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的變化讓人始料不及,原本一場熱熱鬧鬧的公府壽宴,深得皇上盛寵眷顧的安國公府一夜之間就成了現如今人人躲避不及的一家。


    雲都城中上至八十歲老人,下至幾歲稚兒都知道這安國公府是不能沾邊的,生怕沾了邊就成了藐視皇權無視皇家尊嚴之人。


    此時的安國公府陷入了一片愁雲慘淡之中,那原本榮光滿麵劉老夫人更是呆呆的坐在小炕之上,任憑身邊的人說話也沒有反應。


    “老太太,您說句話啊,您別這麽嚇唬奴婢們!”貼身的大丫鬟焦急不已,其餘的小丫鬟們也是暗自著急。


    “老太太,您別這樣,傷了身體可怎麽辦?!”


    “是啊,老太太,您說句話,可別這麽憋著啊!”


    自從安國公劉彥成等人早朝迴來也不知和老太太說了什麽,走了之後老太太就一直呆呆的坐著,這老太太一直都是厲害的緊,嘴皮子也是愛說話的很,平日裏精神頭很是旺盛的一個老太太,如今突然變成這樣,怎能叫人不擔心?


    國公府的下人們其實也是聽說了今日的早朝的一些風頭,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般大的事情即使國公府想要遮掩都遮掩不住。


    “老太太,您說句話啊!”丫鬟們急的團團轉,但老太太就是不吱聲,直到外麵有人通傳聖旨到,老太太猛然驚醒。


    “快!伺候我更衣!”劉老夫人催著丫鬟們去找衣服,而丫鬟們麵麵相覷,剛剛就聽了管事的吩咐,叫她們將老太太的誥命服準備好,還有文印等一係列的物件兒,隻是看老太太這般模樣,丫鬟們也不敢多說,隻能手忙腳亂的幫著老太太穿上誥命服,一行人匆匆的向著前院走去。


    當她們到達前院的時候,劉彥成與劉彥斌等人已經在那裏等候了,老太太頓時不滿了。


    “為何不將傳使請到正廳?!”老太太一出口就是訓斥,隻是平日裏對她恭敬有加的兩個兒子此時卻是臉色極為難看,這降官的事情不怨老太太是假的!


    眼看著皇子們越來越大了,朝堂之上的事情越來越複雜,國公府原本是一棵大樹,安全又有保障,別人上趕著巴結還來不及呢,可是現在卻全都毀在了老太太一個人的身上!


    文官降了位份,武官又失了軍權,這國公府一夕之間實力大減!


    “怎麽我說的話你們都沒有聽到嗎!”老太太又再次喊出了聲音,刻著壽桃的拐杖狠狠地敲在地上,有人認出來,這拐杖還是昨日來客送的賀禮之一,沒想到老太太今兒個就用上了。


    “老夫人火氣怎的如此之大?氣大傷身啊!”一道清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老太太聞聲望過去,就看到數道人影緩緩而來,領頭的一道人影踏著夕陽,一襲紅色衣袍嬌豔無比,襯得那張一直都素淨的小臉都多了幾分顏色。


    “司懿?”直唿其名,語氣也不大好,仿佛疑惑著為何司懿會出現在這裏,連帶著麵色也有些不豫。


    “母親!”劉彥成都忍不住出聲阻止母親,他這個母親果然是養尊處優多年,一直高高在上習慣了,覺著所有人都應該恭敬她,隻是卻沒有相應的該有的精明!


    這叫他不禁感到內心深深受挫,劉彥斌更是將頭扭了過去不想再看自己糊塗的老母親一眼。


    劉老太太一愣,正想再次開口訓斥,司懿則是開了口。


    “劉老夫人請接旨吧!”司懿手中托著一名黃卷軸,輕輕出聲,數名內侍分兩排安靜地站在司懿身後,眉眼皆是無喜無悲,隻是漠然的看著國公府的眾人,即時國公府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低頭俯首,側耳等候。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安國公府藐視皇權,枉顧尊卑,有,陷害朝廷命官,安國公降為安郡公罰奉半年、威武將軍降為歸德將軍罰奉半年、其夫人誥命同降相應等級。


    一品誥命夫人劉楊氏,奪去誥命,貶為庶人,欽此!”


