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環天司的唿喚,一個恢弘而神聖的意識漸漸從環天司心底剝離出來,他的心底響起悲傷如詩人般的聲音:


    “他也好,你也好……為何總是如此冷漠而固執?為何要迴絕我的贈禮?為何要將自己折磨至這種程度?舍棄愛人,舍棄永恆,舍棄一切……所換來的是什麽,讓世界為你的任性而陪葬嗎?


    “我將帶給你們宇宙之中的一切奧秘、萬物之真理!你不想知道如何迴家嗎?你不想知道這世界由何物構成嗎?你不想知道如何跨越世界旅行到另一個世界嗎?你不想知道文明的起源與末路嗎?


    “我知曉這一切,而你也將知曉。僅僅隻有一個微不足道的代價,那便是與我共生……我的朋友,你體內的寄生種何止千萬!凡人的每一個細胞之中都蘊藏著萬千生命,多我一個,又有何妨!?”


    “說這些沒用,你就跟我一起開開心心坐大牢吧。”


    環天司嗤笑一聲:“當你第一次試圖改寫我的意誌而被我發現之時,我就永遠也不可能再信你一個字。”


    “我——我們從未改寫過任何宿主的意識!我們隻提供‘可能性’,提供一種可能更好的思路,我們見證了無數文明的誕生與隕滅……”


    虛空之低語仍在環天司心頭碎碎念,但環天司已經閉上了眼睛、向後仰躺,同時暴力的將手中的可樂直接砸向了屏幕。


    “——閉嘴。”


    他再度睜開眼睛,冰冷無情的瞳孔之中昏黃色已然完全消退:“不自由——毋寧死。”


    隨著他拒不合作的態度,心中的聲音再度消散。


    環天司也不知道,下一個從心頭浮現出的念頭……究竟是自己的本心、亦或是被改寫過的念頭。假如那改寫足夠微小,他自己也無從發覺。而或許這樣一絲一毫的積累下去……就會導致自己逐漸變成另一個自己。


    到了那時,自己還會是自己嗎?


    ……可如果就為了不讓自己變成另一個自己,而切割了自己的情感、直接讓自己變成另一個自己,會不會本就是……


    “——我說,閉嘴!”


    環天司暴戾的拿起那可樂杯子,向著剛剛被砸爛又瞬間再生的屏幕砸了過去。


    看著那被砸碎後又再度恢複的屏幕,環天司喘著氣、思維漸漸浮起:


    ……他曾經並不是這樣一個易於暴怒的人。


    但在十萬年的失敗與折磨之中,在長達十萬年的漫長自省與輪迴之中……即使是他的耐心與愛,也早已被消磨殆盡。


    他已經忘卻了琥珀的名字。如同他也忘記了自己當年的愛意。


    看著艾華斯結婚時的幸福,他感受到了觸痛。但倒不如說,那種心的痛楚反倒是讓他感受到了活著的真實感。


    如今,他甚至都要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愛過琥珀?亦或是說,那從最初就是欺騙自己的謊言?他僅僅隻是因為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太過孤獨,所以才……


    “——閉嘴!!”


    環天司的暴怒之聲,孤獨的響徹在絕對無人的世界盡頭。


    在這裏,他的言語不會汙染任何人。


    這是他的“家”,也是他自我放逐的囚牢。


    但隻有一個念頭,能讓環天司確信——即使無需虛空之低語的汙染,他也能明白的一個事實。


    ……他恐怕堅持不了多久了。


    越是看著艾華斯的成長,越是看著計劃一步步落成……越是看著輪迴之終末即將迫近、就連他的心也不住焦躁。唯獨在這種時候,他希望自己的人性沒那麽活躍。


    他堅持不了多久了。


    他堅持不了多久了。


    你堅持不了多久了。


    我堅持不了多久了……


    “閉嘴……”


    環天司歎了口氣,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伸手按住自己的額頭:“算了,隨你吧。”


    他早已沒有人類的軀體。


    這樣的動作對他根本就無濟於事,隻是依靠這樣的“習慣”來維持自己記憶的活性、從而不被虛空之低語悄無聲息塞進去的“知識”所汙染成另一個人罷了。


    他甚至可能已經被悄無聲息塞進去了不少的錯誤記憶。如同他也不知道,琥珀是否真正存在過……


    “嘖……”


    心中浮現出如此念頭的瞬間,環天司煩躁的嘖了一聲。


    ——今天沒完了是吧?


