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哈伊娜微微睜開雙眼,下意識繃緊了渾身肌肉。


    她看著周圍,感到了一瞬迷茫。就仿佛在夢中過去了很久,突然迴到現實時,甚至有一瞬間會忘記自己在睡著之前在做什麽。


    “呦。”


    艾華斯湊過去,熱情的打了聲招唿:“看來一切順利。采訪一下,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我……咳……”


    哈伊娜剛想說話,就因為全身過度用力而嗆咳了一聲。


    下一刻,濃重的殺伐之氣伴隨著咳嗽一並溢出。她那瞳孔被銀白色的光輝完全包裹。


    哈伊娜不斷大口大口喘著氣,下意識伸手拽住自己胸口的衣服。就像是從氧氣濃度更高的地方進入高原一般——她的麵頰頓時變得緋紅,心髒也開始劇烈泵動。


    “先別打擾她。”


    夏洛克伸手把好奇的探頭探腦艾華斯拉了迴來:“晉升第四能級還挺麻煩的。”


    哈伊娜已經顧不上管艾華斯了。


    此刻,她那被強化後迴到物質界的靈魂中正滿載著從夢界收獲的力量。正如杯滿則溢。


    在她醒來、意識迴到物質界的瞬間,靈魂終於將那些力量倒進了身體裏。


    那些源源不斷的道途之力自哈伊娜的靈魂中湧出,對她的身體進行肉眼可見的強化。


    她全身的肌肉、骨骼正貪婪的吸收著這些銀白色的力量精華。整個人的氣勢以肉眼可見的程度不斷提升。銀白色的無形氣焰包裹在她身上,如同一層溫柔的蛋殼。


    空氣中迴蕩著肉眼可見的白色波紋——那是完成了初次職業進階,生命形態都隨之蛻變的征兆。艾華斯不用開啟靈視,就能以肉眼捕捉到那顯化的道途力量。


    那並非是從物質界聚攏過來的,而是哈伊娜從夢界帶迴來的。就像是迴到室溫的幹冰,蒸騰著白色的煙氣。


    ——但這畢竟是完成了晉升儀式,得到了世界認可的正規晉升者。提升能級的過程並不算痛苦、也不算漫長。


    大約隻過了三四分鍾,哈伊娜身上燃燒著的光焰就隨之消散。


    當她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表情就再度變得平靜了下來。


    艾華斯挑了挑眉頭,感受著哈伊娜身上氣質的改變。


    哈伊娜這次醒來之後,身上那種清澈的愚蠢感、幾乎消散到再也看不到了。那種無憂無慮的溫柔笑容也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凜然到近乎危險的氣質。


    僅是坐姿就明顯發生了改變。原本那種慵懶而隨意的坐姿,此刻卻變得鋒銳無比。


    ——直到這時,艾華斯才意識到。這的確就是遊戲中那位“鬣狗幫”的首領“無名”。即使她因為艾華斯與夏洛克的幫助而避開了那個未來,但她仍然有著抵達那個身份的天賦。


    意識到這點的當然不隻是艾華斯。莉莉和夏洛克也都明顯感覺到了哈伊娜氣質的改變。


    但最終,第一個開口問話的還是不知道何為客氣、充分利用自己此刻外表優勢的小夏洛克:“你這次,在夢中經曆了什麽?”


    原本總是知無不言的哈伊娜,卻是下意識的遲疑了一瞬。


    ——僅是這一點的成長,就讓艾華斯很是意外。


    他能清晰的感知到,哈伊娜那個瞬間在遲疑的事,是“自己該不該撒謊”。


    但最終,哈伊娜還是選擇了告知真相。


    然而沒有心機的有什麽就說什麽,和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決定說出一切是不同的——毫無疑問,後者代表著更深的信任。


    “……我可能,預見到了未來。”


    哈伊娜表情嚴肅,甚至可以說是凝重:“因為我這次晉升儀式的年代是1900年——也就是兩年後。”


    “晉升儀式還能預見未來的嗎?”