    司懿宣讀完聖旨,安國公府,不,此刻應該是安國郡府才是,陷入了一片死寂,當時在朝堂上聽到是一迴事,在此刻真正的接到了聖旨又是另一迴事了。


    劉彥成狠狠地握住手掌,而降為三品的威武將軍此時的歸德將軍劉彥斌則是咬牙跪在地上,他身為安國公府的嫡次子,不比兄長可以繼承爵位,所以他去習武,那威武將軍的封位乃是他用血汗、用命在戰場上拚殺來的,但此刻卻一道聖旨什麽都沒了!


    “臣、接旨!”明黃色的聖旨仿若千斤之重,高舉雙臂的劉彥成竟覺得雙臂無力抬起,無力承受這聖旨的重量。


    “各位請起吧,還請各位將文書印章等都找來,明昭還要迴宮複命。”司懿看著淺笑說道,而劉老太太則是忽然向著司懿衝過去,身邊的人趕緊相阻攔。


    “怎麽可能!這不可能!老國公一生都為國效力,我兩個孩兒也都為國奔波,女兒更是四妃之一的賢妃!還有虎威將軍的夫人!女婿乃是戶部尚書!我全家都為國而勞,聖上不會這般對待我國公府!”


    劉老夫人聲嘶力竭的激動大喊著,不敢相信安國公府失去盛寵的消息!瘋狂的撲打著,別看老太太年紀大,但是那力氣可真是不小,身邊的丫鬟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攔住了她。


    “母親!”劉彥斌終於是忍不住出聲喝道,劉彥成則是沉下來臉來,但是不得不說劉老夫人的兩個兒子確實是極為孝順的,即使這樣也不會多說劉老夫人一句,隻是這樣的孝順也隻能被稱為愚孝了。


    “你這黃口小兒!我國公府一直……”


    “劉老夫人、哦,不!劉老太太,現在聖旨已下,還請老太太搞清楚尊卑微分,勿要說那些大逆不道的話來,否則傳到聖上的耳朵裏,這安國郡府恐怕都不會存在了。”司懿說這話可算是狠狠地戳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你這孽障野種!我國公府豈是你說沒就沒的?!再要胡說八道,看我不讓人撕了你的嘴!”劉老太太真是越說越過分,最後竟直接抄起了手中的拐杖向著司懿扔了過去。


    “老太太不可啊!”


    “啊!”有驚唿聲響起,眼看著拐杖扔了出去,但是司懿卻是站在原地不閃也不躲,就那麽直直的站著,連眼睛也不多眨一下,但卻驚壞了在場的其他人,這一杖下去,若是碰到了司懿的一個衣角,這後果可能都不是現在的安國郡府能夠承受的了得!


    “母親!你還要鬧到什麽時候!”那拐杖被劉彥成中途攔下,將那拐杖狠狠地一把折斷遠遠地扔在了地上。


    老太太一愣,自己的兒子從來都未曾這般對待過自己,隨即直接坐在了地上。


    “老國公!您快看看!這些孩子都看我老了不中用了!煩我了!嫌棄我了!您在天之靈看一看啊!”撒潑耍橫這哪裏是一個誥命夫人該有的行為?!司懿今天可真是開了眼界了,隻是這戲雖然精彩但她也沒有興趣看下去。


    “母親,您快些起來!”劉彥成真是無奈了,隻是他想不明白為何原本精明強勢的母親現在會如此糊塗!這是要將這全府的人往絕路上逼啊!


    “各位這是要抗旨不遵嗎?”輕飄飄的一句話出來,那劉老太太瞬間沒了動靜,隻瞪著渾濁的老眼,緊緊地盯著司懿。


    “你這野種!憑甚來這國公府指手畫腳?!我是一品誥命夫人!”


