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朔宮。


    李元璦受封饋運使後,並未立刻接受赴任,而是領著羅通、劉伯英以及一幹千牛衛來到了薊城。


    這薊城而今是人滿為患,各類武人齊聚城中。


    一路而行,放眼望去,近乎皆是持拿大槍大戟的壯士。


    對於薊城,李元璦並不熟悉,讓劉伯英去問路人,找了一家豪華的酒肆。


    劉伯英問了路,但他們連去兩家酒肆都是人滿為患。


    不得已就近找了一家,在二樓尋了個位子較好的地方,隨便點了幾個招牌菜,點了燒酒,對席坐下。


    劉伯英算得上是草莽出身,大大咧咧的叫了聲:“這人真娘的多。”


    李元璦頗為自豪的道:“高句麗與我國人仇深似海,陛下又不同於煬帝楊廣,無度炫耀國威,嚴苛控製出征兵員,以減緩給後勤製造壓力。導致了諸多猛士求從軍而不得,聚集在這薊城城中。”


    都說楊廣跟李世民很像。


    但這就是他們兩人最大的不同。


    楊廣過於激進,隻知自己,而不懂得體恤百姓。李世民卻能曉得百姓疾苦,懂得舒緩民力。


    楊廣征伐高句麗,天下震恐,造反成片,百姓甚至不惜將自己的手腳打斷,讓自己活生生變成殘廢,還笑稱福手福足,以逃避兵役徭役。


    而李世民這一下詔募集軍隊,那是天下應從,願意出征的人,募十得百,募百得千,可謂頃刻間就湊足了出征數額。


    沒有選上的府兵兵士,甚至願意自行前往。


    尤其是那些有底氣的將門世家,上表自請帶上扈從隨軍,不需要朝廷的任何資助。


    那些沒有底氣的豪勇之士,先後趕來薊城尋求出路。


    這求戰之心,可謂舉國沸騰。


    這便是唐王朝所擁有的向心力,那種天下百姓與國家榮辱與共的情懷。


    屋外忽的傳來一聲高唿:“鄉親們放心,此次出征是聖人親臨。此役某必當奮勇殺敵,奪迴遼東,多繳獲幾個人頭,自己弄個京觀玩玩。”


    隨著他話音落下,屋外更是唿喊聲成片。


    羅通、劉伯英眼中露著些許的欣羨。


    李元璦心知肚明道:“別沮喪著臉,知道為何請你們來此飲酒?就是為你們踐行來的……”


    羅通、劉伯英一臉意外。


    李元璦道:“你們的心思,我還不了解?我已經跟太子說了,我身旁不需要那麽多人,你們隨時可以調走。迴頭,我再於李績總管通個氣:我得到了內幕,此次出征,李績是前軍大將,將你們調入其麾下,興許能混個先鋒軍當當。”


    羅通、劉伯英相繼大喜。


    劉伯英一臉激動。


    羅通隨即臉露糾結,欲言又止。


    前者是因崇拜李元璦的球技,願意在他手上辦事,治運河期間,任勞任怨,並無二話。但征伐高句麗是一個尚武王朝所有有誌向抱負的將官夢寐以求的戰場,劉伯英自然更加願意參與其中。


    羅通卻不同,多年的相處下來,他們即是主從又是朋友,李元璦還大恩於他,現今離去,固然是抱負所向,可心底義氣卻令之兩難。


    李元璦揮手製止了羅通,道:“現如今我是今非昔比,身旁護衛三十餘人,皆是武藝非凡的千牛衛。就算沒有你羅通,相信要不了多久,也會有張通、王通,根本無需為我這裏擔憂。胡國公秦瓊乃我大唐第一猛將,陛下親口對我說過。昔年兩軍對壘,他看敵將耀武揚威不爽,胡國公便單槍匹馬闖殺入敵營,於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而歸。這番豪勇,古今能與之匹敵者,不過幾人。他後人無天賦繼承他武藝絕技,唯獨你得他槍法真傳。不用之上陣殺敵,在我麾下當一護衛?那豈不大材小用,貽笑大方?”


    “何況……”他說著一臉肅然:“高句麗乃我朝世仇,我學藝不精,上陣不過丟人現眼。你幫我多殺幾賊,替我出氣,也不枉我們相識一場。”


    其實高句麗根本就沒有資格跟唐朝稱之為“世仇”,突厥倒是可以算一個。


    但楊廣征伐高句麗敗的太慘太慘,二十四個正規軍團,一百三十多萬兵馬,還有近乎五百萬的後勤。這皆是實際數字,並非嚇唬人的誇大。與冷兵器時代,這種規模的大戰,古往今來就此一例。結果硬生生的連一個遼東城都沒打下來。非但攻城不得,來護兒的水軍,士卒生還者不過數千人。宇文述統帥的九軍三十萬人,給打的全軍潰敗,隻有兩千餘人逃迴遼東。


