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看著眼前的夏洛克,艾華斯眼前突然浮現出了另一個畫麵——


    那是半透明的路西菲爾站在自己麵前,溫聲細語的說著昔日蛇之往昔的場景。


    “——蛇也是如此,蛇騙人的時候總是說實話。就和你一樣。


    “——他對我們的感情是真摯的,隻是為了更高的目的,他不得不舍棄掉我們。


    “——他沒能爭取我的同意,就將我作為祭品。這一點我是不滿意的。但是他為此而愧疚、痛苦,因此我原諒他。他將自己的善切了下來,那便是你。你為此而痛苦,正是他昔日的痛苦;人有了罪便要悔改,悔改便要贖罪。


    “——你還會欺騙我嗎像是我們在過去時一樣。”


    那字字句句,皆是滲著血滴的烙印。艾華斯明明隻聽過一次,卻將其牢牢刻在了心底。


    或許是因為震撼,或許是因為觸痛。


    就像是看著人用針刺進手指、掀起指甲……即使從未受過類似的傷,但看到類似的畫麵、甚至隻是看到文字時,心中便會共感到相應的痛楚。


    那時的艾世平與路西菲爾,與現在的艾華斯與夏洛克又何其相似


    “這也是一種‘銜尾之環’嗎……”


    艾華斯微微動了動嘴唇,低聲呢喃著。


    他的目光之中產生了些許漣漪。


    但並沒有動搖。


    因為艾華斯還記得,自己當時是如何與路西菲爾承諾的——


    “我不做‘我絕不背叛’、‘我絕不撒謊’之類的許諾。我隻能說——我所做的一切,都對得起我的本心。


    “——我絕不做會讓我後悔之事。更不會將我後悔的心切割出去!”


    艾華斯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度睜開眼的時候,連心都變得更加堅定。


    無論如何,他與環天司都是不同的。


    如同路西菲爾最後留下的那句話一般:“我隻是有些悲傷。我們本可一同麵對末日,他本可無需這般孤單……孤獨到了瘋狂的程度……”


    而艾華斯,他絕不像環天司那般孤獨。他的身邊是他的追隨者,是他的朋友,是他的愛人。是他許諾要守護的人。他發誓過要像太陽般指引他們的方向,為此寧可燃盡自己……


    “海巴夏女士,我有一個問題……”


    而在這時,夏洛克的言語分散了艾華斯的注意力。


    “——我知道。”


    海巴夏卻隻是微微抬起手來,示意夏洛克不要再說了。


    今天的海巴夏穿著會讓人聯想到森林的墨綠色長裙。


    比起她稚嫩清秀的容貌,這身打扮顯得意外的成熟。她並著腿端莊的坐在木質的高腳椅上,因此才能顯得比艾華斯與夏洛克更高。


    “你是想問……赫爾墨斯的事情,對吧。”


    海巴夏有些憂鬱的看向夏洛克。


    她的瞳孔之中,第一次閃爍起了感情的輝光。


    “——你並非是他。”


    海巴夏輕聲呢喃著:“絕不是。”


    昔日夏洛克被《愚頌密續》認可之時,她是如此的震驚。直到那時,她才頭一次用正眼去看夏洛克……才終於看清了他的麵貌。


    那是自己幾乎已經忘卻,可一旦想起就再也無法忘懷的一張臉。


    宛如烙印一般。


    處處皆痛楚。


    迴憶起的每行每句,都盡是滲血之傷。


    “……昔日狄俄尼索斯與宴主融合,一體雙魂。那樣抗逆眾神,神采飛揚的愚者,最終也成為了神明的一員。”


    海巴夏注視著夏洛克,像是在對他說話、又像是在對另一個人輕語一般:“《愚頌密續》並非是某種希望被傳承下去的知識。而是那種抗逆之心。


    “這本書的作者之一就是我。而另一個作者,就是赫爾墨斯。


    “如果你還記得書中的序言,就會記得我用番紅花來自稱。番紅花這個名字,也就是柯羅克斯……他就是赫爾墨斯的兄長。是被他曾經誤殺而又試圖掩埋的無辜孩童。”


