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凝蝶低聲對紫雪道:“你一定……”然而,她卻說不下去了。


    紫雪依然微微顫栗,刺心痛楚,正自心口散開,緩緩蔓延至周身。


    她知道,這次,自己是真的不行了。


    然而,她笑了笑,沉靜道:“你放心罷,今晚我們必然出寨!”


    雖聲如細絲,卻堅若鋼鐵。


    凝蝶聽到這句,突然充滿希望,如釋重負道:“好!”


    火光流動中,風眼緩步而來,卻忽然停在幾尺外。夜風揚起他的袍裾,月色映亮他一向高寡難親的眼睛。他靜靜佇立,認真地瞧著四人。


    凝蝶不由自主微微一抖,不敢直視那雙令人心驚膽寒的眼睛。


    幾乎同時,王遮山亦停下了腳步,鬆了鬆握著刀把的手,巍然佇立。


    “真是不願和你們動手啊!”風眼忽然狂笑一聲,仰頭望向遠天。


    “少廢話!動手罷!”凝蝶嘶聲吼道。


    “凝蝶!”紫雪麵色沉重,低聲喝道。


    玄闕靜默不語,袖刀卻早已捏在手中,隻待時機。


    風眼輕輕搖了搖頭,忽的歎了口氣。


    紅纓輕撫長槍,寒氣映亮人麵。


    沈琪卻早已赫然出列,長槍起落,沉重砸地,“砰”一聲蕩起一片沙煙。


    “大祭司!這群人不配您出手,讓沈琪先來領教兩手罷!”他仰麵朝天,放聲大笑,長槍在手,殺氣震天。


    風眼微微頷首,若有所思般冷淡一笑。


    “好!”王遮山朗聲豪邁笑道:“來罷!”


    “小心!”凝蝶斂眉,低聲對王遮山道:“沈琪蓋世神力,鐵槍可斷金石!”


    王遮山微微點頭,雙腳一點,飛白刀在手,衝了上去。


    沈琪雙眼閃動,手腕一翻,手肘向後一撤。通體精鐵,千鈞之重的紅纓長槍,霍然離開地麵。霎時,殺氣驚亂夜風,精鐵槍頭向前,寒星閃爍不斷。他猛地大吼一聲,抬腳便衝殺而去。


    槍頭鋒銳,撕裂夜風,凜然而去。


    人未至,那千斤重的煞風率先已到,他邊跑邊喊,忽然腳尖離地,重如山巒的軀體,“唿”的一聲,騰空而起。重槍瞬間抬頭,高昂槍頭,人與槍,已同時淩空旋轉上升。


    王遮山斂眉反手一催,“嘩啦”一聲,抖直了飛白刀,九十九根銀絲冷冷擦過掌心,刀身輕巧敏捷,如同自己的手一般稱心如意。他見沈琪高大身軀,轟然上天,當下腳一點地,迎著烈風,飄然而去。


    沈琪通體煞氣,如壓頂巨石,自半空轟然而來。


    王遮山卻好似一片枯葉,飄然飛去,輕無聲息,左右飄搖。


    紫雪與凝蝶,背對背端立於幾尺之外,卻不約而同被沈琪那驚天地泣鬼神的駭人氣力所驚,煞風吹起她二人撩動不止的長發,煙塵模糊了視線中風眼躊躇滿誌的麵孔。


    玄闕暗暗替王遮山捏了把冷汗,緊握手中袖刀。


    罡風迅猛,四周眾天苗衛均是內心驚懼,不禁默默後退。雖是彎刀向前,卻刀鋒顫抖,怯意畢露。


    顫抖塵煙間,風眼巋然屹立,安若磐石,仿佛永遠堅不可摧,兩隻眼閃耀詭譎而特別的光芒,流動著別人完全不能解讀的神色。


    紫雪遙遙望著風眼,酸澀忽然奔過心口,縱然今日起恩斷義絕,昔日裏的點點滴滴,卻依然鐫刻心頭。


    這一刻,沈琪長嘯一聲,怒目環張。他頭頂閃耀金穗,單手緊握長槍,雷霆萬鈞般自天而降,槍頭正對著挺刀飛來的王遮山。


    紫雪遠遠望著,背後沁滿冷汗。


    凝蝶更是暗暗捏了把冷汗,沈琪拔山扛鼎的這一槍,所擊之處,必然天崩地裂。


    玄闕緊擰眉頭,仔細尋找牽製鐵槍的最好角度。忽然,他眼睛一亮,於那仿佛堅不可摧的鐵槍之上,找到了一處可能的弱點。危急時刻,若袖刀正中弱點,或許能來個四兩撥千斤。


    王遮山迎麵而去,亦感到一陣深重罡風,正咆哮而來,以怒不可遏之勢對著他胸前各處要害,果真是要命一槍。.tw[]


    他當下催動內力,更是氣沉下盤,以備不測。四兩撥千斤,講究的是避重就輕,出奇製勝。


    幽暗中,他不敢怠慢,咬牙盯緊那寒光點點的槍頭。


    這一邊,沈琪已發動渾身氣力,全部注入那去勢不收的槍頭上。


    所謂十成力,幾分發力殺人,自然要剩幾分護住自己,這是與人過招的基本常識。


    然而,沈琪早已見識過王遮山手中精悍駭人的白刀。一路從白鳥後殿追到這裏,他心中非常明白,王遮山的輕巧,幾乎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他太慢或者太柔,都不足以致命。況且,如此沉重的長槍,想要一招製敵,本就絕非易事。


    此刻,他隻有催動全身殺力,聚集一槍,或有成功機會。正因為如此,他撤去自保的氣力,聚精會神,將所有力道搏於一殺,以攻為守。


    王遮山眯眼細辨,早已看出沈琪將所有氣力灌注於這沉重一槍,不過是想要一招斃命。


    破釜沉舟的險招,往往也是雷霆萬鈞的殺力。


    沈琪轟然而至,心中怒道:我就不信你吃得了這一槍!


