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次叛亂。


    無論是前麵的數量,亦或是後麵的動詞……放到其他任何一個國家感覺都是足以震天動地的大事,能讓無數人為之恐慌。而且直覺上來說,感覺這兩個詞完全就不該放到一起。


    可唯獨在鳶尾花,給人的感覺卻是那樣恰當。


    不僅毫無違和感,甚至聽起來還有點想笑。


    “——不錯。


    而對艾華斯的言語,被稱為“冰心公”的老人卻隻是欣慰的笑了笑,平靜的承認了下來:“你猜的不錯,艾華斯。”


    不僅是艾華斯的猜測深得他心……就連那句“外祖父”也聽著如此順耳。這位嚴肅而冰冷,給人一種不近人情的淡漠感的老人,此刻卻像是正常的老人般多了幾分慈祥。


    “誒,父親……?”


    一旁的安妮卻是難以置信的睜大了雙眼:“為什麽……我們要做那、那種事?”


    她那翡翠般的瞳孔與深藍色瞳孔的艾華斯有著不同的顏色。


    作為曾經在阿瓦隆留過學的大小姐,她與其他的鳶尾花人有明顯的不同——她甚至不敢直言“叛亂”這種詞。對於敢在大街上咒罵議會的鳶尾花人來說,這甚至可以算是怯懦。


    “如今的鳶尾花,已經快到極限了。”


    老人直言不諱:“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我國就要成為國際社會的笑柄了。事到如今,還能生效的手段已經不多了。”


    “這……”


    安妮與亞森頓時啞口無言。


    而夏洛克則是“哈”的一聲笑了出來。


    他的笑聲很輕、壓的很低,但室內除卻壁爐劈啪聲外無比寧靜,因此倒是顯得無比清晰。


    老公爵並沒有迴頭看一眼夏洛克,而是將目光從安妮身上移向了艾華斯,語氣變得平緩了一些:“而且……時間也不多了,對吧。”


    “……時間?”


    安妮喃喃重複道。


    “確實。”


    艾華斯則輕輕點頭:“亂世將至……墮天司不會是最後一個降臨的天司,超越道途也不會是唯一一個解鎖的道途。”


    “……您是怎麽知道的?”


    亞森忍不住向他的昂貴嶽父問道。


    “哼,”老人隻是冷哼一聲,“想想也知道……若是隻讓超越道途得以解放,砂時計早就對超越者們動手了。祂不會允許其中某個道途能淩駕於其他道途的……這不符合均衡之理。


    “可如今砂時計的天使們卻靜悄悄的,對此沒有任何反應。我就知道,這絕對不會是結束。


    “最少……也得是九道途的天司輪流降臨一次。姑且不說美之道途與愛之道途的天司會不會降臨到鳶尾花,讓鳶尾花變得像是之前的星銻一樣……就算祂們落在了旁處,如今鳶尾花兩黨的均衡局勢也會被打破。那不也一樣會陷入混亂嗎?說話之前記得先動動腦子,亞森!”


    老公爵訓斥著自己的女婿亞森。


    顯然,他並不指望安妮能做出什麽正確的、關鍵的抉擇,但他對亞森的才能卻有相當程度的期望。也正因如此,同樣的問題安妮問出來時老人根本不加訓斥,而亞森隻要提出一個不太該提的問題,老人就會立刻給予打擊。


    艾華斯卻是讚賞道:“沒想到您在完全不了解夢界局勢的情況下,居然就能看到這一點……”


    “哼……這沒什麽。”


    老人微微閉了閉眼:“等你再大一些就會知道,這世上的事說到底也不過是人與人之間的事。


    “就算那些高高在上、不老不死的神明,他們的本質也不過是特殊了一些的‘人’而已……無論是天司還是柱神,都被源河的本質所吸引、被道途的準則所束縛。想要預測這些能夠決定曆史走向的上位者的意圖,反倒是比預測凡間的帝王更加簡單……因為前者有明確的行為邏輯,而凡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他們的大腦總是混沌。


    “——我說的沒錯吧,教皇陛下。”