    聽到這裏,艾華斯微微睜大雙眼。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並望向自己帶來的那些人偶們。


    三十厘米到不到半米的高度,就像是世嘉推出的“fufu”係列玩偶的大小一樣。那些穿著華麗長裙的精靈女孩們,若是仔細去看的話……就會感覺她們與此刻的海巴夏頗有幾分相似之處。


    海巴夏也順著艾華斯的目光看了過去,低聲呢喃著:“白色的水仙,黃色的月桂,血紅色的銀蓮花,藍色的風信子,粉紫色的番紅花……


    “你們知道我為什麽用這些花給她們取名嗎”


    艾華斯與夏洛克都保持了沉默。


    而伊莎貝爾卻微微睜開眼睛,她隱約感知到了什麽在顫動。


    ——那是屬於“美”的力量。


    “水仙……他是我們之中最為英俊的一個少年,叫做納克索斯。”


    海巴夏低聲呢喃著:“在愚者死去後,他很快也死了。他為了追尋更深的美,而讓自己化為了永恆之美的一部分。


    “他看到湖中的自己,感覺那就是至高之美。於是他便義無反顧的跳了下去……直至溺死也沒有上浮。如今的他,是雙生鏡的守鏡人之一。


    “月桂——有一個叫做達芙妮的女孩。她非常美麗,是月天使的崇拜者。當時月天使分裂出去的陽之自我愛上了她……她發誓月天使之外並不愛任何人,也並沒有認出那正是她所崇拜的月天使的一部分。她在長久而注定無緣的守望之中,逐漸化為了一顆月桂樹,如今也仍是恆我的共舞者。”


    “……精靈的樹化病嗎。”


    艾華斯呢喃著。


    月天使分裂的陽之自我……那不就是恆我所分裂出來的曦天司嗎


    “銀蓮花與風信子也是類似的故事。”


    海巴夏迴過頭來看向艾華斯:“她們都是樹化的精靈……都是我們的朋友。一個去了巨樹之國,一個去了琥珀林。”


    “隻有番紅花……是赫爾墨斯那個已經死去的兄長,是嗎”


    夏洛克沉默了一會,才緩緩說道。


    他已經猜到了那個真相。


    鱗羽之主說過:“砂時計的一位使徒,曾在物質界無聊的投擲飛盤,結果一時失手、不小心打死了一個精靈幼子。這個無辜被打死的孩子叫做柯羅克斯,他就是最初的番紅花。”


    【最初】的番紅花。


    而當初夏洛克對愚者的末路發起質疑時,海巴夏就說了這樣一句話:


    “這本書絕對是絕版——隻有我這裏會有傳承。我根本沒有隱藏這件事,你是第一個被這本書認可的人……你要是聽不出來,我會失望的。”


    之所以海巴夏如此說……


    “番紅花是他過去的罪,象征著他。而其他四朵花則象征著友人。”


    海巴夏迴過頭來看向那個人偶,瞳孔之中充滿了溫柔:“我讓它們陪伴著番紅花……就如同我們過去陪伴著他一般。”


    她從高高的椅子上站起,踏著虛空中浮現出的湛藍色虛幻台階、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五個人偶麵前。


    她伸手輕輕觸碰穿著粉紫色長裙的人偶女孩,它便逐漸漂浮了起來、發起了粉紫色的微光。


    “——因為她就是赫爾墨斯的女兒。她是灰天司同卵同胎的妹妹,我給她取的名字叫做柯羅克瑟斯。”


    “灰天司……”


    聽到這話,艾華斯微微睜大雙眼:“難道……”


    “哦”


    稚嫩的精靈女孩迴過頭來看向艾華斯,嘴角微微上揚:“您居然不知道嗎……偉大的前教皇啊。


    “我……就是灰天司的親生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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