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如夢,塔樓上已空無一人,洪皇王朝在經曆了突如其來的霍亂後急速平息下來,都城隍城內恢複了以往的平靜,不過在許多人的心頭都有一種不敢說出口的詭異感,世代熟悉視之為榮耀的家族就此消失了,日日掛在嘴邊的名字如今無人敢提及,一個橫空出世的少年站在最高處掌控、*縱了他們,太多的人對生活了一輩子的“家”有了荒謬的陌生感。


    熟悉朝政、權術的人們驚駭王朝的天變,忌畏某人的手段,他們看到了壓在隍城上空的黑雲,然而黑雲壓城城卻未必摧,反而更具威勢,洪皇的戰旗已在城頭飄揚!


    已不在洪皇王朝正熟睡中的戰天揚不知道是不是有夢,他正在伏龍山上的一個山洞內沉沉的睡著,在那個樹洞醒來時已是半夜,他顧不得許多迅速離開樹洞深入到伏龍山深處,尋得了一個山洞棲身。


    黑披風裹在身上,麵容是滲人的蒼白,已布滿冷汗,消瘦的臉頰在沉睡中也會不時抽搐幾下,他即便有夢,也隻剩下了噩夢。


    不知睡了多久,手臂上的疼痛把他從噩夢中拉了出來,他費力的坐起來後背靠在石壁上,掀開披風露出了陣痛鑽心已麵目全非的左手,整個小臂連同左手血肉模糊能看到折裂的森森白骨,血已凝固,使得原本稀爛的傷口更加恐怖,哪裏還有手的模樣?


    “嗯嗯……”


    戰天揚試圖活動下左手,當即就扭曲了無官痛哼出聲,除了更加劇烈的疼痛外別無感覺,他仰靠在石壁上大口的喘息,過了許久疼痛才有所減弱,卻也發覺自肘部以下已失去了知覺,痛久了也就麻木了,從這裏還可以從洞口看到巴掌大的一片星空,看著幾顆暗淡無光的星星他陷入了沉思,怔怔出神的臉龐顯得格外孤寂而悲淒。


    有話說:苦海無涯。


    身陷苦海的他似乎真的看不到邊際,厄難,苦難,到底還要曆劫多少才肯放他渡苦出海?


    掙脫穀梁璞元力壓製的力量,向霍雷揮出的一斬,逃走時的速度,這些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疑惑讓戰天揚心中難以平靜,他似乎看到了一線曙光,對這些問題的關心勝過了手上的傷勢,當時體內莫名爆發出了一股詭異的力量,正是這股力量才讓他得以逃脫,而現在那力量又詭異的消失了,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無論怎樣調息、感應,體內再也找不到一絲一毫的那種力量,他清楚的記得當時力量爆發一瞬間的感覺與以往具備的元力力量並不相同,他無法形容那種感覺,陌生、神秘、詭異、無影無蹤,那力量並非源自元丹,似乎就是憑空出現的,又憑空的消失。


    沉思中,戰天揚似睡非睡,迷迷糊糊,直至一股涼風吹來才清醒過來,天已漸明,他驚訝的發現左手的疼痛少了許多,借著霞光看到,凝固的血液已結成繭,左手和小臂都被一種褐色的古怪外殼包裹著,摸了摸,很硬,很光滑。


    “這是……”


    他皺眉呢喃,怎麽也想不明白,用手指敲了敲感覺硬殼並不堅實,拿起一塊石頭一敲即碎,硬殼之後露出了一堆坑窪不平的幹涸血繭,如此快的傷愈速度又讓他不由的驚奇萬分,然而,當把血繭剝落後,看到的卻是讓他震驚到無以複加的一隻已不能稱之為手的左手。


    傷口沒愈合但不再流血,甚至連一點血跡都沒有,密密麻麻皮開肉綻的傷口如受創當初一樣觸目驚心,外翻的皮肉上灰白沒有血色,甚至整個小臂和左手都沒有了肉色,變成了一種死灰色,看上去毫無生息,讓人的心底不由的有股荒蕪、蒼涼的感覺。


    死灰色的死肉錯綜複雜的外翻、堆積,有的簇成一團,有的敞開一片露出同樣死灰色的骨頭,手上已看不出手指,腫大的手指幾乎相連在了一起,用皮翻肉綻已不足以形容,因為翻綻的死灰色死肉看不到皮,也沒有綻開後的顏色對比,整個手就是一個肉浪繁疊的肉球。


    戰天揚呆了,這還是手麽?還是自己的手麽?