    “確實如此。”


    艾華斯十指交叉置於膝蓋上,翹著腿放鬆的靠在沙發上,擺出了相當不羈的姿勢。


    他倒是也沒有糾正“前教皇”的問題,而是直接微微點頭道:“您對諸神的理解非常恰當。柱神就是僅存一種相性的人,而天司則要多上幾種。但祂們也是有訴求的……”


    “凡是有訴求的,便能被利用。”


    老人緩緩接著說道:“凡是有期望的,就能被人預測。”


    “正是如此。”


    艾華斯點了點頭:“想要預測未來,實在太過困難。再好的占星術士與先知,所預測到的未來也有可能會改變,若是太過相信那種東西反倒會害了自己;但隻要知曉柱神的目的,也就知道了未來的方向。”


    這就像是凡間的貴族、官員一樣。


    他們當然不可能知道未來,但他們可以知道國王的個人傾向、知道朝中官員的利益導向。知道了這些“有力量者”的方向性,也就等於間接知曉了未來。


    “所以……父親的意思是,我們需要奪走鳶尾花的權力?”


    安妮微微皺眉,她還是無法理解這到底是為了什麽:“難道我們來執政,鳶尾花就會好起來嗎?”


    “當然不會。”


    老人平靜的說道:“那些問題都擺在那裏,無論換誰來都沒有用。”


    “那……”


    “——但是,我們卻可以把引發問題的那些東西幹掉。”


    老人的言語冰冷:“比如月之子。”


    而亞森頓時明白了什麽:“我懂了,所以……家族才會與鷹眼組織合作!”


    他曾經就是鷹眼組織的一員。


    按照鷹眼組織“未經許可退出組織即被視為背叛”的準則,他早就該被鷹眼組織裏麵的“戒律執行者”處死了——那是特化了追殺、一對一、反隱身能力的刺客殺手,專門處決刺客的刺客。即使是第四能級也能夠越級單殺第五能級的針對程度,同時也是鷹眼組織凝聚力的重要組成。


    唯有當人們意識到“規則”能被確保執行時,人們才會相信並遵守“規則”。


    當年正是因為旺多姆公爵拉了關係,所以他才能繼續活著。


    如今恐怕也正是因為旺多姆公爵的允許……他才能拿到“萬物分離之刃”!


    想到這裏,亞森看向了慢條斯理喝茶的夏洛克。


    他突然明白,為什麽夏洛克不怕了。


    ——早在夏洛克那封信寄出去的時候,老公爵就已經明白了一切。老人的聰明程度遠超自己的預測,以至於亞森之前認為老人或許不知道、沒看懂的暗號,恐怕在寄出去之前就已經被破譯了。


    想來也該如此……哪怕旺多姆公爵自己沒能看懂,但公爵府也有其他的能人。他們無法破解第三叛逆的秘密,但不代表他們看不懂一封信中的暗語。


    不過因為夏洛克給老人留了麵子,而沒有選擇撕破臉直接求救……所以老公爵也選擇給夏洛克一個麵子,就決定放了他。所以在那之後,他才能拿到那把自己要了很久的匕首——那正是因為老公爵覺得“時機到了”,才終於給的他!


    想到這裏,亞森的眼神之中出現了幾分驚懼。


    他如今才意識到,為什麽他拿到這把匕首的過程如此順利,甚至在入夢時都沒有人來追殺他……那正是因為老公爵的許可。


    老公爵想要放了夏洛克,可既然夏洛克這封信已經寄了出去,若是直接把他放了就仿佛自己怕了夏洛克一樣;他需要一個台階,因此讓亞森去夢界去找夏洛克就是很合適的一件事。


    另一方麵,他不阻止亞森深入危險的夢界,也是對他“背叛家族”、“隨意行事”的懲戒!


    他試圖把家族關押著的重要犯人放出去,這無疑算是一種對家族的背叛;而他準備進入夢界時,卻完全沒有調查過如何從他人的夢中進入夢界、也不知曉夢界的具體情報,這則是狂妄無知、行事輕浮。


    一切都在老人的計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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