    高句麗囂張的將隋軍將士的腦袋砍下來,堆砌成一座座的京觀,來宣揚國威。


    這等奇恥大辱,即便是隋朝滅了,都不能忘懷。


    盡管與貞觀五年,高句麗迫於李世民的淫威,銷毀了京觀。可這份恥辱,唯有鮮血才能洗淨。


    羅通不在糾結,拍著胸口道:“殿下放心,通絕不給殿下丟臉。”


    劉伯英似乎也覺得自己答應的太過爽快,有些尷尬,附和道:“伯英也要為殿下多宰幾頭高句麗豬。”


    “好!”李元璦舉杯道:“我祝你們此去高句麗,名留青史,凱旋而歸。”


    羅通、劉伯英一並高舉酒杯道:“謝殿下吉言。”


    貞觀十九年,三月十五日。


    這一天是李世民定好出征的日子。


    李元璦一早就找到了李治,打算陪他一起去送李世民出征。


    李治在姬揔持的服侍下,正穿著衣服。


    也隻有李元璦能在李治還在梳妝打扮的時候入內了。


    “見過太子,保傅好!”


    李元璦向李治行禮,跟姬揔持問好。


    李治給了個眼神,讓他隨便。


    姬揔持笑著迴禮:“老嫗哪敢受殿下這番大禮。”


    李元璦打趣道:“保傅可是今非昔比,您可是看著我長大的,以後多多擔待。”


    這話雖是玩笑,但並非虛言。


    自從長孫皇後病故,李世民一直未立皇後,執掌後宮者或是李世民任命的四妃之一,或是李承乾的太子妃。


    但隨著李承乾貶罰,李治擔任太子之後,他卻沒有給自己的太子妃相應的權力。


    而今李世民東征,李治監國,依照道理這後宮的掌舵人應該是太子妃。但是李治直接任命自己的保傅姬揔持來執掌後宮。


    也就是說,麵前這個照顧李治起居的保姆,現在是王朝後宮最有權勢的女人。


    此次東征,馬周提醒李治說李世民即便東征,也需要有人伺候。


    李治立刻安排姬揔持從後宮挑選妃子,親自送來薊城服侍。


    姬揔持道:“太子很快就好,那邊有我親自做的水晶龍鳳糕,殿下去嚐嚐。”


    李元璦三步並作兩步的走過去,道:“昨天得知保傅來了,今早我就沒用早膳,就等著吃呢。”


    李治有些急眼了道:“留我一些,保傅快點,您可是我的保傅,也太寵他了。”


    李元璦一邊往嘴裏塞龍鳳糕,一邊道:“太子不急,多著呢。”


    看著李治有些窩火,李元璦不客氣的笑了。


    兩人吃了些早點,一並去見李世民。


    看著李治走之前,手裏還捧著一件長袍,奇道:“外邊不冷,多拿一件長袍作甚?”


    李治道:“這是給父皇穿的,你先拿著……”


    他塞給了李元璦,當先快步走著。


    這快到李世民住所的時候,李治又從李元璦手中搶過了長袍,一並到殿前拜見。


    “見過父皇!”


    “見過陛下!”


    在正式場合,李元璦還是叫李世民陛下的。


    此時此刻的李世民已經穿上了一身金光閃閃的明光鎧。


    本來明光鎧就是古代最帥的鎧甲之一,李世民這套又是經過特別製作,加上這位天可汗本就是少有的英武之人,兩相對應更顯威風。


    瞧得李元璦是口水直流,這鎧甲穿在身上,那多威風。


    李世民看到了李治手中的長袍,忙道:“雉奴體弱,你快將衣物穿上。”


    李治抬起頭,眼中含淚道:“父皇,此乃兒臣親自吩咐下人為父皇做得長袍,給您一件,孩兒身上一件,一模一樣的。”


    李世民聽了大為感動,直接將自己身上披的長袍取下,棄置一旁,上前接過李治送上的長袍,穿在身上。


    李元璦在旁邊偷看著,他們父子一對,一人一件黃色袍子,看著甚為顯眼。


    李世民開心的轉了一圈道:“父皇與雉奴約定,這袍子,今日朕穿在身上去,來日穿於身上歸。”


    李元璦聽的是目瞪口呆,真的假的?


    隨即耳中又傳來,李治的話:“孩兒就穿著它,等著父皇凱旋歸來。”


    李元璦突然嗅到了一股濃厚的酸腐味道,這“恩愛”秀的,電視劇裏的狗糧都不及他們父子秀的厲害。


    穿著兒子送的戰袍,李世民更是自信,躍馬點兵,率領著水陸十萬大軍開始往遼東進發。


    李元璦一直跟著李治送李世民出城。


    待李世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地平線上的時候,李治方才調轉馬頭準備折返。


    李元璦問出了憋了許久的話:“太子真的要穿到陛下歸來?”


    李治反問道:“不然?”


    李元璦一時未說話,過了會兒,輕輕道:“不臭的嘛?”


    李治冷著臉,躍馬揚鞭的,跑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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