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長孫無忌這一走。


    殿內的情況就有些涇渭分明了。


    李承乾與杜荷擠在一起。


    李泰拉著李元嬰在一旁說話。


    李治很不要臉的去陪小兕子、衡山郡公主玩鬥獸棋去了。


    李元璦隻能跟剛認識不久的長孫衝瞎扯。


    李元璦簡單的說著整個工程的情況:“三棟別院,占地位置太大。從地契來算,三所別院加起來共計三百一十畝地。我讓人實地測量了一下,遠不止這個數。大約三百八十多畝,多了七十畝。那麽大的地方,目前隻能從關鍵處入手,先將中心的樓閣建起來,再由內至外,步步推進。不過真要一步步來,進度有些緩慢。我打算用分段施工的方法,主攻小終南山的樓閣,餘下幾處地方。另外再分中心建築,另外施工。也虧少卿給我介紹的酒友,他的人脈確實不凡。找來的工匠皆是個中好手,省下我好多功夫。”


    長孫衝聽李元璦說幾畝幾畝,忽的想到挺久以前遇到的一個案件,忙問道:“之前衝遇到一件頭疼的事情,不知商王可否指教。”


    “你說!”


    長孫衝道:“多年前皇室出現一起爭地案件,廣平王李孝慈,河間王李孝友為了一塊地爭鬥起來。淮安王臨終將洛陽附近的一塊地平分給他們兩兄弟。似乎平分不均,鬧到了宗正寺。他們一個以徑一周三的方式丈量,一個找來了李淳風,以約率和密律來計算,得出了兩種不同的答案。此事鬧得頗大,雙方各有道理,誰也說服不了誰。當時是在下奉命處理此事的,不怕殿下笑話。我是聽了這個有理,聽了那個有理,給他們攪的是滿腦子漿糊,實在不知如何抉擇。後來鬧得有點不像樣,都傳到了陛下的耳中。陛下一氣之下,以兄弟不睦為由,直接將地給收迴了。此事也就此了結。”


    頓了一頓,他續道:“如果我能在最初時決斷,找出正確的一方,也不至於讓陛下出麵了。即便這事了結,衝心底一直難以釋懷,想求一個正確答案。聽說商王在製作筒車的時候,以術數算法,計算筒車大小,卻不知能否計算田地大小。”


    李元璦聽得“李淳風”、“約率”、“密律”這些字眼,已經來了興趣,問道:“那分割的田地並不是四方田吧。”


    長孫衝似乎記憶猶新,直接道:“是的,印象很深刻。因位於河道旁,受河道影響,土地並不規範,很難用肉眼判斷。”


    李元璦道:“可有詳細數值?”


    長孫衝搖頭道:“具體數值記不太清了,也是臨時想起,得迴去查閱檔案。”


    李元璦道:“那就以李淳風算的結果來吧,他是對的。”


    長孫衝道:“為何?徑一周三是《周髀算經》勾股圓方圖裏記載的算法,數百年來一直都是以此算法為準。”


    李元璦搖頭道:“真要問我為何,我也說不出來。隻能說術數很多時候沒有絕對的正確,隻有更為精準的算法。徑一周三,以直徑乘以三,最後除以四,算法最是簡單,也最為實用。可要說精確,遠不及文遠先生的約率、密律。但你真要說,約率、密律就絕對正確,這也是錯得,我這裏還有更加精準快捷的算法。數學是精益求精的學問,沒有永遠的正確答案,隻有相對正確的。”


    “約率、密律用簡潔的話來說,就是圓周率,是當下最適合計算圓周長、圓麵積、球體積等多角形狀的關鍵值……它比徑一周三先進,故而更加精確。”


    長孫衝越聽越懵,說道:“那為何,世人大多還是以徑一周三來計算,而不是文遠先生的約率、密律?”


    李元璦道:“很簡單,文遠先生的約率、密律太難了,一般人根本接受不了。我記得文遠先生留下一本《綴術》的算經,裏麵的算術說一句漢魏至隋唐水平最高的數學著作一點也不為過。隻是可惜,《綴術》太過深奧,以至於當時執掌朝廷文化的官,叫什麽我也不知道,他看不明白,看不懂,將之廢棄不理會,以至於明珠蒙塵。”


    長孫衝聽得怒發衝冠,說道:“如此就太可恨了。多謝商王指點,衝今日迴去,便試著找尋《綴術》,好好研讀。”


    李元璦心底是大鬆了口氣,總算糊弄過去了。


    祖衝之是世界第一位將圓周率精算到小數第七位的可怖存在,自己滿腦子除了公式就是公式。自己是能算出比約率、密律算法更加正確答案。可真要細究起為什麽這麽算,這公式怎麽來的,那隻有老天才知道。


    長孫衝一心想著《綴術》,有些心不在焉。


    李元璦也擔心自己學藝不精而敗露,不敢多言。


    長樂本拉著城陽公主說話,見他們這邊聊完,過來說道:“十六叔打算何時教長樂素描?”


