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車一事讓李元璦見識到了什麽是大國效率。


    各個階層的高端人才,全力配合,各種物資取之不盡。


    不過兩個月,畜力筒車、高轉筒車研製成型,順帶還根據這些日子累計的經驗,稍稍的將之前的水轉筒車做了修改,令其更加完備。


    這日,工部眾人聚於一堂,對於水轉筒車、畜力筒車、高轉筒車做最後的調整,然後繪製作圖紙,封檔入庫。


    李元璦身為總指揮,看著麾下眾人再做事後總結,心底也有點點自豪。


    “殿下!”


    突然魯元帶著微妙的表情來到近處,低聲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李元璦應了一聲,與之一並來到院子一角。


    魯元表情帶著幾分淒苦無奈,刻意的壓著嗓子說道:“當心太子。”


    李元璦吃重道:“侍郎何出此言?”


    魯元微微搖頭:“不說也罷,官場複雜,殿下自當小心應對。兩月相處,元受殿下指點教導,收獲極多,就此拜謝。”


    他深深作揖,轉身離去了。


    李承乾對他有知遇之恩,李元璦有問必答,毫無保留,有師之情。


    他不願多說李承乾壞話,更不願違背本心,幹出詆毀李元璦之事,能說的隻有一句“小心太子”。想著自己得罪了太子,一腔抱負,怕是付之東流,滿心失落,但……亦無悔。


    李元璦看著魯元背影,並沒有追問深究,能得這一句“小心”,已經很不容易了。


    除了他,又有誰知道李承乾當不了大唐天子?


    帶著幾分心事,李元璦迴到大殿,正巧閻立德正在尋他。


    閻立德一臉喜悅,道:“商王,你我今日入宮了一趟吧,將筒車的進展向陛下稟告。陛下對於筒車極為關注,多次派人詢問。”


    “也好!”李元璦一口應諾,嘴角微微翹起。在這個時代,沒有比李世民更粗的大腿,隻要抱上自己那個便宜二哥的大腿,區區一個不可能成為皇帝的太子,又有什麽可怕的?再說了,李承乾真要動自己,魏征那邊也應該會有行動,這老家夥眼睛裏可容不得沙子。


    他一掃心底陰霾,不在將此事放於心上。


    晌午,李元璦帶著整理好的筒車圖紙與閻立德一並入宮。


    李世民在武德殿接見了兩人,太子李承乾居然也在一旁。


    這位大唐天子一臉的喜悅,隨手翻了翻圖紙,估摸著也看不懂,但是很滿意的點著頭,笑道:“太好了,沒想道進度如此之快,居然趕得上冬歇。這樣一來,明年,百姓明年就能享受筒車帶來的便利了……”他頓了一頓,看向閻立德道:“翠微宮停了吧……昭陵也暫且停一停,你將這筒車圖紙拓印多份,以最快的速度傳送十道各個州府,讓他們趁著冬歇春耕灌田之前,盡可能的在多個關鍵之處,建造筒車,將此物推廣下去。”


    閻立德心中微秉,知道要不了多久朝廷就應該有大動作了。


    翠微宮是兩年前立項的工程,關中炎熱,一到盛夏,酷暑難耐。


    李世民看上了翠微山的環境,特下令在翠微山山腳修建避暑山莊,打算夏季在此避暑,處理朝政。


    至於昭陵更是,每個皇帝在即位後都會開始給自己修建皇陵,昭陵就是李世民給自己選擇的墓地。


    連昭陵都暫停了,足以表明一切。


    李元璦還不了解廟堂之事,隻是對於翠微宮稍微上了心,想著自己能不能摻合一腳,對於建築一學,他是發自內心的熱愛。


    “你先去吧,抓緊時間,不可耽擱!”


    李世民直接大手一揮,下達了逐客令。


    李世民目送閻立德離去,似笑非笑的看著李元璦道:“幹得不錯,我本以為是閻尚書帶著你,現在從各方反應來看,整個工部是圍著你來運轉。閻尚書的能耐,我在清楚不過了,你能讓他心悅誠服,了不起,真的了不起。你說,要我這個做兄長的,怎麽賞你才好?”


    李元璦聽出了弦外之音,“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何必見外?”


    這也太摳門了吧?


    李元璦心底謾罵,但從之前的對話中也能看出,朝廷確實不富裕想要什麽的實在的錢財怕是沒有,可總不能白幹?