    “大膽刁民!竟敢侮辱公子卿!”司懿身後的一名內侍站了出來,大喝出聲,本想繼續上前,司懿則是擺了擺手阻止了他。


    “老太太您現在隻是一介庶人,並不是甚子誥命夫人,你口口聲聲稱我為野種,這是在侮辱朝廷官員、傳使!若是再這樣無理取鬧,我這就迴去迴了聖上就是!”


    說著司懿轉身就走,而劉彥成等人當然不能讓司懿就這麽離開了,若是司懿就這麽離開,那等待這安國郡府的就不隻是降位分的事兒了!


    “明昭公子還請稍等頃刻!我等馬上就命人將東西拿來!”劉彥成立即派下人去將文書等取來,當然也包括官袍等都是要換的。


    老太太看到這一幕頓時急了,怎麽樣都不肯跟隨丫鬟迴去換衣服,更是口出汙言,氣得劉彥成兄弟倆臉色鐵青,無奈隻好親自上去,奈何老太太年紀大,力氣卻不小,而兩人又怕傷了老太太,折騰了許久也沒能成功的將衣服脫下來。


    “既然老夫人自己脫不下來,還要勞煩各位公公了。”司懿話落,身後的內侍就走出來,將劉彥成兄弟阻隔在外,有兩人直接上去將老太太的誥命服給剝了下來,老太太拚命地喊著、掙紮著,他們可不知道溫柔是什麽,這過程堪比殺豬了!


    “明昭!你休得猖狂!”劉彥斌終是忍不住大聲喝道,內侍們都是高手,將兄弟兩人緊緊地鎖住,動彈不得,隻能生生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安國郡公,還請注意你的言辭。”司懿則是看著到了內侍手中的誥命服滿意的點了點頭,而不遠處也有郡府的人將那些物件送了來。


    畢竟國公府這次是全府一起降位分,東西也不是一個人能拿的了得,身後的幾個內侍將東西一一接過不多不少正正好,這都是內務府算好了的。


    得了東西,司懿走出府外,翻身上馬,抬起頭來看著那還沒被卸下去的牌匾,郡國已經沒了資格住這般大的宅院了,這裏也即將不再是安國公府,也許馬上就會變成別家的府邸,與安國公府再無幹係、與他們劉家再無幹係!


    司懿笑了,笑的諷刺,她說過她會將所有的一切都討迴來,這隻是第一步而已!


    劉氏,司玉,她會讓她們漸漸的失去一切,欠她的都是要還的,她不反對也不討厭自己做個惡人,因為善人並不一定會得善終,不是嗎?


    國公府這般動靜,早就引得外麵許多人前來圍觀,包括那老太太撒潑的一幕也是被人看的清清楚楚,安國公府從今以後隻會漸漸衰落下去,連爵位都留不住,又失了盛寵,以後還有什麽指望的呢?


    百姓們看見數名內侍隨著那紅衣的如玉公子走出來後,紛紛低下了頭,但是卻也忍不住再多看一眼,畢竟現在現在她可是皇上麵前的紅人!


    “駕!”最後一次深深的看了一眼國公府,司懿一行人駕馬離開,此事終於告一段落,隻是這件事情卻成了人們飯後閑談的話題,包括那場壽宴,包括那天發生的事情,包括失寵的國公府,也包括深得聖寵的公子卿明昭!


    隻是這等風光的背後當然也會有想象不到的危險存在,比如世家、比如各方勢力、比如皇子之間的戰爭,又比如……


    隻是司懿現在卻不想去想那麽多,再多危險又怎樣?她司懿今世就是一塊石頭,又硬又臭的石頭!


    迴了聖命之後,司懿走在宮道之上,寬敞的宮道之上除了自己一個人都沒有,司懿一個人走在這裏竟忽然有了一種感覺,她覺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縷幽魂,早就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幽魂,四處飄蕩卻無處落腳。


    抬頭看向西方,夕陽早已落下,隻剩下一縷微弱霞光證明那太陽的曾經存在與出現,就如前一世的她,亦或是這一世?


