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銻,萊比錫。


    在教國的艾華斯還在選詞條時,閉目側靠在柔軟的沙發椅的阿萊斯特卻是已然發生了異變。


    她的軀體迅速失去了顏色,逐漸石化、化為灰白色的石像。


    莉莉幾乎是瞬間就出現在了房間內。


    “發生了什麽事?”


    她愕然看向沙發上石化的阿萊斯特,心中的不安提升到最大:“這……難道……”


    “——不必擔心,小女仆。”


    突然,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響起。


    莉莉迴過頭去,見到一隻漆黑的烏鴉如同裝飾物般安靜站在衣帽架上麵。


    它睜開了那危險的猩紅色瞳孔,看向莉莉:“她隻是迴到了應該在的地方,這是好事。”


    “阿萊斯特小姐……應該在的地方……”


    莉莉低聲念著,突然反應了過來:“莫非是……她已經——”


    “沒錯,他們已經再度融合。這具月之子的軀體缺失了靈魂,自然就變成了石像。就如同每一個死去的月之子一樣。”


    夜魔維涅斯如此答道。


    莉莉聞言,卻是興奮的笑了起來:“終於……少爺要變迴來了嗎!”


    對莉莉來說,其實無論是分開的“教皇艾華斯”亦或是“阿萊斯特小姐”,都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艾華斯少爺”。


    那個會帶著她上大學、滿足她讀書的心願、幫她得到了超凡力量……帶她晉升、又幫她完成了複仇的人。


    她的恩人。


    如果她隻是身為“莉莉”,她就什麽都做不到。甚至在複仇之前可能就被那個男人殺死了。


    正是因為艾華斯,她才能活下來、才能有今天。


    那不僅是知遇之恩,更是救命之恩。


    如今艾華斯已經根本用不上她的力量,更不必說是想要“購買”她的忠誠——他已經成為了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勢的男人,卻為了幫她清理掉體內灰天司殘留的意識,而千裏迢迢趕往星銻、甚至為此而插手這些麻煩的事。


    那才是她真正想要侍奉一生的人。


    她不知道什麽“斷尾之法”——她隻知道,哪怕蜥蜴被迫選擇斷尾、但切下的尾巴也是沒有意識的。若是蜥蜴的尾巴也有自己的一部分意識,那麽切下尾巴的蜥蜴還是原本的那隻蜥蜴嗎?


    因此哪怕是長相、容貌與性格都更像本體的“教皇艾華斯”,莉莉也始終認為那不是完全的艾華斯。


    就像是一個老好人朋友,某一天突然黑化了一樣——雖然理智上來說,也知道他仍是自己的朋友,隻不過是變了些許。可自己當年所認識的、成為了朋友的,卻不是現在這個人啊……


    也正因如此,她這段時間始終有些悶悶不樂。


    如今……


    他們終於再度結合在了一起!


    聽到這邊的聲音,還沒有睡著的小羊塞勒涅也已經趕了過來。


    她聽完了談話,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塞勒涅卻提出了一個疑問:“可是……那阿萊斯特怎麽辦?


    “——利維坦又怎麽辦?”


    雖然塞勒涅的誕生,與艾華斯也是息息相關。甚至可以說她是艾華斯的半個女兒……然而唯獨她所創生的魔物“利維坦”,卻是與艾華斯完全無關。


    那是繼承了阿萊斯特之血,隻與阿萊斯特有關的孩子。


    也正因如此,塞勒涅成了這些人中最為關注阿萊斯特的人。


    “……身為月之子,若是投入血中應該就可複活吧。”


    塞勒涅有些執拗的說道:“我的血很多——我可以來提供那些血。”


    “‘阿萊斯特’所缺失的是靈魂,如果你不想她的軀殼之中誕生出一個全新的、懵懂如嬰兒般的意識占據她的名字,最好就不要輕舉妄動。”


    烏鴉形態的夜魔幽冷的說道:“主人自有想法。你們誰對‘阿萊斯特’的感情,能比主人更深呢?”


