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啷~


    伴隨著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響起,無柄的染血利刃被莉莉隨手丟棄。


    被束縛在灰色蛛網上的格裏菲斯大臣低垂著頭、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


    “真是喜歡給人惹麻煩……”


    莉莉厭惡的低聲說道。


    在莉莉的審訊之下,他已然變得血肉模糊。


    莉莉也得到了非常詳實的情報。


    格裏菲斯大臣在威權道途也有第三能級的力量。在成為一名大臣之前,他是從王立律法大學畢業的律法師。在不到三十歲的時候就能抵達第三能級,這已經是相當傑出的天賦了。


    與此同時,莉莉還能感應到他有著第一能級的愛之道途適應性。


    但也不過就是這種強度罷了。


    在已經習慣打高端局之後,莉莉通過偷襲手段解決一個真正的第三能級超凡者時,甚至沒給他留下任何反抗的機會。


    整個過程中,影魔甚至都沒機會出手。僅靠莉莉一人就戰勝了格裏菲斯。


    靠著由謊言構成的蛛網、以及【陰影中的施藥者】的控製,在格裏菲斯大臣造成有效反擊之前,他就被莉莉完全控製住了。


    之後莉莉交替使用鷹羽匕首進行暴力審訊、再使用【陰影中的施藥者】中附著的“愛情靈藥”作為控製,很快就榨取出了格裏菲斯大臣的情報。


    這其中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格裏菲斯已經喪失了警惕太久;還有一部分原因是莉莉的裝備實在太好。


    但其實最關鍵的原因,是他自己的怠惰。


    他在星銻待了整整十年,威權道途卻始終停在十年前的水平。雖然多了愛之道途的適應性,但等級也實在太低。沒有起到雙道途協同的作用,那過剩的“欲望”反倒是拖累了主道途的進度。


    莉莉作為同道途等級更高的“女巫”、使用之前骨雕遺物中留下的,最高能影響第三能級的“愛情靈藥”作為控製手段,恰好能控製住格裏菲斯。而女巫的魔藥,對同道途下位的格裏菲斯壓製力極高,幾乎無法豁免。


    道途不同的情況下,或許還有機會以長擊短;但來自同道途的上位壓製,幾乎是無法化解的。


    如同高貴之紅的那位巨人王子——他的【三大罪】詛咒,對同道途下位的惡魔學者的壓製就是無解的。艾華斯能夠逃過去,完全是靠著情報壓製。


    莉莉之所以下這麽狠的手,是因為她對艾華斯足夠了解。


    她的主人艾華斯是一個非常護短的人。甚至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可以說是一個幫親不幫理的人。而在艾華斯當前的“親密度排行”中,曾與艾華斯一同長大、相依為命的尤利婭小姐,目前毫無疑問就是第一。


    ——艾華斯甚至都不敢讓她知道,自己平時都在做什麽事。


    他在做一些壞事或者危險的事的時候,就會對莉莉多次提過、這些事不要告訴尤利婭。


    當尤利婭小姐最開始想要成為超凡者的時候,她是有均衡、智慧、奉獻、超越四個道途的才能的。


    但在幾種選擇中,艾華斯直接就排除了後麵兩種——他希望尤利婭能成為一名煉金術師或是法師,因為這是相對最安全的兩個職業。平時根本不用出門、也不用和其他人接觸、更不需要直麵危險,超凡知識的威脅性也不那麽大、成型之後又能有一定程度的自保能力、晉升儀式中也不會太過無力。


    雖然艾華斯沒有強製要求尤利婭選擇這兩個職業,但尤利婭何其聰明——她輕而易舉就感知到了艾華斯對她的期許,並成為了一名煉金術師。


    ……當然,在莉莉看來,尤利婭其實無論如何都算不上“過於柔弱”或者“需要保護”的那種女孩。


    一個持續了數年的高燒狀態,平時卻能忍受著痛苦而保持安靜和理性專注讀書學習、也不會發脾氣或是哭喊的女孩,她會有怎樣堅強的心智、那是常人根本不可想象的。


    雖然在艾華斯看來,她似乎總是顯得很柔弱……但其實在艾華斯不在家的時候,比艾華斯小上三歲的尤利婭才是家裏當家做主的那個人。家中的所有仆人都很敬重她,當然其中也包括莉莉。


