那人速速來救,可一想到對方不知會怎樣折辱自己,尤其是在大笨蛋麵前,不覺心煩意亂,忐忑至極,連自己都感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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