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蜂兒俏臉一寒,冷笑道:“你也不用心想想,像本小姐這樣冰雪聰明,倘若是我去向官府告密,難不成會自己把話引來此處,令你生疑?真真是個大笨蛋!”


    雪疏狂又給她叫了一迴大笨蛋,倒也不以為然,心忖她機敏狡黠非我能及,於我又有救命大恩,反正無傷大雅,隨她去叫好了,便道:“這麽說是另有高手偷聽到了他二人的計議?”


    玉蜂兒苦苦道:“十有八九便是一心要置我於死地的大惡人了,所幸他沒有發現我,真是好險。”說話間麵露懼色,顯是餘悸猶存。


    雪疏狂訝然道:“由此足見這大惡人武功極是了得,又與朝廷鷹犬扯上了關係,在下一直想問,但又不願窺人陰私,請恕冒昧,這大惡人究竟何許人也?又是如何與姑娘結下的梁子?莫非……”


    他口氣一頓,凝視著玉蜂兒。玉蜂兒突然臉色蒼白,咬牙切齒的道:“你懷疑我偷了他甚麽物事,以致引禍上身,是不是?你,你……”她連說了兩個你字,便再也接不下去,眼圈一紅,潸然淚下。


    雪疏狂見她淚如泉湧,哭得好不傷心,料定是錯怪了她,忙道;“在下失言,向你賠罪……”一時追悔不迭,翻來覆去卻隻這兩句,實在也想不出什麽更好的言語挽迴。


    玉蜂兒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默默無言。隻是垂淚不已。雪疏狂便是神功如昔,當此困局也是束手無策,情急智生,忽道:“姑娘冰雪聰明,在下則是笨蛋,聰明人同笨蛋一般見識,那可大大的不劃算啦!”


    這“大大的”三個字本是玉蜂兒經常掛在嘴邊,聽他這麽一說,將頭轉了開去。


    雪疏狂隻道她氣猶未消,斜眼看時,就見她嘴角一彎,梨渦微現,秀頰上兀自淚珠滾動,卻已笑了出來,俏容初霽,風致倍增。


    雪疏狂一口氣鬆下來,跟著又是一歎,澀聲道;“雪某眼下連平常人也不如,那大惡人前來尋仇,我也隻能做殊死一拚罷了,至於結果如何則難說得很!”


    玉蜂兒輕輕的道;“你不怕我連累你就好了。”雪疏狂道;‘姑娘這話未免小覷了雪某,路見不平尚須拔刀相助,遑論芳駕於我又有救命之恩,若說連累,該是雪某連累了你才對,那大惡人縱然厲害,終究隻是一人,你救了我卻要遭官府到處通緝,兇險反而更甚。”說到這裏,臉上滿布優容。


    玉蜂兒抬眼望著雪疏狂,驀地紅雲滿頰,遲遲疑疑的道:“雪……雪大俠,我……我是小賊,並非好漢子,大丈夫,這你是知道的……”


    雪疏狂聽她沒頭沒腦的說出這些話來,茫然不知所對,隻得侯其下文,玉蜂兒囁嚅道;‘我救你出於私心,乃是險裏求生,而非自尋死路,我猜你也不願讓我陪你一道送命,是不是?”


    雪疏狂聽得心頭一凜,運氣暗察周身,當下不動聲色,微微點了點頭。


    又聽玉蜂兒接著說道:“咱們唯有盡可能不給鷹爪撞見,若當真撞見了,照我這兩下子,那是萬難救俠駕脫險的。”


    雪疏狂含笑道:“姑娘不用說了,一旦遇到官差,你從速離去便是,雪某自有對策,萍水相逢,蒙你解救,無論如何,在下一樣感激不盡。哪敢再加牽連?”


    玉蜂兒聽他說得篤誠無比,神情越發窘迫,猶豫再三,總覺難以啟齒。


    雪疏狂內息運行仍遠不及平時隨心所欲,但知並未中毒,瞧出玉蜂兒心中有事,遂道:“姑娘有什麽話但請直言,無需存什麽顧慮。”


    玉蜂兒又向他望了一眼,低下頭道:“另外……還有……我畢竟出過一份力的,就算僥幸逃過鷹爪們的圍捕,大惡人也絕……絕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所以……”說著側過臉去,仿佛不敢再與雪疏狂正麵相對。


    雪疏狂越是見她吞吞吐吐越是心急,然而看她的確大是為難,實又不便再行催促。


    隻見玉蜂兒深深吸了口氣,終於鼓勇說道;“雪大俠交遊廣闊,能否寫下一張字據,說明我曾替你略效微勞,煩你俠義道上的朋友對我多加關照,你俠義為懷,全當是可憐我好了。”


    這幾句話她一口氣說完,中間倒未停頓,顯然已是豁了出去。雪疏狂聽罷愕然怔住,半晌沒有迴過神來。


    玉蜂兒良久沒聽到他迴答,緩緩轉迴了頭,顫聲道;“雪大俠,我這麽說是不是卑鄙無恥好不要臉?可我真的……“言至於此,淚水又已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雪疏狂驟然一省,急忙搖頭,打斷她道:“朝廷是否通緝芳駕在下無法左右,請朋友幫忙保護姑娘,不給那大惡人糾纏倒不太難,能使姑娘轉危為安雪某縱死那也心安了,可有紙筆麽?我馬上就為你寫這字據,要麽幫我撕下一片衣襟,待我刺破手指為你寫也成。”


    玉蜂兒滿麵羞慚,眼中含淚,起身整理衣衫,隨後盈盈拜倒,畢恭畢敬的磕下下頭去。雪疏狂見狀大驚,慌道:“姑娘快別如此,這可折煞雪某了。你本便救過我性命,即令我這樣做了能否保姑娘平安仍未可知,說到底還是我欠了你的,怎敢受你大禮?”


    他行動不便,等閃開時,玉蜂兒已禮畢而起,迴身打開一隻小包袱,拿出文房四寶,自是從小鎮上買來,鋪紙研墨,將筆膏飽,遞到雪疏狂手中。


    雪疏狂接筆在手,苦澀一笑,突然脊背一寒,暗道:“看來小丫頭做這一切早已計劃周詳,那麽她的話又有幾分可信?她會不會專為謀這一紙字據而來?她得罪那大惡人究竟是善是惡?何以她不肯直說對方為何一味跟她為難,非要殺她不可?”


    “我若輕信人言害的好朋友庇護不該庇護甚至罪大惡極之人豈非遺患無窮?更何況她的意圖未必僅限於此,單單求得庇護這麽簡單!”


    他胸懷坦蕩,本來絕非多疑之人,然而如今身遭險境,實是不由他不去多想,心下這般尋思,禁不住抬眼望向玉蜂兒,隻見她粉頸低垂,一雙皓如白玉的纖手交疊在一處,十指糾纏,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樣。


    雪疏狂見狀又自心寬,暗想這樣一個柔弱女子又能幹出甚麽罪大惡極之事?為何不能信人在先,卻先要疑神疑鬼,揣測對方居心必惡?最多寫得清楚些,請韓幫主酌情處置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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