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爾的天賦並不弱。


    如今11月過半,而阿瓦隆滅亡的時間是來年秋天。同為主角隊的成員,他們兩個的等級是差不多的。


    也就是說,艾華斯與伊莎貝爾花了差不多十個月的時間……在沒有感受到什麽壓力的情況下,輕鬆進階到了三十級左右。而三十級就已經算是第四能級了,即使在整個阿瓦隆王國也能算是佼佼者。


    這個世界沒有玩家角色,也沒有玩家不知道從哪淘來的、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冒險者小隊”——也就是那些通過匹配而組成一隊的其他玩家,艾華斯需要組建自己的班底。


    靠著自己那位友人平時碎碎念的一些設定,艾華斯能夠得以知曉這些重要角色的性格、人生、才能的方向……以及隻存在於理論上的成長途徑。


    他知道的秘密很多,而這個世界的秘密就是力量。


    但他畢竟不可能都給自己用。


    在能夠充分調用資源的情況下,孤膽英雄是最為愚蠢的。畢竟一個人能做到的事總是有限的。但選擇合適的人卻要更加重要——混子、叛徒和白眼狼隻會起到負麵作用。


    隻有足夠可靠、值得信賴的那些人,才值得讓艾華斯分享他寶貴的經驗。


    伊莎貝爾就是其中一個。


    這位未來的“繁花女王”是他早就已經預定好的隊友。


    因此,其實不用雅妮斯特地請求,他也會主動介入到伊莎貝爾的成長途徑裏。為她謀求更好的發展。


    畢竟艾華斯缺少同行者。幫她就是幫自己。


    雖然根據雅尼斯的要求,艾華斯其實最晚可以拖到第三次晉升——也就是從29級晉升到30級時,再與伊莎貝爾公主一同組個固定隊……


    ——但艾華斯覺得,實在沒有必要這麽做。


    他最開始做“狐狸”這個身份,就是為了在明處亮出來的。拖的太久反而就沒意義了。


    艾華斯之所以在這次與伊莎貝爾見麵時,不立刻主動公開“我就是狐狸”的情報,是因為伊莎貝爾如今的性格還沒有經過磨煉、沒能獲得充足的自信。


    因為雅妮斯大師自己的成長軌跡,她是那種相信“隻要人有真才實學、並不斷克服困難,就可以在痛苦中快速成長”的類型。不需要他人的過多幹涉,也不用修正他人的命運方向——每個生命都會有自己的出路。


    所以,雅妮斯大師傾向於不斷給伊莎貝爾積累“底蘊”。給她打下無比堅實的基礎,讓她掌握在麵對各種情況時應該如何處理。但不會教導伊莎貝爾做人的道理,也不會開導她的小情緒。


    雅妮斯希望伊莎貝爾自己的人生,能靠自己悟出來的道理而前行。


    這倒也不能算錯,甚至稱得上是有先見之明。因為按照原本的曆史軌跡,伊莎貝爾的確就在遭遇人生驟變後,靠著自己積累的底蘊、很快堅強著站了起來,並且在荊棘叢中不斷受創、快速成長。


    從如今軟軟糯糯的小女孩,到未來成長為可靠而成熟的女王,伊莎貝爾隻用了不到五年。


    而如今的她,還習慣於在不知所措時下意識的選擇逃避。


    她就像是那種害羞而自閉的女孩。雖然也對他有些許好感,但若是告白的太早、太突然,讓對方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沒能反應過來的話,她反而有可能會在心中混亂的情緒影響下,因為不知道如何處理而下意識的選擇逃避這段感情。


    ——明明看上去好感已經刷的差不多了,但a上去突然對方就逃了。伊莎貝爾就是這種麻煩的類型。


    艾華斯知道這種情況應該如何處理。


    這本質上還是因為她沒有做好準備。女孩會逃,是因為她在潛意識裏希望“如今的安逸感能永遠維持下去”,而不想要再進一步繼而踏入到未知的領域。


    也就是說,本質上是因為伊莎貝爾在恐懼著未知。


    而這種恐懼感,正是因為她時刻憂慮著不知何時會生效的“王室詛咒”而養成的。


    每一天她都恐懼著,自己的父親、哥哥和弟弟是否會病死;每一次生病她都會懷疑這是否是詛咒,自己是否要死了;因為祖母年事已高,她也在恐懼著因為女王之死而可能導致的混亂與戰爭。


    而在阿瓦隆滅亡後,她反而能穩定下來了——因為她所憂慮的,一切最差的結果全都來了。


    那也就沒有什麽好怕的了。


    於是冷靜下來的伊莎貝爾,在“沒有退路”的情況下,第一次沒有選擇繼續逃避、而是勇往直前——


    ……然而這個解法,在這個時間線是無法成立的。


    艾華斯不可能特地為了伊莎貝爾的成長而去傷害她。


    曆史改變之前,伊莎貝爾家破人亡;曆史改變之後,她要還是家破人亡,這我不就白來了嗎?