    而且尤利婭有著一種離奇的、完全無法解釋的怪力。她的身體雖然衰弱、體力不足,但偶爾振作精神就會爆發出比成年男子更強的力量。


    這是隻在傭人之間存在的秘密。老家主詹姆斯也知道,但是愛德華和艾華斯都不知道。


    雖然她很少在人前展示,尤其是在艾華斯麵前時、她都不會刻意發力……但在艾華斯遭遇影魔並陷入昏迷的那天晚上,尤利婭直接就把他抱了起來。


    艾華斯以為當時幫他洗澡的是莉莉、搬運他的是奧斯瓦爾德——但其實這隻對了一半。因為當艾華斯進屋之後,尤利婭就把他抱走了。清洗的時候莉莉倒是幫了忙,洗完了之後也是尤利婭把艾華斯抱走的。


    她那個時候健步如飛,看起來異常健康……隻是在那之後,她就仿佛被“反噬”了一般、體內的幻魔之卵再度發作了。


    而如今,莉莉終於知道這一切是什麽原因了。


    “……赫拉克羅斯。”


    莉莉低聲呢喃著。


    根據格裏菲斯大臣提供的關鍵情報,尤利婭有著赫拉克羅斯家族的血統。


    ——那是赫拉斯爾帝國時期的王族。


    白發紅眼、身負巨力,這就是赫拉克羅斯家族的特點。


    但是這不太可能……


    因為這個家族早就已經在裂土戰爭時期前就絕嗣了。


    如果沒有絕嗣的話,裂土戰爭的誘因根本就不成立——因為導致赫拉斯爾帝國分裂成星銻、鳶尾花、水仙、黑鷹四個國家的原因,就是因為王族全滅而國家沒有一個合法繼承人。因此每一個國家都聲稱自己才是舊帝國的真正繼承者,而其他三個國家都是叛黨。


    哪怕有一個赫拉克羅斯在那時還活著,裂土戰爭都不該發生。


    除非……


    “……沼澤人嗎?”


    莉莉喃喃道,隱約意識到了什麽。


    她也跟著艾華斯走過了整個鷹岬村。


    雖然平時她總是一言不發,但不代表她沒帶耳朵、什麽都沒聽。


    不如說恰恰相反。


    她一直在聽著他人的談話,始終在收集情報。


    如果說尤利婭是用“赫拉克羅斯之血”製造的沼澤人,那麽就能解釋為什麽始終找不到她的親生父母了。


    據說老家主詹姆斯準備從孤兒院帶走尤利婭的時候,她爆發出了極為強大的力量——幾個成年男子都根本扯不走她。


    莉莉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還以為是“怕傷到尤利婭因此他們都不敢用力”、以此來凸顯尤利婭絕對不走的決心。


    但如今迴想起來……


    那可能就是寫實的、字麵意義上的“扯不走”。


    格裏菲斯大臣自己甚至都不知道他那位“準主人”的目的,但有著更多情報的莉莉反而明白了事情的全貌。


    ——星銻那邊不知道從哪得到了尤利婭的情報。


    他們要求格裏菲斯大臣自己想辦法,但總之要弄到尤利婭的血。


    格裏菲斯大臣想到的辦法,就是聲稱尤利婭是幻魔之卵,並要求檢驗——他們並不是真的知道尤利婭是幻魔之卵,這是完全的汙蔑。目的就是為了得到尤利婭的血。


    雖然尤利婭曾經確實是幻魔之卵、而私自容留幻魔之卵確實也是重罪……但艾華斯有著一種特殊的密儀、能夠安全的取出體內的幻魔之卵。如今尤利婭體內早就沒有幻魔之卵了,他們當然不會害怕檢驗。


    於是,格裏菲斯大臣就能得到尤利婭的血了。


    但當格裏菲斯提出這個思路的時候,眼魔卻提出了一個新要求。要求他必須攻擊艾華斯——至少要明確表露出與艾華斯敵對的立場,而不能與他站在一起。


    格裏菲斯大臣不知道這是為什麽,因此他很迷茫。


    但莉莉知道。


    事實上,格裏菲斯隻是一個魚餌。


    他是用來釣魚的。


    如果他與艾華斯敵對,再加上他表示出了對尤利婭的敵意……那麽按照艾華斯的風格,他大概率就會直接派人出手解決掉他。


    但星銻人是不知道“莉莉”的存在的。


    在他們期許中,出手的人應該是“阿萊斯特”。所以眼魔大概率才會在通過“未來視”或者“真實視域”看到影魔存在的痕跡之後立刻跳走、離開。


    因為它早就已經做好了隨時跑路的準備。


    如果一切順利,那麽“阿萊斯特小姐”就可以從格裏菲斯的口中,得知關於尤利婭血脈的情報。


    可是……


    ……之後呢?