    王遮山飄然而來,心中一緊,道:先讓你泄了渾身真力!


    眨眼間,兩人信念均是一動,已經於半空中迎麵遭遇。


    果真是狹路相逢勇者勝麽?


    涼夜中,風眼輕輕搖了搖頭。


    他靜靜凝望,不禁暗自歎氣,歎沈琪孤注一擲。他早就看出王遮山是用刀的行家,雖使輕刀,卻必然是內力深厚,因此不但足夠靈巧,亦可力挫金石。然而,沈琪卻赫然是剛猛之極,敏捷不足,再加上背水一戰的奮力一搏,若一時失手,必然失去還手之力。


    他心中一緊,不由皺了眉頭。


    凝蝶幾乎站立不穩,圓睜雙目,瞬也不瞬望著二人。


    尖銳袖刀,早已露出玄闕輕輕揚動的殘破袍袖,閃著星點冷光。他額角默默沁出冷汗,默默向前邁出一步,輕輕斜了身子,隻待出手援助。


    “噌”一聲,王遮山淩空踏風,卻忽的一偏身體,於交鋒一瞬,徑自從沈琪身側擦過,靈敏如蝶,翩然飛去。


    沈琪大吃一驚,饒是使盡全力,卻也隻能眼睜睜看著那盯了半天的雪白刀鋒從自己身側掠過,亦無力觸及半分。隻因他手中那灌注了十成猛力的精鐵長槍,早已超越人力,饒是他力拔千鈞,亦不能收迴。


    他心中一沉,來不及迴頭,狠狠啐了一口,卻隻能任千鈞長槍拖拽著他,雷電砸地般唿嘯而去。


    “噌”一聲,長槍撕裂夜風,煙塵泛濫騰起,迷蒙了眾人視線。煙霧中,隻瞧見崔巍如山的沈琪,如流星墜地一般,隨那嘶吼長槍,狂嗥而去,直直撲向地麵。


    王遮山於半空陡然收勢,手腕一翻。輕刀挺立間,他轉身飄然落地,麵沉如水,淡淡瞧著沈琪。


    “呯”一聲。


    天地震顫,幾乎搖碎暗藍夜空,烈風忽起,眾人慌忙抬手遮擋。


    長槍猛然一震,斜斜戳入地麵,驚起碎裂土石,紛紛彈飛散開。沈琪依然緊握長槍,整個人被高高挑於長槍那震顫不斷的末端,雙腳離地,滿麵驚怒。


    一時間,天苗衛眾見自己的統領,被一個使輕刀的人耍得如此狼狽,均不由發出驚唿。


    沈琪手握長槍,微微顫抖,心中憤恨欲狂。他手肘猛地向後一撤,大吼一聲,雙腳轟然落地間,同時雙手一拉,將長槍奮力自地麵拔起,霎時帶飛一陣土石。


    “噌”一聲,寒光一閃,鐵槍急速劃過長空,重新挺立筆直,於沈琪手中紅纓亂飛,與頭頂金穗交相輝映,當真是霸氣外漏。


    然而,當他麵色窘迫,重執長槍之時,卻見王遮山正巋然眼前,麵沉如水,不由怒從心頭起,提起長槍,奮力往地上一砸。


    “轟”一聲,長槍憤然落地,沈琪漲紫著麵皮,怒喝道:“媽的!你小子使詐!”


    王遮山卻淡淡一笑,緘口不語。


    沈琪怒不可遏,怒汗涔涔。他麵色慘淡,緊握長槍,見對方笑得這等隨意,不由更加生氣,遂大嚎一聲,長槍離地,再次殺了過去。


    他迎風而去,憤怒喝道:“你小子有種別躲!”


    王遮山微微一笑,仿佛甚覺有趣。


    沈琪更加憤怒,十分力全都狠狠灌入長槍中,衝著王遮山騰空而起,破空而下,仿佛閃電忽現,隻冷光一閃,便“嗖”地殺了過去。他本是單臂發力,卻忽然於半空中又加上另外一手,雙手同握長槍,長嘯而去。


    “小心!”驚天怒風中,凝蝶擔憂大喊,幾欲衝殺上去。


    玄闕慌忙拉住她,低聲道:“稍等!”隻因他已經看出,王遮山成竹在胸,神色堅毅,必然做了萬全準備,方才應此一戰。


    紫雪亦是圓睜秀目,神色惶恐。


    與紫雪,凝蝶二人來說,沈琪當真是力拔山兮氣蓋世,驚心動魄懾人魂。這天苗衛第一統領的位置,自然不是白坐的。


    王遮山亦不敢怠慢,直挺白刀,鋒刃向前,點地騰空,飛身而去。他暗催內力,隻留三分內力護住身體。


    沈琪雖神力蓋世,若真與王遮山拚比內力,卻也未必能敵。需知內力乃是修煉而成,與氣力終究不同。


    比氣力,沈琪或許能打翻十個王遮山,但若說起內力,他或許隻能望其項背。隻因王遮山在不霽樓之時,就早已參透了毒王留在小木樓裏的所有典籍,內力自可驚動鬼神。


    這時候,槍頭早已淩空刺下,沈琪麵色鐵青,剛猛雙手催動千鈞長槍,轟然殺向王遮山。


    王遮山卻陡然頓於空中,踩穩涼風,似是胸有陳竹,忽然猛一發力,橫著刀麵迎了上去。


    玄闕正袖刀在手,指間閃動冷光,身體更加前傾,伺機而動。


    風眼徑自冷笑,神色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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