    ——簡直就像是穿越到動畫遊戲的劇情開始前,明明已經改變了很多事、卻在關鍵節點又放任自己熟悉的“原劇情”發展,以此讓被改變的劇情重新迴到原著路線上的同人主角一樣。


    所以艾華斯特地布置了另一手準備。


    早在第一次進階儀式中,艾華斯就已經做好了鋪墊。他原本計劃在之後再說,但如今時機很巧……雅妮斯大師主動提出了希望艾華斯與公主組隊的請求。


    那麽,此刻正是啟用之時。


    在晚宴上,艾華斯一邊愉快的進餐、一邊與伊莎貝爾聊著天。


    或許是因為老師在場,一開始伊莎貝爾還有些拘謹沉默,比起說更傾向於聽。


    但在兩人喝下幾杯白葡萄酒後,氣氛就逐漸熱烈了起來。


    樂曲、詩歌、哲學、秘聞……就和艾華斯在夢裏與伊莎貝爾相見時,在那個廢棄化工廠裏所聊的話題差不多。而且這次還有見聞更廣的雅妮斯大師,能與艾華斯真正一起交流談話、而不再像是夢中的自己一樣傻傻追問個不停。


    這讓聊天的趣味性與含金量又上了一個檔次。


    雖然艾華斯刻意避開了重複內容,但他無論是觀點、語氣以及博學的程度,都與“狐狸”非常相像。


    ——這就是艾華斯故意露出的一些破綻。


    他希望伊莎貝爾公主能隱約猜到、或者意識到“艾華斯有可能就是狐狸先生”,但因為證據不足而不敢說出口。


    而“現實裏的認識的朋友艾華斯”與“在夢境裏相遇的秘密友人狐狸”是同一個人的事實,對於伊莎貝爾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反倒會是一件她寧願相信是真實的“好事”。


    因為“狐狸”的身份太過神秘。


    雖然神秘會讓人產生好奇心與探知欲,但在建立聯係後仍然保留的神秘感,又會讓人產生不安心的感覺。伊莎貝爾又恰巧特別害怕這種不安。


    假如“狐狸”繼續保持這種神秘,伊莎貝爾就會忍不住開始思考、他會不會有著不能說出身份的理由——進而聯想到他的身份可能不幹淨。至少是她不能光明正大介紹給父親、祖母與老師的身份……那樣的話,他們的關係就算再密切,也隻能成為一個她無法和其他人分享與炫耀的私密朋友。


    但艾華斯不同。


    莫裏亞蒂家族是二十個立國者家族之一,在阿瓦隆有著崇高的聲望與地位。


    雖然艾華斯隻是莫裏亞蒂教授的養子,但隻要老莫裏亞蒂沒死、他就始終是立國者家族的一員。而如果莫裏亞蒂教授在死前立下遺囑,將莫裏亞蒂家族繼承給艾華斯……雖然因為沒有血緣、可能過程會有些困難,但最終順利繼承的可能性也不小。


    畢竟莫裏亞蒂教授並沒有親生兒女,也沒有同代的親戚還活著。他也隻能繼承給自己的養子女們了。


    就如同艾華斯如今能夠被她直接邀請到銀與錫之殿——他的身份是幹淨的、他的前途是光明的。


    與這樣的人成為朋友,肯定不會受到長輩們的阻攔。


    我是否隻能與“狐狸”先生在夢中相見呢?如果艾華斯先生知道“狐狸”的存在,他是否會生氣呢?如果“狐狸”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後對我產生了敵意或是利用的想法又該怎麽辦?


    ——隻要“狐狸”就是艾華斯,伊莎貝爾所擔心與憂慮的這些問題就不存在了。


    在伊莎貝爾在心裏如此希望的時候,其實她就已經在給自己做心理準備了。


    麵對這樣一個稍微受到壓力就會受驚逃跑的,宛如小獸般的女孩,他人所說的話都不見得管用、哪怕是她最信任的雅妮斯老師的話,她也不見得會願意聽。


    唯有自己的內心想法,才能被她自己接受。


    而最終她所期望的事成功達成,一切都很順利、也沒有任何的反轉與驚嚇——如此她就能建立起一種“希望”。


    在諸多對抗恐懼的辦法中,希望是一劑無損健康的良藥。


    伊莎貝爾最缺的東西就是自信。而真正的自信,他人是無法灌注的。唯有自己下定的決心、做出的決定得到了好的反饋,受傷的心靈才能被這反饋所治愈、安撫。


    但也正因如此,艾華斯不能拖太久。


    因為自己主動揭露的“惡作劇”與被拆穿的“謊言”,在本質上是不同的。


    艾華斯不能真被她親手抓出來、而一定要主動公開自己的身份,承認自己當初的欺騙。否則他們的關係就要漸漸摻入名為“懷疑”的異味了。而那也同樣會傷害到伊莎貝爾,會讓她的“逃避”轉入到“多疑”。


    那可就養歪了。


    對艾華斯來說,從現在開始養成伊莎貝爾的過程,就像是美少女夢工場一樣——


    盡管他們並非有著遊戲中那樣的父女關係。但比起伊莎貝爾那個不負責任、毫無存在感的父親,會在夢中幫助伊莎貝爾、為她選擇更光明的未來、與她聊天也陪她玩、督促她的成長與學習、治療她的心理疾病、親手培養她的自尊與自信、防止她在未來受到傷害的艾華斯……


    ——或許比她的親爹要更像親爹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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