    她今日所做完全成了皇帝的一把槍,成了皇帝的劊子手,皇上指那她就會去哪,並且完成將任務全部完成。


    現在隻是一些不要緊的朝廷官員,下一步也許就是朝廷重臣,再下一步也許就是那林立百年的世家或是近千年的世家大族。


    這一世也許她不會像前世那樣直觀上戰場殺敵,而她手中首先可能會流淌著夏恆子民的鮮血,有惡人當然也有無辜之人。


    但是這樣做究竟是對是錯?她是重生一迴的人,她想要複仇,但是卻也漸漸的牽扯到了複雜的事情當中,朝廷、世家、皇族……


    司懿重生以來第一次感到了迷茫,漫無目的的在宮中走著,走過了許多地方,走過一條條道路,路過一座座宮殿,她竟恍然發覺前世的記憶竟然深深的藏在她的腦海深處,從來不曾抹除過,就像是深深紮根在靈魂深處。


    “小姐?”忽聞一男子聲音,司懿抬頭望去,發現自己竟是不知不覺的走到了洛初這裏,眼前的男子就是洛初從楚國帶來的貼身侍衛,巡風。


    “小姐怎地不進去?正好屬下剛剛備好了晚膳,小姐來的可真是及時!”在洛初這裏,所有人都稱司懿為小姐,就像是自己家裏一樣。


    司懿可是這裏的常客,平日裏隻要進宮就會經常到洛初這裏來蹭飯。


    一個是帝王紅人,一個是落魄質子,八竿子也打不著,怎麽想二人都不會有什麽牽連,隻是緣分這東西真的很奇妙,洛初安靜儒雅,而司懿每次一來就會將這個院子弄得熱熱鬧鬧。


    她隨意瀟灑、不拘小節的樣子也是讓的洛初身邊的人很快接受她的理由,仿佛就如一輪烈日,有她在的地方就有溫暖。


    隻是,今日的烈日卻被藏到了某片烏雲之下,沒了光彩,沒了溫度。


    院子之中,一高一矮兩人對坐,今晚的月亮也是又大又亮,沒了昨晚的朦朧,但唯一的缺陷就是缺了一口。


    “洛初,你說人活著是為了什麽呢?”司懿抱著酒壇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看著天上的明月,舌頭都有些大了,舉起酒壇灌了一口。


    洛初皺眉,沒有迴答,看著滾了滿地的空酒壇子,又看迴了司懿身上。一襲月白衣袍在月光下流動莫名光華,就如他的人一般。


    沒有得到洛初的迴答,司懿並沒有放棄,不自覺的又開始說話,絮絮叨叨的。


    “洛初啊、你說這人怎麽就這麽麻煩呢?”


    “洛初啊、你說為什麽太陽要下山呢?”


    “洛初啊、你說天為什麽會黑呢?”


    “洛初啊、你說兔子為什麽愛吃胡蘿卜呢?”


    這一個個的問題接連不斷的拋出,洛初一開始還會應答幾聲,可是到了後來就完全不做聲了,直到司懿極不文雅打了一個酒嗝。


    “明昭,你已經醉了,不能再喝了。”洛初輕聲提醒,原本以為那少女還會繼續絮絮叨叨開啟話嘮模式卻不曾想眼前這人抱著酒壇子忽然走到了自己的麵前。


    她微微福身,手輕輕附上洛初的臉,忽然笑了。


    “洛初,你長得真好看!比他還要好看!”司懿說著,仿佛想起了什麽又在後麵加了一句。前一句還算正常,洛初已經聽慣了這樣的話,雖然從來沒有人敢在他的麵前說過,可是後一句?


    他?


    洛初眯了眯眼,忽然伸手按住臉龐上即將抽離開去的手。


    “他是誰?”


    “哦嗬嗬,他呀,就是他唄!”司懿傻笑著,但是還是沒有說出名字來。


    “聽話,告訴我,他是誰?”洛初拉住司懿的手,聲音忽然多了幾分魅惑在其中,看著眼前的臉頰微紅,笑得嬌憨的人兒,輕聲問道。


    不知為何,這個問題好似好笑極了,眼前的人兒忽然笑了起來,越笑聲音越大,就連身體都跟著顫動了起來,隻是笑著笑著,那笑聲之中就不覺多了幾分哽咽之音。


    “他呀,他呀…就是他…他……”清冷的聲音摻雜了濃濃的醉意,可是卻遮掩不住裏麵那淒涼悲傷。


    眼前忽然有什麽東西一閃、墜落,洛初詫異抬頭,忽地對上了一雙溢滿哀傷的鳳眼,真爽鳳眼是極其美麗的,從他第一眼見到她時就知曉了。


    它時而充滿智慧、時而充滿冷靜,時而狡黠、時而溫暖、時而孤寂如死水,隻是卻從不曾像現在這般充滿哀傷!


