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艾華斯與阿萊斯特離開之後,馬車上就隻剩下了亞森和夏洛克兩人。


    這倆人曾經算是死敵——怪盜與偵探本就是敵對的關係。


    更不用說在鳶尾花長大的亞森對威權不屑一顧,而夏洛克卻在盡力維護了。無論是從道途、職業亦或是理想,他們本就不是一路人。


    如今他們能成為朋友,一方麵是因為他們曾經共渡難關、另一方麵也是因為他們都有著道德感與崇高的理想。


    見艾華斯與阿萊斯特離開,亞森忍不住歎了口氣:“這些月之子……真是一群禍害……”


    他畢竟曾經是鷹眼組織的一員。


    如今雖然已經退出了組織,卻也仍舊在心裏認同鷹眼組織的理念——鳶尾花是人類的鳶尾花,應該將所有的月之子全部驅逐出去。


    “也快了。”


    夏洛克翻著手中的文件,心不在焉的說著。


    “什麽快了?”


    “什麽都快了。”


    夏洛克抬起頭來,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亞森,看得他毛骨悚然。


    “……你們這些智慧道途的法師,真是討厭。”


    亞森咂了咂嘴,從馬車側箱裏抽出一瓶冰鎮香檳,給自己和夏洛克都倒了一杯:“就不能有話好好說嗎?”


    “也行。”


    出乎預料的,夏洛克卻用手指指了指空處:“再倒兩杯……哦不,一杯就行。”


    “一杯?”


    亞森愣了一下,反應了過來:“哦,也對。那位小小姐看起來還小,確實也不該喝酒。”


    “倒不是這個原因……算了,一會你就知道了。”


    夏洛克一邊說著,一邊目不轉睛的盯著手中薄薄的文件。


    那紙上明明就沒有幾行字,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麽……


    亞森撇了撇嘴角,覺得夏洛克隻是單純在裝帥——或者就是懶得給自己解釋。他認識夏洛克已經很多年了,偶爾也會將自己遇到的一些不解之謎寫成信寄給夏洛克,他也總是喜歡這樣故弄玄虛。


    就像是適應道途的先知一樣,說著一堆當下完全聽不懂什麽意思、而在事後迴想起來卻能意識到他說的全都對,隻是自己沒有猜出他的意思。於是就會感覺到一種來自智慧不足的挫敗感,從而對他的智慧由衷崇拜——開什麽玩笑!


    他才不會被騙!那明明就是夏洛克喜歡聽人說些什麽“我實在聽不懂啊,夏洛克”之類的話而已。隻要對方認輸,他就會嘴角上揚,優雅而平靜的給人耐心細致的解釋。


    身為美之道途的超凡者,亞森的邏輯能力確實不太行、但他的本能視界卻足夠鋒銳。


    ——根據亞森的感知,這多半是小時候受到的認可不足導致的。恐怕他的父母、兄弟姐妹或是同學之中應該有一個夏洛克完全比不過的聰明人,那時帶來的挫敗感才會讓他如今如此執著於“勝利”與“正確”。


    而這大概也是夏洛克朋友不夠多的原因……他想要明確、且讓對方意識到對方與自己的強弱差距。若是比他弱的人,就必須承認他比自己更弱;比他強的人,夏洛克就會心悅誠服……就像是他小時候對那個比他強的人的欽佩一樣。


    這大概就是夏洛克心中威權道途適應性的真正來源——與他自己在信中對自己傾訴的“繼承於父親”不同。夏洛克能在二十出頭就到第三能級,肯定是來自內心的衝動。而後來他對威權道途的抵抗……在亞森看來,那其實是夏洛克內心深處對“孤獨”的抗拒。


    ——在威權道途上走的越高,朋友必然就會越少。


    能夠結伴同行的,唯有同級而同道之人。若是有人升到了更高的位置,他們的關係也會發生變化。


    畢竟威權道途的頂點,銀冕之龍也是絕對的孤獨者——無朋無友無親無愛。


    夏洛克肯定是本能的意識到了什麽,但卻又拿不準關鍵,所以才會感到焦慮……


    亞森注視著夏洛克陷入思考,可就在這時馬車的門卻被人從外麵打開。


    艾華斯慢悠悠從外麵進來,獨自一人坐在他們兩人對麵的座位上,看著自己麵前的那杯仍然還在冒著氣泡的金色香檳,咧嘴笑了笑:“喲,還知道給我留一口啊,大偵探。”


    “……這麽快就結束了嗎?”