    艾華斯猜到我的計劃,就這麽讓你興奮嗎?這種他能輕易分辨真偽的念頭,如今根本就毫無意義。比起感染,更接近於挑釁……


    而在環天司的屏幕之中,艾華斯正與海巴夏交流著。


    海巴夏那起死迴生的奇跡終於完成——


    ——那確實是奇跡。


    不像是蟲珀大師那樣,隻是單純塑造出一具全新的軀體;也不像是艾華斯的司燭之子形態那樣,以究極的治愈能力將屍體恢複成生者。


    而是讓一位在兩千年前就已經死去的人,在兩千年後再度複活、重現於世!


    不是治愈、也不是保存,而是完全的“創造”——以純粹的法術,憑空凝聚出全新的軀體、賦予對方完全的生命。


    這個技術,倒是與沼澤人有些相似……艾華斯心中突然浮現出了這樣的念頭。


    被複活出來的柯羅克瑟斯,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有些迷茫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被激動的海巴夏擁抱入懷。


    柯羅克瑟斯是一位看上去大概二十多歲的年輕女性精靈,身高足有兩米以上,比某個攝像頭精還要更高一些。


    她有著粉紫色的長發——她的頭發外側是粉色、而內層是紫色。這顯然是某種特殊傳承所導致的異化……至少她的父母應該都不是這種顏色的發色。


    據說海巴夏曾是茶色頭發,而夏洛克如今是黑發。那麽初代赫爾墨斯也有可能是黑發……


    柯羅克瑟斯抱著海巴夏,一時之間竟是有些不知所措——她並不認識自己懷裏的這個女孩,但從那哭泣聲中傳來的感情,此刻卻是如此的真實。


    可當她迷茫的目光掃過艾華斯與夏洛克時,卻突然怔住了。


    她愕然看向夏洛克,但很快意識到自己認錯了人;而又緊接著看向了艾華斯,目光聚集到了艾華斯的鹿角之上。


    柯羅克瑟斯頓時嚇了一跳,連忙掙開海巴夏的擁抱、右手撫胸半跪在地,以精靈語恭敬的說道:“以朝陽、烈火與朱砂之名,三次敬拜無罪者。覲見光暈之麵,司燭之子。”


    “——恕你無罪。”


    艾華斯知曉這一月曆前的精靈禮,因此在短暫的迴憶後便很快迴應道。


    “柯羅克瑟斯成功複活。”


    他嘴角微微上揚,對海巴夏輕聲說道:“如此一來……海巴夏女士,您給我的委托已經徹底完成了。”


    聽到艾華斯對那精靈幼女的言語,柯羅克瑟斯大吃一驚。


    她仔細看向海巴夏,試圖從中尋覓著母親那一絲一毫的蹤跡……


    而海巴夏自然知道艾華斯故意提及她的名字,就是為了提醒柯羅克瑟斯自己的身份——同時也算是用司燭之子的身份來給自己背書。


    於是海巴夏也感激的對艾華斯點了點頭:“感謝您……”


    “那正好,”艾華斯趁機說道,“我也有事要拜托你——這件事恐怕隻有智慧道途的使徒才能完成。”


    “您盡管提,”海巴夏立刻答道,“隻要是我能做的,我一定首先為您完成。”


    看著滿眼通紅的小女孩聲音嘶啞嗚咽的如此對自己說話,艾華斯一時之間竟是莫名有些愧疚——就像是自己在欺負小孩一樣。


    艾華斯搖了搖頭驅散心中的奇怪念頭,便將手提箱打開、把紅柄劍的劍柄——打開小禮拜堂的鑰匙,以及聖劍克拉倫特分別放在了海巴夏麵前:“這是紅柄劍,它裏麵蘊藏著一個太陽騎士的靈魂。我希望您能將這其中的騎士靈魂無損的移植到這把聖劍‘克拉倫特’之中……”


    艾華斯正說著話,卻敏銳的注意到海巴夏吃驚的看向紅柄劍。


    他頓時止住了言語,有些疑惑的問道:“怎麽了嗎?”


    “這把劍……”


    海巴夏不是很確定的看了許久,又看了看夏洛克、以及柯羅克瑟斯:“好像就是……赫爾墨斯贈予赫拉克勒斯的黃金劍。”


    “——它由焰天司所鍛,叫做瑪爾米鐸瓦。”


    柯羅克瑟斯立刻答道:“我記得很清楚——這把劍名字的意思是‘大理石板’,同時也有‘如石般的命運’的意思。它會放大持有者的傲慢與暴力傾向,唯有最純潔或是最墮落者才能將其掌握。


    “當時赫拉克勒斯即將參加阿爾戈遠征,因此向父親尋求力量。父親將它送給赫拉克勒斯,是一個玩笑、也是一種考驗。”


    聽到這裏,艾華斯恍然大悟。


    ——原來紅柄劍就是赫拉克勒斯的黃金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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