    “這個?”李元璦有些猶疑,望向長孫衝向他求助。


    長孫衝愛莫能助道:“公主酷愛繪畫,且異樣執著。商王還是應了吧,免得惹怒了陛下。”


    李元璦想起李世民那女兒奴的屬性,隻好道:“這樣吧,每七曜月水金申時前,我去公主府拜會。素描簡單易學,你本有丹青功底,要不了多久即能掌控自如。”


    七曜是古代一周的計數方式,以日月,金木水火土五星命名。


    所謂月水金就是月曜日、水曜日、金曜日,對應後世一三五日。


    長樂公主搖頭道:“這怎麽行?長樂本是晚輩,現今又是學生,哪有讓長輩、先生登門的道理。月水金,長樂自當來大安宮求教。”說著,還作福一禮。


    正巧李世民、長孫無忌散步歸來。


    李世民是一臉笑意,宣布開席。


    長孫無忌不知為何,表情有些難堪,但很快就消失了,一副笑麵佛的和藹模樣。


    一眾人在立政殿用了晚膳。


    臨行前,李世民特地叫住了李元璦,道:“十六,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李元璦茫然道:“臣弟哪有別的打算?郊外別院已經開始動工,臣弟心思應該放在上麵。”


    “也好!”李世民先是頷首,隨即又帶著幾分肅然:“你怕還不清楚,筒車會給你帶來多大的影響。再過幾月就是春耕灌溉之日,到時候筒車亮相全國,無人不知你的功勞。屆時,你在長安就不是現在這樣,可有可無的存在。是世人歌頌對象,亦是世人挑刺的存在。名望越高,越會給名望所累。現在皇兄能護你,是因為你就算犯錯,影響不過三五人,除了魏征這種人,沒人會為了三五人而為難皇兄。此後就不同了,影響越大,危害亦越大。朕護得了荒誕的你,卻護不了名望加身的你。”ъimiioμ


    李元璦聽懂了話中含義,作揖道:“臣弟明白,謝皇兄警示。”他頓了一頓,忽的又道:“那臣弟再改改,其實以前的日子,臣弟還是有些懷念的。”


    李世民怒目圓瞪,說了一個字:“滾!”


    “臣弟告退!”李元璦嬉笑著,小跑著走了。


    李世民頗為無奈的搖頭笑了笑,道:“這小子……”


    如李世民說的一樣。


    過了大年,冬去春來。


    作為農耕民族,春耕永遠是最重要的事情。


    一年四季在於春,並非虛言。


    為了鼓勵天下百姓辛勤勞作,李世民這個皇帝都裝模作樣的親力親為,祭拜田地農神之後,親自扶犁耕田,以表慎重。


    筒車也正式開始運作。


    水流充足且地處平原的河南河北,看著根本無需任何操作就將河水灌溉入田的器械,成千上萬準備開渠引水入田的百姓,發現自己完全可以省下這項工作,直接能準備秧苗插秧了。


    而長江兩岸,受河堤影響,無法輕易取水的百姓,發現隻要幾頭牛的勞力,水竟然能夠躍過十丈的河堤,將水引入田中。


    還有水資源稀缺的地方,亦發現他們的旱田竟然能夠變成水田。實在惡劣的地方,也能得到相應的灌溉,不用為了取水灌溉而走幾十裏路。


    造成這一切的當然是筒車,而改良筒車,發明筒車的人,大唐皇帝的親弟弟,商王李元璦。


    一個筒車,讓大唐數以萬萬計的人享受便利,百姓是最淳樸的,他們自然懂得感恩戴德。


    而世上萬千讀書人,後世跟風記者一般。


    開始無視李元璦原來幹的荒唐事,跟風似地對他歌功頌德。


    雖然他們心底是看不起這些奇淫巧技的,但是有一種東西叫做民心所向。


    讀書人最懂得抓這種東西,各地各處都一樣,逢人不讚頌李元璦兩句,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讀書人。


    至於李元璦,本就懂得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更得李世民警告,完全不理會世間事物,一心的投入莊園建設。


    一年,兩年……


    唐王朝理所當然的滅了高昌,順帶還將西方的霸主西突厥揍了一頓。


    不過因為侯君集的傲慢,也為大唐留下了隱患。


    筒車效應已經漸漸過去……


    西征的硝煙早已平息……


    李承乾、李泰的皇儲之爭,卻因為李泰完成了《括地誌》,受到了李世民過界的嘉獎,越演越烈,已經壓製不住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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