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天正色道:“範老先生,譚天詐死之事,亦是無奈之舉,為了大陳的安危,為了萬民的福祉,希望老先生能夠體諒譚天的苦衷。”


    發布在大陳朝,能讓鎮國公譚天如此誠懇相求的,範同可說是頭一號,不過範同卻毫不為所動,腦袋一搖道:“什麽大陳安危與萬民福祉的,與我老怪沒有關係,但是老怪的招牌與名聲卻是比生死還要重要的事情,譚公爺不必再說,這事沒得商量。”


    發布譚天一滯,對上這麽一個混不講理的老頭,為人方正的他沒一點辦法,隻得將目光轉向自己詭計多端的兒子。


    發布譚誌豪接到父親的眼神,幹咳一聲道:“老怪……哦,範老先生此言差矣,我爹詐死之舉,不但於老先生的名聲招牌絲毫無損,且還大有裨益哩。”


    發布譚天口中說出的範老先生,範同還沒覺得怎樣,可這四個字從譚誌豪嘴裏冒出了,老怪竟然怎麽聽怎麽覺得不自在,忍不住擺手道:“小瘋子你還是該怎麽叫就怎麽叫吧,老先生這三字不適合我老怪。”頓了頓又道:“怎會與我老怪名聲無損,還有裨益?”


    發布譚誌豪好整以暇道:“其一,我爹若是詐死,萬萬不能叫人知道給我爹診病的是你這老怪物,不然隻要不是傻的,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我爹是詐死,老怪你說是還是不是?”


    發布被譚誌豪如此吹捧,範同竟還能保持麵色不動,隻是點點頭道:“繼續說。”修養功夫之了得,可見一般。


    發布譚誌豪又道:“其二,我爹既然是詐死,總有真相大白的時候,連死人都能救活,你老怪起死迴生之名,便是想不出都不行。更何況我爹的身份,豈是尋常人物所能比擬?到那時,你老怪物的名頭與聖手醫術可就不單單隻是江湖人知道了,朝廷與民間,全天下的人都會如雷貫耳,天下第一神醫,再也無人敢和你競爭。”


    發布範同默然片刻,終於點了點頭,淡淡道:“想不到小瘋子偶爾也能正常一迴。”這句話一出,不啻是表明他已答應了。


    發布忽然自房中傳出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哭之聲,間中還夾雜著譚誌豪聲嘶力竭的喊叫聲:“爹……爹……您怎麽就……”


    發布聽到淒厲無比的痛哭,守在門外的洪氏夫人當場便昏了過去,嚇得譚亦衝趕忙扶住自己的娘親,譚夫人亦是搖搖欲墜,淚流滿麵,幸虧月華與欣欣二女身手夠快,這才及時扶住。


    發布兩位夫人踉蹌著衝入房中,痛哭失聲的撲倒在譚天唿吸已絕的身上,當真是淒淒慘慘,悲悲切切。


    發布眼看這等架勢,譚誌豪真的有些後悔,老爹詐死可以不管不顧,他就沒這份好福氣了,麵對著母親哀痛欲絕的神情與如雨的淚水,懷著無限愧疚的心情,卻還要打起全部精神,演繹著這場詐死騙局中最關鍵的角色――剛死了親爹的兒子。


    發布望著痛苦流涕鬼哭狼嚎的譚誌豪,莫說是兩位夫人,便是知道真相的範同,皆在心裏暗自嘀咕:“若是老怪不明真相,怕也要叫這小瘋子騙過去,這小子也未免裝得太像了。”


    發布其實依照譚誌豪的意思並不想欺騙自己的母親,但是譚天一句:“大丈夫,國為重,家為輕。”簡簡單單的九個字,就令他再說不出旁的話來。


    發布當時的譚天麵容幹枯無神,語調虛弱無力,但譚誌豪卻覺得父親有若山嶽一般高大雄偉,自心底裏生出一絲崇敬,莫說是他,便是修為通玄,心神堅如金石的範同,眼神中亦閃過一絲輕微地波動。


    發布就這樣,在範同提供的一顆可令人處於假死狀態的歸真丹的幫助之下,再加上譚誌豪以假亂真的表演,這場假死的騙局,騙過了包括最親近的兩位夫人在內的所有人。


    發布這天下午,鎮國公府中傳出了無數悲切的哭聲。


    發布家中的頂梁柱轟然倒塌,鎮國公府亂了套,幸好譚誌豪早有準備,向範同要了幾顆安神補氣的靈藥,先給自己娘親與姨娘一人喂了一粒,在藥效的作用下,兩位夫人沉沉睡去,這才稍稍放下心來,立刻帶著月華與欣欣,應付接下來的一應事故。


    發布正在府中忙得暈頭轉向的譚誌豪,卻被一道突如其來的聖旨,宣進了皇宮。


    發布卻說武帝趙麟中午時聽聞派在鎮國公府的大內侍衛報說譚誌豪歸來這個近段時日來唯一的好消息,還高興了一陣,沒過多久,便得到了鎮國公歸天這個有若晴天霹靂一般的壞消息,任他再是沉穩睿智,也是當場呆住了,心中隻有四個字:“天亡大陳!”