    洛初愣住,還不等迴神,身上就忽然一重,那少女竟是忽然倒在了他的身上,從肩膀順著胸膛漸漸下滑,最後趴俯在了他的雙腿之上,安然入眠,洛初緩緩伸手,輕輕撫上了這雙已經緊閉的雙眼,將那哀傷掩藏了的雙眼。


    “究竟是對還是錯……”喃喃的聲音漸漸消失,洛初垂目看著腿上的少女,對?錯?


    也許臉司懿自己都不清楚為何自己會這般相信洛初,也許是這個少年從不曾對她有過什麽企圖利用,亦或者那一次秋獵的相助,使得在這個重生的世界中多了一絲溫暖。


    她是別人的陽光,而洛初卻成了她在這個重生的世界中的第一縷陽光罷,也許在以後的日子裏這個少年也許活不了多久,但是至少現在他還活著,她也能稍微的放鬆一下自己。


    “啪!”


    院子外麵聽到酒壇落地聲音的巡風進來一看,隨即又悄聲的退了出去,隻剩下輪椅上的少年與安睡的少女。


    “明昭,你到底隱藏著什麽秘密……”讓你如此悲傷,如此的絕望,如此的迷茫?


    這不應該是你啊。


    下一刻,那一直坐在輪椅上的少年動了動,忽然站起了身子,伸手將少女穩穩抱起,再沒有了之前絲毫文弱不堪的模樣,若是司懿清醒著隻怕要驚訝了,因為眼前的少年不僅不文弱,而且就連個子都好似拔高了不少!


    “巡風。”


    院子外巡風走了進來,當看到主子抱著的人時,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但隨即消失不見。


    “去查查她今日到底發生了何事。”


    “是!”


    “等等,再將她以前的事情也都查清。”巡風詫異,但還是恭敬應答之後悄聲退了下去。


    夜寂靜……


    第二日一大早醒來的時候,司懿隻感覺到頭痛欲裂,渾身關節肌肉更是像僵住了一般,好不難受!


    忍不住哼哼了幾聲,又在床上翻滾了幾圈,忽然感到不對勁,閉著眼睛在身下的被褥上聞了聞,不等做出反應,就聽到身後不遠處響起了一道聲音。


    “終於醒了?”聞聲,司懿唿啦的坐了起來,卻由於用力過猛下一刻又倒迴了床上,洛初進來時就看到了在他的床上肆意翻滾的人兒,好笑的看著她因頭暈又倒了下去。


    “我怎麽會在這裏?”她說怎麽味道不對勁兒,為何會有隱隱的藥香,原來竟是在洛初這裏,可是她明明記得昨夜她來找他蹭飯,順便喝了一點酒,然後…然後?


    司懿猛地看向門口坐在輪椅上的少年,好似上一次看他站著行走的時候隻有在秋獵之前了,從那以後每次見到他幾乎都是在輪椅上的。


    “咳!咳咳…怎麽了?為何要這麽看著我?”洛初咳了幾聲以後,問向司懿。


    司懿則是搖了搖頭,慢慢起身下地,離開了她霸占了一夜的大床。


    “嗯?小姐去哪?該用早膳了。”出了門正好遇到了端著早膳的巡風,司懿擺了擺手,迴頭看了一眼安靜坐在輪椅上的洛初。


    “我得去上早朝了,今兒個可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呢。”聞言洛初點點頭。


    “小姐,那你多少用些早膳再走也好啊,不然腸胃會不舒服的!”聽著巡風關心的話語,司懿樂了,伸手拿了兩個軟嫩軟嫩的蟹黃包子就向外走去,邊走邊吃。


    “我走了,下次來我要吃百味湯宴。”聽著那因嚼著東西而不清晰的話語,巡風也樂了,樂嗬嗬的應答著。


    直到那道纖細背影消失,巡風迴頭,卻不知主子何時已經走遠了。


    “主子等等屬下啊!”


