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徹底黑下來,杜魯爾才終於醉醺醺的迴來。


    他是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身上穿著硬皮甲。即使出門喝酒,他也仍舊是全副武裝。


    一把長匕首、兩把飛刀、一把飛斧、一把手弩、一把勁弓、一支全自動手槍、一把長劍,再加上腰間掛著的瓶瓶罐罐……這就是“生存專家”全地形作戰無劣勢這一職業特性的含金量。


    黑鷹出身的他自小生長在深山之中,自然而然就成為了一名好獵人。但他並沒有選擇加入傭兵團,成為一名臭名昭著的戰爭傭兵。而是選擇離開家鄉,前往其他國家成為冒險者與考古學家們的保鏢。


    這日子,倒也算是舒適愜意。


    杜魯爾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愁。


    他一個無家可歸的浪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死了——沒父母、沒老婆、沒孩子、沒師父、沒徒弟。所以他也沒有任何顧忌。平時做任務拿到的錢全部用來吃喝玩樂,然後就是用來升級裝備。


    不留一分,全部花光。


    等啥時候沒錢了就去找個活幹——反正要是任務中失敗了也就嗝屁,總比人死了錢沒花完舒服多了。


    而一個第四能級的“生存專家”又不愁工作,也不必擔心沒錢了還找不到活幹的情況。結果這麽久過去,倒是在行內有了一個叫做“浪客”的響亮名號。


    他原本是帶著“百科”與“小貓”去吃飯喝酒的。結果他們倆都不想喝醉,因此他們午後就迴去了。而浪客則逗留在裏麵,摟著女人、聽著小曲,在那和法師們打牌。一打就是一整天,把身上的零錢輸個精光,才心滿意足的迴家。


    “老頭,我迴來啦!”


    浪客醉醺醺的,在別墅門前的鐵門處叫嚷著:“開開門!”


    他當然也是有鑰匙的,但是懶得開。


    結果他才剛叫出來一聲,就突然耳朵一動。


    三,四,五……七,八?


    ……怎麽裏麵的唿吸聲這麽多?


    浪客抹了把臉,瞬間清醒了過來。隨著適應之力流轉,他體內的酒精眨眼間被解毒、消散。


    他微微皺眉,目光變得敏銳且認真。下意識伸出手指,靈活的確認了一下自己身上裝備的位置是否可以隨時取用。


    隨即,他便直接取出鑰匙把鐵門打開,便想小心翼翼潛入過去。


    而在這時,有人從別墅裏麵走了出來。


    那正是中午和他一起去喝酒的陷阱大師,代號叫“小貓”。


    幹他們這行,一般來說都會給自己取個代號。其原理與晉升儀式類似但不同……晉升儀式中保護真名,主要為了防止在裏麵得罪了人——比如說殺了與對方一起進入晉升儀式的隊友,亦或是在晉升儀式中把對方打斷晉升,然後對方在現實中前來報複。


    願賭服輸的人有,但是很少。第三能級以上的晉升儀式往往會造成永久性的靈魂損傷,不是所有人都能咽下前途被毀這口氣的。


    你斷我前途,我就殺你全家——這種情況也是有的。


    而傭兵們使用假名,主要是防止泄露真名之後,被惡魔學者或是咒儀法師詛咒。


    隻要有了指定的詛咒媒介、又知道了對方的真名與少量情報就能施加詛咒。


    畢竟誰都知道這些傭兵有錢的同時又沒關係,很難找到高等級的牧師來幫忙解除詛咒。經常會有人被掛上幾個難解的詛咒,然後寄一封信過來勒索錢財,把錢寄到指定地點之後就給你解咒。


    如果真能破財免災也就罷了。但更多的情況,則是之後對方缺錢了還會第一時間想到這位“好朋友”,隨後再度掛上詛咒來要錢。


    假如不能反向跟蹤來定位到詛咒師的具體位置,這種勒索往往會持續一生。還有一些比較缺德的雇主,會“自拋自投”。也就是雇傭一批傭兵,用麵試的名義摸到對方的真實信息、然後再通過在任務中收集對方的隨身物品,在給完傭金之後再找詛咒師勒索對方、從而把錢來要迴來,甚至有可能要到更多。


    “小貓”也是第四能級的適應者,因此和“浪客”算是誌趣相投。


    她個子矮矮的,有著茶灰色的短發。她總是縮在那黑色的隱身鬥篷裏,隻能看清鼻子往下的部分。從唇形與皮膚來看,她的年紀不會太大,最多也就三十出頭。雙手的手腕及掌根纏繞著幾根破舊泛黃的布條——那應該也是某種超凡物品。


    見到這位陷阱大師雙手儲備的陷阱都沒有激發,又遠遠嗅到了她身上並沒有硝煙的味道,浪客這才稍微放下了心來。


    “浪客大叔!”