    發布譚誌豪入宮,當著武帝與一眾隨侍太監,稀裏嘩啦一通大哭,趁著武帝趙麟近身攙扶勸慰的當口,悄悄將一頁薄紙,塞在了武帝的手心裏。


    發布武帝何等樣人,立時明白了什麽,麵上神情沒有絲毫變化,配合著譚誌豪,演繹了一出精彩的君臣相慰的好戲。


    發布待譚誌豪告退之後,武帝趙麟一臉愁容,喝退所有太監宮女,這才有些迫不及待的取出那頁薄紙,一看上麵的字跡便精神一振,譚天曾給他講授過軍略兵法,對於鎮國公剛勁有力的書法,他熟悉的很。


    發布密信中的第一句話,便是“乞請陛下恕臣譚天欺君之罪”。


    發布一邊看信,武帝的雙眉漸漸蹙起,待看罷全文,已然雙目緊閉,陷入沉思之中。


    發布譚天父子所行的詐死之計,實則乃是一步險到極點的棋,雖然確實可以麻痹敵人,出奇製勝,但同時卻也潛藏著巨大的風險,鎮國公之死,必將使得朝野陷入一種恐慌之中,軍心民心若是不穩,一個不好,反而會弄巧成拙,給敵人以可乘之機。


    發布這步險棋,賭還是不賭?


    發布趙麟左思右想,始終拿不定主意,猶豫間緩緩睜開雙目,重又將那頁密信拿起細讀。


    發布“當前天下大勢,北有二十萬蒙古鐵騎虎視眈眈,南有鄂王五十餘萬叛軍作亂,使得朝廷陷入首尾難顧之困局。縱使譚天複出,或許能夠穩定局麵,但若言短期內平定叛亂,抵禦韃虜犯邊,卻是疏為艱難。


    發布一旦形成持久拉鋸之戰局,朝廷身受南北夾擊,腹背受敵,此乃兵家之大忌,後患無窮矣。


    發布為今之計,唯有出奇兵,於短期內擊潰殲滅一路敵人,方為上策……”


    發布“為今之計,唯有出奇兵,於短期內擊潰殲滅一路敵人,方為上策……”趙麟輕輕的念罷這一句,目中忽然射出兩道決斷光芒。


    發布五日後,武帝趙麟親自披麻,為鎮國公譚天扶棺而行,滿朝文武盡都到齊,聖眷之隆,舉世無雙。


    發布“正兒,隨州乃是逆王趙吉北進中原的門戶,隨州得失,將成天下得失的關鍵之所在,萬萬不可有失。得到亦心的密信之後,為父與皇上在派你前往荊襄查探的同時,也在隨州下了一步暗棋。


    發布密令在泌陽屯紮的一萬衛軍前調至桐柏縣,一旦情勢有變,泌陽衛指揮使汪德昌即刻持密旨接管隨州軍務。


    發布這個汪德昌乃是當年為父與蒙人大戰中,發現的一個有勇有謀的大將之才,尤其練軍與守城兩項才能,便是為父亦要佩服。


    發布正兒此去隨州,在戰場之上,切不可自以為是朝廷上差,便隨意以上製下,胡亂的指手畫腳,正兒切記,要多聽多看多用腦,少說少管少麻煩。”


    發布“您這三多三少,豈非要孩兒去隨州當個擺設?這麽簡單的事情傻子去都能做好,又何必非要孩兒跑這一趟?”


    發布“正兒切莫小看隨州之行,對於為父的整個計劃,實為至關重要,萬萬不容有失……”


    發布“末將陳福貴,奉汪德昌指揮使將令,迎討逆大將軍入城。”


    發布一個突如其來的嘹亮聲音,將譚誌豪從臨行前的與父親最後一次對話的不快迴憶中喚迴神來,一個千戶打扮的彪形大漢領著一百飛騎,已然來至近前。


    發布引起譚誌豪注意的是,所有來人的左臂上,盡都係著一條黑紗,他後來才知道,這些黑紗皆是汪德昌帶頭,一眾兵將自動自覺地為他那詐死的老爹戴的孝。


    發布譚誌豪客套的拱手道:“陳將軍不必多禮。”


    發布陳福貴當真是沒有多禮,左臂有力一引,聲如金石道:“請!”


    發布入得隨州城,終於見到父親口中有勇有謀大將之才的汪德昌,出乎譚誌豪的意料,本以為這個汪德昌應該是個如陳福貴一般的身形彪悍滿臉橫肉的粗豪大漢,沒料到竟會是個白麵書生似的模樣,身材不高,麵相俊朗,談吐儒雅,若非一身盔甲增了幾分英氣,當真是讓譚誌豪看不出麵前這位竟是能讓悍勇的蒙古人都齜牙的狠角色。


    發布雖然心裏頭鬱悶,但譚誌豪卻聽從了父親臨別前的囑咐,在軍帳中當著一眾大小將領的麵前,朗聲宣布道:“臨陣換將乃是兵家大忌,值此大敵當前之際,隨州一切軍務,繼續由汪將軍總攬。”


    發布此言一出,軍中眾將盡都鬆了一口氣,雖然鎮國公確實是天下無敵的統帥,但這位小公爺卻從未在大陳軍中露過麵,當此重兵壓境的危局,任何人都不願跟著一個不知底細的統帥打仗,又何況本身的主將乃是大陳的後起名將之一。


    發布而這位新來的討逆大將軍譚小公爺,更是做出了甩開麾下十萬援軍,獨率百騎趕赴前線這等前無古人的荒唐之舉,若非新君庇護,單就這一樁,他的腦袋鐵定就得搬家,如此一位荒唐將軍,誰敢跟在他的手下與十倍於己的敵人血戰?


