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華斯其實也有懷疑過,自己與伊莎貝爾的意外動情、是否就在於摩根所帶來的影響……


    但他再三確認過,自己的意誌是清醒且獨立的。


    姑且也就能暫時先排除掉這個因素。


    既然如此……摩根所說的“很快你就會知道了”,就讓艾華斯有些不安。


    ——總不會是個孩子吧?


    從伊莎貝爾的角度來說,她恐怕會很喜歡、甚至是期待這個禮物。畢竟昨天艾華斯也考慮過安全問題,但伊莎貝爾堅定要求執行不那麽安全的方案。


    但從艾華斯的角度來說,他其實是不想這麽快就有一個孩子的——如今墮天司隨時都可能降臨物質界,而到時艾華斯必然是要去冒險的。


    伊莎貝爾是艾華斯絕對信任的隊友之一,可靠的輔助支援者。可若是她懷孕甚至有了孩子,那艾華斯必然不敢讓她去前線戰鬥。甚至不僅如此……就連艾華斯自己的行為都有可能因此而受限。


    哪怕隻是現在,艾華斯都感覺自己的心靈深處似乎上了一把鎖——那是名為“愛”的束縛。


    在此之前,艾華斯能夠肆無忌憚的使用冒險計策、不惜將自己作為棋子和誘餌,甚至能動不動就將自己的生命當做代價用以威懾。


    但現在艾華斯就不太敢這麽做了。一種“奉獻”取代了另一種“奉獻”,稀釋了那種無所顧忌、毫不在乎的瘋狂。


    也是直到這時,艾華斯才終於意識到、原來自己並沒有他所想的那般勇敢。


    真正的勇敢並非是從不畏懼。


    而是即使害怕,卻仍然前行;已然知道代價,並知曉自己絕對無法負擔這種代價的情況下,卻還敢於直麵困難。


    而如今,艾華斯卻發現自己有點怕了。


    艾華斯這才恍然意識到……原來他隻是什麽都不在乎而已。


    因為他沒有那麽在乎自己的生命,也沒那麽在乎“活著”,所以他才敢於犧牲。艾華斯的朋友很多,卻沒有什麽能真正係住他的繩子——在此之前,這根繩子就是尤利婭。


    尤利婭身上的問題不解決,艾華斯就始終憂慮。


    但在悖焰之蝶從她身上分離之後,艾華斯也就放心了下來。


    ……用不太恰當的比喻,就像是身患絕症或是準備離婚的父母,一直忍耐著、等待著孩子高考完畢一樣。


    尤利婭已經度過了她人生中最大的劫難與考驗,從此之後她整個人重獲新生,有了自由與未來。


    艾華斯也就放鬆了下來。


    他真正發自內心想要做的事,從那時其實就已經做完了。


    從那之後,艾華斯就始終輕飄飄的活在這個世上。像是氣球一樣,仿佛一鬆手就會飛走。


    他沒有什麽明確的目的與欲望,更沒有什麽特別在乎的東西。


    他知道未來的很多事,但是那些事與他都沒有什麽關係……他會出手解決阿瓦隆的危機、解除墮天司所造成的危機,僅僅隻是因為“沒有自己的話,光靠這些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而他為了改善自己生存的環境,才決定成為英雄,解決這些危機。


    並非是他渴慕著英雄之名,而是非他不可——原劇情已經證明,沒有玩家的話、最終世界不知道都毀滅多少次了。


    而在這個沒有玩家的世界中,一切危機、一切責任都壓到了艾華斯肩膀上。


    艾華斯自然也是會感到壓力的。他之前很輕鬆,隻是因為他不太在乎自己的生命——大不了一死,要是他敗了反正也沒有人能繼續頂上。到時候整個世界都給自己陪葬,倒也能算是盛大的葬禮。


    如今,艾華斯感覺自己再度活了過來。


    因為他又有了一個新的“不得不管”的人。


    那些壓力再度具現成型,他也真正有了解決墮天司危機的訴求——不能讓他傷害到伊莎貝爾,與自己未來可能會有的孩子。


    為了愛。


    也是為了所愛之人的未來。


    ……但是,這種感覺倒是不壞。


    艾華斯準備睡去之時,他安靜看著躺在身旁的伊莎貝爾。他的瞳底燃燒著暗紅色的火焰,如壁爐中的火焰般溫暖。伊莎貝爾注視著他的瞳孔,伸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


    隨著牧師的等級壓過惡魔學者,艾華斯在奉獻道途的共鳴程度再度壓倒了超越道途。


    這種為他人而活的感覺、為了某事而清晰的活下去的感覺……還真不錯。


    艾華斯心想。


    而當艾華斯真正睡去之後,他才終於知道……摩根所贈予的禮物是什麽了。


    他從夢中清晰的醒了過來,就如同參加晉升儀式一般。


    但他所處的,卻並不是什麽漆黑的空間、純白的空間、血月普照的空間……


    他正躺在巨大而柔軟的紅色心形床之上。而四周是一片滿是各色鮮花的花海。


    天上正高高掛著一輪滿月,夜空之上是那絢爛而清晰的漫天群星。


    而與這種唯美的氛圍不符的,是床鋪周圍立著的一堆嶄新的妙妙工具。


    艾華斯大多都從前世網絡上見過,倒是這輩子還沒見過。


    ……這是什麽摩根妙妙屋嗎?