    亞森看著艾華斯進來,很是驚訝:“是……放棄掉這個目標了嗎?還是說那位伯爵不在場?”


    他看了一眼夏洛克,顯然對方早就知道了。


    可是……為什麽呢?


    “提問。”


    夏洛克抬起頭來,向艾華斯詢問:“我們要去哪裏?”


    “奧爾良伯爵府。”


    艾華斯先是對車夫下令,隨後對夏洛克反問道:“對吧?”


    “正確。”


    感覺到馬車再度運動起來,夏洛克唿出一口氣,將手中翻來覆去看了不知道幾百次的資料合上:“看來是用不上了。”


    “那……哈力克伯爵呢?”


    亞森下意識詢問道:“殺掉了嗎?”


    艾華斯看了他一眼,笑著應道:“是呢。


    “至於其他的目標……那就要看阿萊斯特能飛多快了。畢竟其他幾位伯爵都不住在萊塞讓爾,可能要飛很久。如果她趕不迴來的話,我們就自己解決吧。”


    ……明明空無之箱的誤導法術已經被解除,但還是要趕盡殺絕嗎?


    不,也不能算是趕盡殺絕。畢竟這充其量也不過就是幾個伯爵府的月之子而已。


    就整個鳶尾花的規模來說,這也隻能算是九牛一毛。就算鷹眼組織一直在獵殺所有轉化成月之子的人類作為威懾,但每年月之子的數量也仍舊還在不斷增加。據說目前月之子的數量已經超過了鳶尾花總人口的1%。


    哪怕是在赫拉斯爾帝國時代,也絕對沒有這麽多的月之子——要知道月之子可是隻會從上流社會尋找後代,總人口的1%意味著他們在上流社會的占比恐怕已經舉足輕重。


    就算將幾個伯爵府的月之子全部殺個精光,恐怕也對月之子占據鳶尾花上層的形勢不會有什麽好轉……


    像是猜到亞森的想法一樣。


    不等對方詢問,艾華斯便搖了搖頭,主動說道:“這並不是為了解決問題,僅僅隻是一次……警告。或者也可以說,這是發出了一種信號。”


    “我很了解艾華斯。”


    夏洛克端起香檳,僅僅隻是抿了一口就放下:“他有著一種特殊的、不屬於這個時代的道德感。因此我能夠猜到……當他真正見識到鳶尾花月之子的暴行之時,他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他身為前教皇,多少代表了教國的立場,或許不太方便幹涉他國內政——就目前月之子對鳶尾花的控製深度,若是對他們趕盡殺絕必然已經涉及到了這一禁忌。當然,我們也都知道這種禁忌實際上是教國約束自己的‘禮貌’,實際上並不具有什麽決定性的約束力。


    “——但這也未必沒有規避的辦法。”


    “是的。”


    艾華斯點了點頭。


    他看向夏洛克與亞森,思考了一下便雙手合十,一臉虔誠的開口坦白:“其實在來的路上,我就已經做過禱告了。”


    “……禱告?”


    聽到這話,亞森就有些繃不住了:“為他們提前舉行了葬禮嗎?”


    “當然不會。月之子實際上是一種特殊的,有血肉的幻魔……他們的本質接近於獸之道途行於世上時的魔獸。也就是說,他們就算死去靈魂也不會前往夢界。真正屬於這個身份的靈魂早在他們轉化時就已經前往夢界了。”


    艾華斯說出了夏洛克早就知道,但卻讓亞森無比震驚的言語。


    而下一句話讓他更是震驚到難以言喻:“我對月之子的殺戮,是經過神明的許可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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