    忽然想到了一事,嘴上道:“身為李家後人,自當為皇兄分憂。不過皇兄既然開了這個口,臣弟真要故作清高,那也太見外了。怎麽說,都是一家人。”


    李世民臉上的肌肉抽了抽,大有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有點擔心自己這個弟弟獅子大開口。


    他為人處世向來賞罰分明,從不含糊。此次參與製作筒車的人都會受到相應封賞,唯獨對於李元璦他很是糾結。


    錢是不可能給的,朝廷的錢要用於備戰高句麗這刀刃上。


    官,其他人可以賞,李元璦卻是不敢。李元璦獻筒車之功太大,他現在無法確定李元璦到底改了多少,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想了一想,李元璦道:“皇兄,臣弟對建築工藝興趣極大,自小就喜歡。隻是父皇覺得奇淫巧技,不值一說,無視我的請求,隻能偷偷的研讀書籍。直至得皇兄當頭棒喝,方才大徹大悟,痛改前非。現今得已故何少監書劄,大受啟發,有些技癢難耐。不求別的,隻求皇兄能在城外賞臣弟一方田地,愚弟自己設計,自己修整。”


    朝廷窮的連昭陵都停了,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工程讓自己摻和一腳,不如弄快土地,自己折騰。


    李世民聽的極為舒服,也鬆了口氣,身為國君,他現在什麽都缺,唯獨不缺土地,正琢磨應該賞賜多少。


    李承乾在上首插話道:“何少監書劄?十六叔說的可是何稠何少監?”


    李元璦頷首道:“正是他。”


    李承乾一臉大悟,道:“孤王聽說昔年他也提出過筒車的建議,隻是不了了之了,十六叔而今獻筒車,當真青出於藍勝於藍。”


    李元璦聽出了話裏有話,故作不知,坦然一笑道:“何少監博識、善思,用意精微,不敢相比。”


    李世民表情微怒,說道:“太子在城郊有一處避暑的院子吧?這樣,你也不常去,朕就做主,以你太子之名,賜給你十六叔,以嘉獎其功。”


    李承乾臉色瞬間大變,甚至有些失控驚唿:“父皇……”


    李世民淡然的看著自己這個兒子。


    李承乾一句話也不敢說,低頭道:“兒臣,領命。明日就讓人將房契送到大安宮。”


    李世民點了點頭,隨即對李元璦說道:“你自行去立政殿,小兕子前些日子還說到你呢,說你為什麽不見了。我等會過去,你我兄弟小酌幾杯。”


    李元璦作揖而去。


    大殿靜寂無聲。


    李世民繃著臉道:“太子你可知錯在哪?”


    李承乾委屈的底聳著頭,不敢說話。


    李世民心底一軟,長歎道:“你是否覺得你十六叔盜取他人成果?”


    李承乾點了點頭。


    李世民道:“不隻是你,父皇之前也懷疑。你真以為你大舅,房相、魏相沒有此疑心?他們可有說半句話?”


    李承乾又搖了搖頭。


    李世民苦口婆心的道:“身為太子,乃至以後的皇帝,麵對的是整個江山社稷。你對上的人,都是當世一等一的人才,才智心機無不是一時之選。你真以為他們一點私心也沒有?你真指望世間所有人都有周公、諸葛亮那般高尚品德?你駕馭不了他們,就會反給他們控製,王莽當年還與周公齊名呢。是,你十六叔不學無術,名聲極臭。那又怎麽樣?筒車是利國利民的奇物,能夠減少人力,增加糧食產量,還能改善民生,這就夠了。他能獻出來,不管出於什麽目的,都大利我大唐。身為太子,你應該鼓勵嘉獎,而不是刨根問底。日後你定會遇到在你麵前說謊話的臣子,你要做到事事在胸,又要難得糊塗。天下萬事,以利為上。於江山社稷前麵,道德是最無用的。”


    李承乾恭敬的說道:“兒臣受教了。”


    李世民露出了滿意的微笑道:“何況,這一次,你是真的看走眼了。你這個十六叔,可不是簡單的人物,現在有點深藏不露,父皇要去會會他。”


    他起身欲走。


    “父皇!”


    李承乾叫喚了一聲。


    李世民道:“怎麽?還有事?”


    李承乾為難道:“郊外的院子……”


    李世民語氣再變:“你十六叔大功於江山社稷,你真舍不得那一處院落?”


    “兒臣不敢!”


    李世民道:“此事不再說了,賞罰分明最是重要。不能獎他官,不能賞他錢,你那院子,最合適。郊區還有不少好地,迴頭父皇再給你一處就是了。”


    **********


    李元璦走在去立政殿的路上,一步一步緩緩走著,千思萬緒莫名湧上心頭。


    關於李元璦的記憶如潮水湧出,每走一步,心情就沉重一分。


    一個不可磨滅的身影出現腦海……


    她漂亮、溫柔、大氣、睿智……


    李元璦難受的搖了搖腦袋,將不屬於自己的悲傷情緒趕走。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記憶中除出了李淵,還有一個人,就是這個立政殿的女主人,長孫皇後。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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