    維涅斯也是相當不爽。


    她才是貨真價實的嫉妒之獸,為新同事的誕生而嫉妒理所當然。


    誰都知道,“阿萊斯特”就是奔著大罪之獸的位置來的——毫無疑問,她的位置應該就是“色欲”之獸。原本的阿萊斯特還能算是艾華斯的一部分。一部分自己成為另一部分自己的寵物,這聽起來太奇怪了。


    可如今,阿萊斯特隻不過是艾華斯創造出的一個完全屬於他的意識體,她已經不再是艾華斯的一部分了。


    但她卻持有艾華斯的全部記憶、人格又完全誕生於艾華斯的記憶與一部分的道途衝動,再使用艾華斯的血肉與靈魂作為材料進行煉製……那是被培育出的全新的幻魔,就像是被死靈法師所創造出的靈體護衛一樣。


    隻不過死靈法師所用的是“其他人的靈魂”,而艾華斯是用的自己的靈魂。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行為本身應當也屬於“斷尾之法”。


    隻是艾世平與艾華斯分離之後,艾華斯僅憑著自身的意誌而討厭艾世平、阿萊斯特卻憑借著個人的選擇而愛上了艾華斯。


    骨中之骨,肉中之肉,魂中之魂……有著旺盛欲望的同時,坦然接受自己的新生、解脫了倫理的束縛。沒有什麽是比這更適合“色欲”之大罪的了。


    畢竟她本身就犯下過那場大罪了。


    若說是其他的大罪烙印來自於墮天司的陰謀或是幕後操作,唯獨“嫉妒”烙印與“色欲”烙印是阿萊斯特應得的。


    ——也正因如此,維涅斯多少看她有些不爽。


    原本她還算是艾華斯的一部分,如今算什麽?


    而莉莉也敏銳的感知到了維涅斯的不滿。


    因此她並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轉而直接詢問該怎麽做:“那我們怎麽辦?”


    “敲碎石像,裝盒帶走。”


    夜魔答道:“帶去水仙公國——主人之後會去那裏。星銻這邊就先交給星銻人自己處理……”


    “……少爺他能離開教國嗎?”莉莉皺眉,提出質疑。


    “快了。就快了。”


    烏鴉嘎嘎一笑,化為黑煙消散:“解脫之日就快來了……”


    此時艾華斯已然醒來,夜魔被瞬間召迴。


    另外一邊,星銻遠離王都的一座港口城市中,拉羅驟然睜眼。


    他得到了雙生鏡的恩賜,而這恩賜又讓他有些難以置信……


    ……這雙生鏡,怕不是個樂子人吧?


    穿著破布衣服的拉羅剛完成晉升儀式、接受了來自夢界的力量,來不及測試就連忙衝到了隔壁。


    他直接就看到了奄奄一息,如屍體般躺在床上的長公主。


    她身上裂開的皮膚已經快要愈合。隻是身體之上滿是血跡、而床上也浸出了一個沾血的人形,看起來特別嚇人。


    此刻一動也不能動的長公主諾艾爾看到拉羅,臉上頓時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你成功了呢,拉羅……”


    “公主殿下,沒事吧!”


    拉羅毫不猶豫伸手按在了長公主頸邊、又分別按了一下額頭、胸口、小腹。


    他鬆了口氣:“還好,司燭慈悲……隻是靈魂有些許撕裂。這種程度的傷我能治,不會影響您之後晉升的可能。不過您……這兩周可就不能使用超凡之力了。”


    “那種事無所謂的,拉羅。”


    長公主卻是無所謂微微眨眼、搖動了一下瞳孔,嘴唇不動、有些模糊的說道:“我已經得到了勇氣。


    “比起那個……讓我看看,你從夢界得到了什麽力量?這可是雙生鏡做的儀式……還有,我退出之後發生了什麽事?”


    “嗯……”


    拉羅卻遲疑了一下,還是應了下來。


    不知為何,他如今卻不像是往常那樣、像是個小醜一樣詠唱誇張的詩歌。


    “您稍等。”


    他禮貌的說著,走向了旁邊的一麵落地鏡,低聲詠唱:“我拜請雙生鏡!聖數為二之神,無目無我之神、純美無瑕之神——”


    “我就是你……”


    隨著那鏡麵露出輝光,那鏡中所映出的人像發生了改變。


    與老拉羅重迭在一起的另一個女聲響起:“你就是我——”


    隨著老拉羅邁步走向鏡麵。


    另一個“她”從鏡子中走出。


    長公主諾艾爾有些難以置信的微微睜大了雙眼。


    因為此刻的老拉羅……


    竟然變成了她自己。


    ——變成了“長公主諾艾爾”!


    “這就是我得到的力量。”


    “諾艾爾”對著床上的諾艾爾微微行禮,表情複雜:“我如今能夠變成您的樣子了,而且無法識破。或者說,我能夠變成我所選定的‘主人’的樣子……成為對方的鏡子替身。


    “……這就是雙生鏡的……恩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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