    又是新一日……


    話說司懿早朝一下,出了宮門就直接策馬迴了將軍府,剛剛走進將軍府,就看到不遠處一女子帶著幾個丫鬟緩緩走進。


    “瑛姨娘。”對了此人就是司凱鋒的二姨娘,司懿娘親的貼身婢女了。


    “姑娘迴來了,怎麽樣?今日累嗎?可有想吃的?”聽著這無微不至的問候關心,司懿隻覺得心中暖暖的,仔細看去,發現眼前的女子也不過是才年近三十,常年的吃齋念佛使得她的眉眼伸展,身上都有一種不一樣的寧和的氣息,讓人不自覺的就向她靠攏。


    “姨娘還是穿些顏色鮮亮的好看,不然白白浪費了這般好顏色!”司懿這話可不是白說的,她這瑛姨娘確是為美人胚子,她的美不似一般女子水一般柔美,也不似一些女子英姿颯爽,她的美是獨特的,是令人感到舒心的美。


    從她出生懂事起幾乎就沒有看到過這位姨娘穿過幾次鮮亮的衣裳,隻有那麽很小的一次,那是在娘親的忌日,這位瑛姨娘穿了一件湖藍色的裙衫,她說這是娘親最喜歡她穿的顏色,此時亦是一襲藍裙。


    “姑娘就會取笑奴婢。”瑛姨娘名叫瑛卉,此刻她笑顏展開,多少年都不曾如此笑過了,一直以來她受著劉氏的壓迫,無奈隻能進入佛堂,就連幾年前司懿被送到莊子上都無力阻止。


    曾經她是那般的恨自己不爭氣連自家小姐留下的唯一血脈都無力保護,這些年來她一直都是自責的。


    “姨娘切不可再自稱奴婢了,再怎麽樣姨娘也是這將軍府半個主子,往後也不會再有人能夠輕易在這將軍府作威作福了。”司懿笑著迴答。


    “姑娘終是長大了,隻是奴婢卻對不住姑娘,這麽多年隻能看著姑娘受苦卻無法相助。”瑛卉一臉的慚愧,看著眼前的少女仿佛又看到了自家小姐笑盈盈的站在自己麵前喊著“瑛卉”,一時之間不禁紅了眼眶。


    “姨娘這是做什麽?這本是該高興的時候,至少熬出了頭了不是?再說姨娘這些年幫助懿兒也不少,還要時時刻刻提防著劉氏。”不管是在去莊子之前還是去了莊子上亦或是迴來這些時日,每次隻要劉氏發難的時候她定會出現幫她說話。


    姨娘地位低下,不受寵的姨娘還不如正經主子身邊的貼身大丫鬟地位來得高,而瑛卉又是伺候前夫人的貼身大丫鬟,跟隨著自家娘親從相府來的,人情冷暖,這些年也過得不容易。


    “姑娘說的是,瞧瞧婢妾。”瑛卉幹忙著擦擦眼角淚水,迎著司懿就迴了紫竹軒。


    “將軍沒有與姑娘一同迴來嗎?”


    “他?出了宮就直接去了軍營了。”司凱鋒接管虎威將軍的職務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


    “大小姐,不是婢妾說,這大小姐與將軍關係好不容易緩和了一些,適當的時候也該……”


    “該如何?爹爹公務纏身,我也快要隨六皇子趕往衡山了,除了早朝恐怕其餘時刻是沒有時間見麵了。”司懿笑著喝了一口茶水,見麵?有那個必要嗎?