    莉莉眉頭微微緊皺。


    她終究還是不如艾華斯聰明。她隻能分析到這裏為止,思路就像是撞到了一麵透明的牆。


    如果是艾華斯或者夏洛克的話,肯定能猜到星銻人到底想要做什麽吧。


    但是有一點,她很明確的意識到了。


    ——既然如此,就不能讓“阿萊斯特小姐”出現在這裏了。


    別人不知道,莉莉是知道的。根本就沒有什麽“阿萊斯特·克勞利”,那根本就是她家少爺的另一個身份。


    而艾華斯此刻就在不遠處請記者吃飯呢。


    他的目的,就是通過這種手段來給圓桌廳的騎士們施壓——意思是告訴他們,“我看著你們呢”。而且隨時有可能采取會議以外的暴力手段達成目的,並且手中確實有這樣的力量、你們還無法反製。


    因為名義上,艾華斯與阿萊斯特小姐已經鬧崩了。這個時候阿萊斯特就算是刺殺了大臣,也不能說是艾華斯的錯、甚至可以說是阿萊斯特故意給艾華斯找麻煩。那麽伊莎貝爾當然不可能“以想要找艾華斯麻煩的國外間諜、殺手的過錯給艾華斯降罪”。


    ……但是,現在情況不太一樣。


    這件事有可能將尤利婭小姐扯進來。而背後似乎還有更大的陰謀。


    艾華斯是提前教給過莉莉一些處理手段的。


    很多東西莉莉都沒聽懂,但是她清楚的記下並理解了一句話——


    “如果你能知道、伱的敵人希望你怎麽做時……那麽你就最好不要這樣做。從這個角度來說,博弈的本質就在於從重重掩飾與誤導之中,洞察對方真實的意圖。”


    艾華斯如此說道:“你不是我的工具,你也要有自己的思想,莉莉。”


    莉莉飛速思考著。


    這是她第一次遇到“如果按照艾華斯的計劃做事,就會導致艾華斯落入陷阱”的情況。她必須在短暫的時間中,獨立思考出最好的解決辦法。


    而影魔最近很是沉默,一句話都沒有說。


    要是以往,她還可以參考影魔的意見。可如今她卻得自己思考。


    ——既然星銻人想釣的魚是阿萊斯特,那麽就不能讓“阿萊斯特”咬鉤。


    還好莉莉準備了第二手段……


    也好在她目前為止還沒有使用過一點屬於影魔的力量,因此根本就沒有留下沾染了超越道途氣息的陰影痕跡。她所使用的陰影完全來自於她自己、來自於艾華斯的賜予,那是愛之道途與適應道途的氣息。


    她推了推眼鏡,將戴在左手的手套腕環輕輕旋轉了一個刻度。


    將手套上附著的、拷問時使用的“愛情靈藥”,切換為了能讓人的內髒在幾秒內快速融化的“月之霧”。


    隨後,莉莉伸出戴著黑絲手套的左手,緩慢而堅定的掐住了格裏菲斯大臣的脖頸。


    粉色的樹狀紋路,從脖頸處飛速向下蔓延。他的口鼻之間慢慢溢出黑色的鮮血。


    這個今年最多也不到四十歲的青年才俊,眨眼間就失去了唿吸。


    克羅艾小姐,又要麻煩你背鍋了……


    莉莉無聲的歎了口氣,慢慢摘下自己的手套。


    至今為止,這位克羅艾小姐已經背了很多鍋。


    而眼下這個,或許是最大的一個。


    隻見莉莉的身體逐漸變異,化為了人立而起、有著猩紅瞳孔的灰色狼人。


    她毫不猶豫的撕碎了格裏菲斯大臣的屍體,破壞了自己審訊的痕跡——但其實也就隻破壞了一部分,如果認真調查的話還能找到使用“鷹羽”在活著的時候淩遲血肉的痕跡。


    但這樣剛剛好。


    自己查出來的東西,才會令人更加信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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