    他有些迷茫的怔怔注視著夜空,看到身邊隨著一道光華閃過、穿著睡裙的伊莎貝爾出現在了身側,躺在了心形床的另一個枕頭上。


    她睜開眼的時候,顯然將這一切當成了夢境,誒嘿嘿的傻笑著,對著艾華斯打了聲招唿、親昵的在他懷裏蹭了蹭,用頭在一動不動的艾華斯肚子上拱了拱。


    隨後她如同天真的小女孩般看著花海,發出“哇啊”的驚歎聲。蹦蹦跳跳的從床上跳了下去,跪坐在那柔軟的花叢之中,小心翼翼的接觸著那些花。


    “——璐璐。”


    而在這時,艾華斯突然在她背後喊道。


    伊莎貝爾的脊背肉眼可見的緊繃了起來。


    她有些錯愕的迴過頭來,意識到了什麽。


    艾華斯有些無奈的伸手扶住額頭,把自己今天上午在湖邊遇到摩根的事跟伊莎貝爾講了一遍。


    “……原來這就是她送給我的禮物。”


    艾華斯感歎道:“一個……精心裝潢的夢嗎?”


    物質界的生命隻能通過夢境進入夢界,但大多數情況下,進入夢境的人都無法保持清醒。隻有踏入超凡之路的超凡者,才能從夢界之中維持自我。


    但即使如此,進入夢界也是非常困難的。唯有擁有“夢界行者”特性的那些職業,才能自如在夢界隨意行走……


    而且做夢時落入夢界也是很危險的,畢竟雖然夢界廣袤無垠,大到沒有極限。但夢界的幻魔們實在太多了。


    當入夢之時,凡人的靈魂投影就會顯現在夢界。無論是詛咒、寄生,亦或是被傷害與吞食,都會對物質界的自我產生影響。


    而在這種情況下,一個與夢界相連、卻又不在夢界深處的安全屋,就是很多超凡者所追求的探索據點。但是這種據點,遊夢僧就算成功開拓也肯定無法掌握的——因為他們保不住。


    即使是最強大的遊夢僧,在夢界也如同空手深入熱帶雨林的冒險家……結局大概率是成為食物。


    隻不過有的捕食者喜歡生食,有的則比較會做人。


    隻有有名的使徒、或是足夠強大的夢界生物,才能留下自己的氣息。用自己的麵子來擔保“這裏有人了,來了後果自負”。


    ——從床鋪旁邊的各種妙妙工具來看,這似乎是以前摩根用過的據點。


    也不好說,她是把這個夢直接送給了艾華斯、還是把他當做了租客。單從沒有見過摩根的伊莎貝爾也能被拉進來這一點,就能看出她的名單上至少也有伊莎貝爾。


    這樣的話,以後艾華斯與伊莎貝爾隻要同時入睡、用同一個鑰匙。就大概率會做同一個夢,然後在這裏遇見……雖然他們如今都還太過弱小,艾華斯也不敢帶著伊莎貝爾探索夢界。


    但至少他們就算一個人在阿瓦隆、一個人在教國,也能在夢中互相交流情報。


    “但是進入這個夢的鑰匙是什麽呢……”


    艾華斯有些疑惑。


    伊莎貝爾想了想,答道:“應該是……酒吧。至少我的直覺是這樣告訴我的——我是因為喝了酒所以墜入了這片夢境。”


    “原來如此……”


    艾華斯點了點頭,完全相信了伊莎貝爾那不講道理的直覺。


    隻要在睡前稍微喝點酒,就能與伊莎貝爾見麵……


    一個方便而又快捷的交流方式!


    這可比這個時代還不怎麽可靠的電話好用多了。而要是通過教堂傳遞重要消息,又不適合說些親密的話……它倒是剛剛好。


    “還真是慷慨的禮物。”


    艾華斯雙手合十,發自內心的讚美道:“感謝摩根女士。”


    伊莎貝爾也爬到他旁邊,學著他的樣子搖頭晃腦的雙手合十:“讚美摩根女士。”


    看著伊莎貝爾,艾華斯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摩根是莫德雷德的養母,也算是艾華斯的祖先;而蘭斯洛特又是伊莎貝爾的祖先。


    ……摩根對他們的態度這麽友好,不會是把他們當做什麽奇怪的代餐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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