    隻怕現在司凱鋒心中很是糾結吧,一直寵愛的妻女原形畢露,又有何臉麵來見這個曾經被他狠狠忽略過的女兒呢?就連上早朝的時候她的那位父親都是目不斜視呢,要她先來服軟?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看著淺笑嫣然的司懿,瑛卉無奈歎了一口氣,這脾氣竟是與她娘親一個模子。


    “姑娘何時動身?”瑛卉不再提司凱鋒,她與司凱鋒也隻是名義上的關係,並無實質,所以司凱鋒怎麽樣她不關心,她現在所關心的就隻有司懿一人而已。


    “算算的話,三天之後吧。”


    “怎地這樣快?!”瑛卉驚訝,她記得好像應該還有個小半月吧。


    “這離聖上下旨都過了多久了,不快了。”司懿好笑的看著瑛卉。


    “那、那姑娘吃的用的都收拾好了嗎?婢妾幫著姑娘看看,還有什麽需要帶的,姑娘一個女子出門在外……”


    “姨娘,我這又不是出去遊玩的,哪裏需要什麽都帶著?”司懿無奈,奇巧兒端著點心從門外走了進來。


    “瑛姨娘,您呀就別擔心了,奴婢們早就為小姐收拾好了。”


    “就是呀姨娘!”連翹在一旁為兩人端茶水,也笑著說道。


    “哎呀,我就是擔心,姑娘一個人在外,也沒個人來伺候……”瑛姨娘還是不停地說著,司懿實在是無奈了。


    “姨娘,我這是去跟隨六皇子去衡山等地視察,哪裏能比皇子還嬌貴呐?”司懿說了這話,瑛卉覺得有道理,終於是停了下來,可還是與奇巧兒和連翹說了許多要注意的。


    “此次前去姑娘就帶一個司信能行嗎?”瑛卉還是有些不放心,總覺著司懿沒有人伺候。


    “姨娘,女眷跟隨是不妥的。”聽聞此話,瑛卉皺眉,看來看去,司懿終是怕瑛卉自己給自己憋著,就說了別的來引開瑛卉的注意力。


    “姨娘,府中事情大大小小都已經交給了姨娘來處理,姨娘覺著可有難處?”忽然提起將軍府的大小事務,劉氏被禁足,主母的一切管理大權都交給了瑛卉這個二姨娘來管理。


    “這事務雖多,但是慢慢的也能上手了,若是三姨娘還在也許還能幫我一下。”瑛卉笑著說道,三姨娘柳氏生在商家,管理事情乃是小事一樁,司懿則是挑了挑眉頭看著瑛卉的笑臉。


    “難道就被有棘手的?”所謂棘手的就是挑事兒不聽話的,這劉氏在府中掌權多年,從裏到外都是他的人,除了周管家那裏一些重要的事務她涉及不了,不然整個將軍府都成了她的了。


    聽聞司懿的話,瑛卉頓了頓,仿佛猶豫了一下,終還是說了出來。


    “這將軍府我剛剛接受,一些普通的下人還好管理,隻是一些常年在府中有些威望的卻是不大好說,是婢妾無能了。”應會說到這裏不禁有些慚愧。


    司懿則是不言語了,有些威望的?他們也就是看瑛卉這個姨娘地位低下,雖然暫時管理掌家大權,但終究也不是個正牌夫人,而且他們又都是劉氏的人手,劉氏即使被禁足了,他們也隻會聽劉氏的命令。


    可是他們這麽做難不成以為劉氏還會迴來不成?即使劉氏想,她都不會給劉氏那個機會!


    “姨娘,半個時辰之後,叫上所有的管事婆子到紫竹軒來,我倒要看看,他們這些人到底有多大的威望!”


    午時過後,司懿用過午膳就小憩了一會,讓連翹一個時辰之後來喚她。


    “小姐,該起了。”


    說不出的淡淡清香散漫在房間之中,午後的陽光透過那鏤空的雕花大窗投射到白色流蘇紗帳之上,映下了漂亮的形狀,足夠躺下三四個人的床榻之上此刻正躺著一人。


    黑發披散在身下,一襲素色中衣更顯得小臉白淨,聽聞聲音唿喚,那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雙睫如蝶翼安騰飛而起露出裏麵黑眸,流光瀲灩。