    莉莉有些驚愕。


    倒是艾華斯和夏洛克並沒有什麽反應。


    夏洛克抬頭看了一眼艾華斯,見他表情平靜、便迴過頭來對哈伊娜解釋道:“確實有這種可能。但那其實並非是真實的未來,僅僅隻是未來的一種可能性。


    “可能是哈伊娜小姐第一次晉升儀式已經離得太遠了。在第一次晉升儀式中,主持人就會提到……晉升儀式使用的夢境,是九柱神所推演出的‘曆史的另一種可能性’。而既然會做這樣的推演準備,那就理所當然會推演到未來。


    “根據學者們的研究,能從這種說法中延伸出兩種理解。其中一個說法,就是‘多重曆史論’。這一個派係的學者認為,曆史並不唯一。但曆史的結果——也就是關鍵節點是被確定的。


    “他們認為,九柱神不斷舉行晉升儀式是為了尋找一個“最好的過去”……這就是為什麽有時候明明柱神說‘這與曆史並不相同’、但實際上的發展卻是一樣的。有可能它曾經的確是不同的,但是它已經被改變過了。


    “而我更支持另一個派係,也就是‘守望者論’。他們認為,九柱神不斷編織夢境、反複舉行晉升儀式,是為了用過去推演未來。不然他們根本沒有必要沉迷於推演‘過去的可能性’,因為那就已經是無法改變的過去了。


    “夢界之河是貫穿古今、超越時空的偉大河流。曾有遊夢僧確認過……即使是凡人,也有機會能夠通過夢界之河直接肉身抵達未來,隻是一旦過去就無法迴歸。而柱神則能遠遠的看到彼岸、看到那不斷變化的未來……所以柱神們就會通過晉升儀式來不斷確認未來的可能性,預防可能的大災難。”


    夏洛克深深看了一眼艾華斯,若有所指的說道:“或許導致某些災難發生的根本原因,隻是一件平平無奇的小事;也有可能阻止了一場災難之後,反而會誘發另一場更大的災難。”


    “我知道你又想說狐媚惑主了。”


    艾華斯吐槽道:“我必須說,伱這是對‘狐狸’這種動物的偏見——你這是看書太少的表現,隻知道‘狐媚惑主’就會翻來覆去的提。實在不行,我下次晉升儀式換個代號得了?”


    “我可沒這麽說。”


    夏洛克冷淡的否認著,若無其事的迴過頭來,接著說道:“古荷魯斯的僧侶們,就曾討論過‘如果一個人總是能夠迴到過去解決各種不幸,那麽當他迴到未來時,是否每一次世上的不幸之總和都會減少’這種哲學問題。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這不可能。世界是在不斷發展、不斷變化的,它由無數的巧合編織在一起。這就意味著我們不可能將目光停留在過去的某一個時刻來判斷未來。


    “所以,如果有什麽偉大存在能夠知曉無限的未來,那恐怕就唯有神了吧。但即使如此……”


    說到這裏,夏洛克稍微卡頓了一下。


    因為他不敢說下去,下意識的慫了。


    而艾華斯則毫不猶豫的接著說道:“即使如此,也會有柱神隕落。假如九柱神能夠知曉一切未來,那至高天就不可能被白銀之槍貫穿、墜落大地。


    “比起‘昔日的冕天司能夠避開柱神的注視’這種可能,更有可能的是……即使是九柱神也不可能知曉一切未來、以及改變任何未來所導致的更遠未來的變化。”


    或者說,隻依靠九柱神、他們觀測到的未來必然是不準確的。


    所以祂們才需要舉行晉升儀式,加入凡人的靈魂來增加變量。


    夏洛克總結道:“晉升第四能級,確實有一定概率能遇到‘未來’的夢。不過一般來說,這是第五能級才會遇到的情況……也有一些第五能級的超凡者晉升之後發瘋,就是因為他們看到了未來支離破碎的片段。


    “因為那通常都是一場災難的一部分,所以就容易讓他們信以為真;而從夢中醒來之後,記憶很快就會變得模糊,而自己的想象力又會補充其中的許多細節,這讓這些情報變得更加不可靠。


    “但那並非是必然會發生的故事,僅僅隻是未來的一種可能性——但比起已經確定的‘過去’,這種‘未來的可能性’顯然更具參考性。哪怕它僅僅隻是一種可能,這種情報也是具有價值的。


    “——所以,你到底看到了什麽?趁著你還記得,先說給我們聽聽吧。”


    “我……”


    已經轉職為仲裁者的哈伊娜,麵對夏洛克的問詢、卻隻是張了張嘴。


    她低聲說著:“我夢見了……阿瓦隆毀滅了。或者說,阿瓦隆滅亡了。”


    哈伊娜語氣沉痛的說完,房間內卻是一片平靜。


    艾華斯、莉莉和夏洛克都麵不改色。甚至可以說麵無表情。


    看著她迷茫的抬起頭來,夏洛克皺起眉頭催促道:“然後呢?”


    “——你們不驚訝嗎?!”


    哈伊娜有些繃不住了,強調道:“我夢到了阿瓦隆被星銻人摧毀了,是徹底的滅亡了——甚至連王室都不存在了!”


    看著如今的哈伊娜,艾華斯感覺之前那種銳利的氣質仿佛隻是錯覺。


    她果然還是那個不太聰明的女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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