    發布在汪德昌為譚誌豪一一介紹過軍中主要將領之後,開始了譚誌豪有生以來的第一場軍議。


    發布先由汪德昌為譚誌豪介紹當前隨州的戰事。


    發布隨州守軍連同汪德昌增援的一萬人馬,不過一萬七千人,其中原本的七千隨州衛軍,可是老弱病殘全都算上,戰鬥力可憐得很,而當麵的鄂王北進軍,卻足足有十五萬精壯人馬,敵我兵力的比例,幾乎達到了一比十。


    發布譚誌豪早在臨來之前,這些情報已然就知道,因此聽罷這些,隻是撇了撇嘴,麵上沒有絲毫懼色。


    發布底下這幫子大小將官見狀,倒是覺得這位小公爺雖然沒什麽統兵經驗,膽子可還不小,若換了其他沒打過仗的督軍大員,一聽敵人十倍於我,怕不早嚇得麵無人色了。


    發布通過汪德昌的一番講解,譚誌豪終於大致的了解了隨州當前的形勢。


    發布鄂王趙吉的北路軍共十五萬大軍,統兵大將張朝祥精通兵法,兵不血刃連陷應城雲夢二縣,又攻下安陸縣城後,稍事休整一日,針對隨州山林環繞,河網密布,不利於大軍團作戰的地勢特點,以及隨州城中缺兵少將的弱點,將大軍兵分三路,分從三陽、青龍與陳崗向北進軍,形成一個巨大的鉗形,以泰山壓頂之勢,向隨州狂湧而來。


    發布兵力上的捉襟見肘,使得汪德昌縱想憑借隨州境內各處險要地勢所建的關隘城壘截擊敵軍,卻不可得,隨州守軍雖然誓死不退,卻在敵人絕對優勢的兵力進攻下,節節敗退。


    發布到今日,敵人的三路大軍已然分別前進至距離隨州僅十餘裏的柳林、長嶺與蔡河駐紮,圍三闕一的合圍之勢已然形成,戰場形勢已然惡劣危急至極點。


    發布直至此時,譚誌豪才徹底體會了父親臨別時那些叮囑的意思,若說一對一單挑對決,或是江湖上的明刀暗箭,他都毫不含糊,可這戰場之上,動輒萬人、十萬人甚至數十萬人的生死搏殺,在一旁聽著都覺得後脖子發涼,更別說親自指揮千軍萬馬作戰了。


    發布“隔行如隔山,我這外行人還是趁早聽內行的吧。”當擺設就當擺設,好過英雄沒當成,成了城破人亡的狗熊,譚誌豪這會兒什麽鬱悶都沒了,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裏,心裏嘀咕道。


    發布汪德昌介紹罷眼前軍情,客氣地道:“目前隨州戰事基本就是這樣,不知將軍可有什麽破敵良策?”


    發布譚誌豪一臉鎮定道:“不瞞各位將軍,本將軍出身草莽,從未學過軍略兵法,若說衝鋒陷陣,還會些功夫,有幾把子力氣,統兵打仗卻根本是個門外漢。此來隨州,說好聽一點是為大陳社稷為萬民福祉盡一點微薄之力,實際上卻隻是想殺幾個叛賊,為我那被奸賊所害的爹爹報仇雪恨。所以汪將軍及各位將軍切莫與我客氣,在隨州本將軍一切為汪將軍馬首是瞻,但凡汪將軍有所驅策,盡管直說,本將軍奉調聽差,斷無二話。”


    發布譚誌豪老實的承認自己不通兵法不曉軍略,反而得到了在座所有將領的好感,都覺得這位少公爺兼討逆大將軍沒有一點架子,樸實的叫人感覺甚是親近,值得一交。


    發布汪德昌先道少公爺節哀,又連道不敢,兩人互相客氣一番,才又轉入正題。


    發布汪德昌的副將史連升一抱拳道:“敢問將軍,我們的援兵何時可達?”此話一出,所有目光盡都集中在譚誌豪的臉上,這個問題可說是所有人心中最想問的。


    發布麵對這麽多迫切的目光,譚誌豪麵上顯出一絲尷尬的神情,心中暗罵自己老爹,怎麽給了自己這麽一個混蛋又招人罵的差事?


    發布暗自吞了口口水,譚誌豪硬著頭皮道:“援軍大約……嗯……大約還有一月時間才能到。”


    發布“什麽?”所有人都驚愕非常。


    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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