    “人都到齊了嗎?”連翹利索的為司懿更衣束發,很快就收拾好了。


    “除了一個稱病未來的,剩下的都來了,隻是有三件鋪子的掌櫃和田地管事都遲了一刻鍾。”連翹說道,司懿聽著,將把玩在手中釵子扔掉之後,起身向外走去。


    午後的陽光充足的很,炎炎夏日,讓人隻消站了一會子就感到有些頭暈目眩。


    但是此刻的紫竹軒正廳外的院子裏,卻站著將近四十人,男男女女,大都是中年人或老年人。


    他們此刻滿頭大汗,卻也一動不動的站在院子裏,偶爾會有那麽幾個左蹭蹭又蹭蹭,亦或是抬頭張望一下。


    不遠處的司懿將這些都看在眼中,一行人緩緩走進正廳之中。


    紫竹軒的正廳設計很是討巧,有地龍,牆壁之中還有很多暗格,冬日可放炭火,夏日則可放冰塊,冬暖夏涼,這也是將軍府中唯一由此設計的地方了!


    司玉當年可是眼饞的很,多次去求司凱鋒都未能得逞,到了如今也隻能眼巴巴的望著。


    站在院子中的各位管事們那個不是在外麵有些臉麵的?他們為將軍府操勞多年,一直在劉氏手底下做事,但劉氏也從未這般對待過他們啊!


    早就聽說這位大小姐是位厲害的,卻不曾想隻是第一麵就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


    聽到動靜之後,紛紛抬起頭來,隻見一位素衣打扮的少女出現在正廳之中,坐在那太師椅上,身旁還有人給扇扇子,這與他們站在這烈日之下的對比不可謂不明顯!


    “抱歉,稍微睡過了一些。”司懿坐下,笑看著院子裏的那些管事們。


    “奇巧兒,天氣這般炎熱,怎的還讓管事們站在外麵呢?快將管事們都請進來。”司懿嗔道,隻是那話語之中的不緊不慢卻沒有絲毫著急的意味。


    “是奴婢做的不周到,奴婢這就請各位管事們進來。”說著奇巧兒就走了出去,瑛卉坐在下首,看著司懿做這些事情沉默不語,就看著自家小姐怎麽來處理這些事情,怎麽治理這些人。


    不一會管事們就按順序走了進來,站在正廳中央,前麵為首的是五位管事,三男二女,其中有一男一女是年輕人,其餘的則是一個婆子和兩個中年人了。


    “各位可知今兒個召各位前來是有何事?”司懿端起茶盞,手中瓷質茶蓋兒輕撥著茶業,漫不經心的問道。


    “大小姐有事請直說,小的們還有許多要事去做,還望大小姐諒解。”那婆子站出來說道,司懿聞聲望過去,見那婆子頭發花白,滿臉褶皺,但是渾身上下都是好料子的衣服,金釵細軟,趾高氣昂,就這通身打扮也不似個管事婆子能夠打扮得起的。


    而且看這樣子,那裏是對主子的態度?仿佛在這裏她才是個主子?


    嗬!有意思!


    “大膽!有你這麽跟大小姐說話的嗎!”連翹怒了,直接喝了迴去,那婆子卻是橫了一眼連翹之後反哼一聲。


    “都道大小姐重視規矩,管教嚴明,可是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一個小小的丫鬟竟敢越過大小姐大吼大叫成何體統?!”那婆子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你!你這刁婆竟顛倒黑白!”連翹更是火氣衝天,對於司懿她可是維護的很!


    司懿抬頭看了一眼連翹,連翹頓時退到了司懿身後,隻是那雙眼睛還是噴著怒火。


    “李管事言之有理,這奴才不聽話,當然得管治,不然規矩何在呢?”司懿放下茶盞,看著那管事李婆子。


    李婆子聞言之後則是麵上浮笑,她就說一個小丫頭片子能哪有外麵傳的那般厲害?麵上不禁更洋洋得意,還看了連翹一眼。


    “既然如此,奇巧兒給我掌嘴!”


    ------題外話------


    好雞凍!親親們有木有!親親們快來親我吧!謝謝親親們的花花和鑽鑽!愛你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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