    小貓倒是很著急:“你怎麽才迴來?”


    “放心……”


    意識到沒出什麽大事,浪客就又打了個哈欠、恢複了那副醉酒般懶洋洋的姿態:“反正我明天又不會宿醉。不是明天才走嗎?


    “怎麽,有什麽貴客來了?是哪位大人物嗎?”


    浪客半是諷刺,半是旁敲側擊的問道:“想往隊裏塞點人?加錢不?”


    他對考古與曆史都不太懂,但是對超凡知識很了解。


    願意招六個第四能級的超凡者去考古,多半不是什麽年數太近的遺跡。


    何況這次的雇主……對方的實力並不弱。應該自己也是一位超凡者。


    浪客早就做好了死在遺跡裏的準備,因此今朝有酒今朝醉。


    根據他對水仙公國那些法師領主老爺們的了解,他們在乎名聲與榮譽勝過一切。如果這次的遺跡足夠古老,聽說這件事的領主多少得塞點人進來。


    到時候運作一下,這次的考古發現就能被他們摘走一半桃子。


    稍微宣發一下,等再過個幾十年……這次的考古學家與雇主,就會成為記載中的“某某某團隊”,隻剩下相關法師領主的名字。


    浪客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事了。


    不過他倒是樂於見到這種事——反正什麽考古成果和他又沒關係。


    法師領主想要塞人進來,那多少也得是個“繼承人”之類的強力法師,過來幫他刷刷資曆、那至少也得是領主看中的人;還會額外給他們塞點錢、送點裝備作為“讚助”。安全性提高的同時,收益還增加了……那豈不美哉?


    至於帶小孩——那他就更懂了。


    隻要厚著臉皮拉著對方喝酒吹逼打牌、偶爾再吹捧兩句,沒有多少桀驁不馴的年輕人會與他成為敵人。


    “……確實是大人物。”


    小貓點了點頭。


    浪客跟在小貓身後,隨口問道:“那位大法師帶來的人?”


    對方沒有使用代號,畢竟是大人物、不是很怕一般程度的詛咒。而且平時也都是拋頭露麵,也不差這麽一次。但也正因如此,浪客也記不住對方的名字。


    “比那還要大一些。”


    接近大門,小貓的聲音又壓低了一些。


    她悄聲說道:“你可不能對大人不敬……”


    ……嗬,我倒要看看是哪位大人物這麽橫。


    浪客嗤笑一聲,完全沒把小貓的話放到心上。


    他無家無業、無所顧忌。逼急了就和對方爆了唄,反正他的命又不值錢。一換一大家一塊掉進夢界之河也不虧……


    ……不過倒是沒必要連累其他人。


    浪客這麽想著,快走兩步衝到小貓身前,推開了會客廳大門。


    在符文燈那明亮的燈光之下,人群聚集在一起。


    而在人群正中間的金發青年聞言,迴頭過來溫和的笑道:“這位就是浪客吧?”


    那青年頭上有著兩個奇異的凸起,讓浪客聯想到正在長角的鹿。


    ——那種明亮而溫暖的光輝,讓身為生存專家的浪客捕捉到了對方的身份。


    生存專家可以憑借直覺,敏銳的判斷對方的職業類型並且給對方打上至多六個標簽。而浪客所定製的標簽則是“擅長用毒”、“擅長詛咒”、“擅長幻術”、“施法者”、“治療者”、“能看破隱身”,他每看向一個人的時候、如果對方滿足這六種條件之一,就會自動觸發“最符合的標簽”,並且大致判斷對方的強度。


    而他在看向對方的身份時,清晰的感知到了對方的職業。


    那是一名“治療者”。


    而且遠比自己更強……也就是說第五能級。


    再加上對方身上的荊棘紋路……這種華貴的長袍……


    ……乖乖,不會是個樞機主教吧?


    人類樞機主教?不,好像也不是人類,人類哪會長角……


    浪客這麽想著,看向了青年身邊的那個白發女伴。


    那精致而美貌的容顏,看起來像是人偶一樣失真。但浪客知道,這種看起來格外漂亮的女人最好看都不要看一眼……如果不是他已經收了訂金,在他看到對方的時候就已經扭頭就跑了。


    隻要好看到一定程度,任何理由的接觸都是有危險的。隻不過是危險的源頭不同而已。


    而他的“危機直覺”,也判斷出了對方的職業類型……


    ——判定為:【擅長幻術】。


    能級為……第五能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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