    它就像是一堆死灰色猙獰的肉花一樣,讓人禁不住的頭皮發麻,惡心,惡心的想吐……


    已經幾日未曾進食的戰天揚吐也吐不出來,靠在石壁上一陣幹嘔,他已完全感覺不到自己左手的存在,它長在自己身上卻不屬於自己,就像是惡魔猙獰的嘴臉正在獠笑,如影隨形的跟著他無時無刻對他嘲笑著,還是讓人惡心到不敢多看一眼的笑。


    “嗬,嗬嗬,嗬嗬嗬……”


    戰天揚低著頭忽然發出一連串古怪的笑聲,生硬,冷酷,悲涼,那隻手令他想到了一個詞:惡魔的微笑。


    惡魔在對著他笑,他便用笑迴敬,笑聲的苦澀、悲淒讓山洞驟間陰冷,不知笑了多久,似乎笑夠了,他霍然起身,拉起黑披風的頭罩走出山洞……


    翻山越嶺,淌河穿林,一路往北。


    伏龍山很大,嶙峋千重,樹林萬頃,盡管隻是沿著伏龍山外圍前行依舊山道崎嶇,不乏野獸出沒,但一路上戰天揚卻未曾遭到野獸的襲擊,他知道多虧了身上這件能掩蔽氣息的黑披風,就連修為不俗的穀梁璞他們都不能發現,何況山間野獸。


    越往北走越顯得陰冷,給人以生命流失的驚悚感,樹木的生機在消退,卻還在生長,戰天揚明白這是因為亡魂沼澤的緣故,伏龍山自南向北,北端連著天下死地之一的亡魂沼澤,越靠近亡魂沼澤伏龍山上的生物越沒有生命跡象,但是沒有生命跡象卻不表示就是枯竭而死,亡魂沼澤中也有生物存在,它們活著,也在生長,它們有生命卻如同死物一般,因為沒有了魂。


    戰天揚忽然又想到了自己的左手,但他沒敢看一眼,存在的左手亦如不存在一樣,他的魂也斷了一隻手。


    亡魂沼澤之所以成為死地,因為它常年被一種詭異的瘴氣籠罩著,任何闖入的人都會在裏麵迷失逐漸失去自己的靈魂,最後變成一具行屍走肉,走進沼澤深處再也不會出來,也因此它才被叫做亡魂沼澤。


    樹上的樹葉很茂密,很綠,可這種綠色卻沒有絲毫生機勃發的意境,就連風吹過都不會發生聲音,似乎連風也沒有了靈魂,然而對這種氣息戰天揚卻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似乎這種給萬物生命卻抽離魂魄的氣息撩動著他身體中某一根弦。


    戰天揚此行的目的是從伏龍山行至亡魂沼澤邊界,再沿邊界下伏龍山,從北側迂迴去往黑水城,隻有這樣才能避開焱赤城那些抓捕他的人,隨著他沒日沒夜的趕路那種沒有生命力的詭異氣息越來越濃鬱,他離亡魂沼澤也越來越近。


    正如戰天揚所料,從焱赤城出來的追兵正是一路往黑水城追去,可他們連戰天揚的影子都沒追到。


    穀梁璞一身雪白站在伏龍山的一個山峰上,俊朗的麵容高傲不羈眺望前方,身旁是一襲淡藍色長衫的穀梁玉,平靜溫文爾雅的他與前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璞玉無暇乃世間之珍寶,他們兄弟二人亦然如是。


    穀梁璞依舊孤傲而自信的微笑著,說道:“他一定是從伏龍山上逃走了,隻有這樣才能躲開狄蠻手下最善查探和追蹤的精銳。”


    穀梁玉平靜如故,淡然的如同天邊的雲彩:“我們本以為他為了盡快逃到黑水城一定會選擇最直接的路,但他卻反其道而行選擇了最難走的一條,現在再從這裏追已經太遲了。”


    “能隱忍的人都是很聰明的,他能忍去一隻手,說明他是極為聰明的。”穀梁璞的笑顯得有些陰冷。


    穀梁玉用眼角瞟了眼穀梁璞,沉默了片刻,淡淡的說道:“你一定要抓住他是為了那件黑披風?”


    穀梁璞嘴角的微笑出現了刹那間的凝固,轉頭看著穀梁玉,微笑有著幾分讚許:“你也看出了那件披風的古怪?看來的確很少有事情能瞞過你……”


    “傳說在南麵那個天下另一死地無極山曾出現過一件黑色披風,uu看書 ww.uukansu.co 能抵禦無極山凍結萬物的寒氣,這件披風被一位好運的散修獲得,但好運從此變成了厄運,黑披風給他引來了無盡搶奪和追殺,最終這位散修慘遭隕落,卻也失去了這件披風的下落,再也沒人見過這件披風。”


    穀梁璞目向北方娓娓說道,清澈的目光充滿智慧,他終於舍得轉頭直視自己的兄長,目光平靜無奇,說道:“你認為這件披風能抵禦無極山的寒氣,必定也會對亡魂沼澤瘴氣有效?”


    穀梁璞沒有否認,歎息了一聲:“上一次我們穀梁家得到那件寶物至今還下落不明,這一次絕不能再有任何閃失。”


    穀梁玉說道:“現在已經抓不住他,你卻一點也不失望。”


    “哈哈,我為什麽要失望?”


    穀梁璞笑的很自信,很傲氣:“難道他會一直躲在黑水城不出來?他身披異寶在這個時候在這裏出現,不就是為了這次‘亡魂尋寶’而來,隻要他出了黑水城就再也不會像這般幸運。”


    “你已派人去守在了黑水城外?”穀梁玉的眼角不易察覺的跳了一跳。


    “調派帶來的人會被外人有所察覺,家裏來的人應該快到了。”穀梁璞得意的笑著,他的自信儼然狂至自負。


    穀梁玉不再言語,靜靜的看著北方的天際,眼裏一股火焰被他深深的壓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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