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麗姬婭離開後,艾華斯拒絕了前來收拾房間的宮廷女仆,而是讓莉莉把房間中那些被燒毀的東西都收拾了起來。


    ——講道理,艾華斯身下這被烤得焦黑的椅子,以及那些被燒毀的書籍、信件、報紙可都是相當珍貴的東西啊!


    它們隻要稍作處理,就能作為不錯的儀式材料。甚至還可以作為艾華斯製作幻魔卡的素材。


    縱使艾華斯引出的火焰威力並不算大,但那從位格上來說終究是天司之火。


    祂的力量從艾華斯的幻覺中——亦或者說是夢中攻擊了艾華斯,讓現實中除了艾華斯之外的部分也隨之受損。這種能夠“從夢中滲出到物質界的力量”,正是最為標準的天司之力。


    而被天司之火焚毀的這些凡物,也都因為這一力量的觸染而具有了超凡之物的特性。


    一種事物的誕生與滅亡之因都有其特殊的意義,鳳棲梧與雷擊木同是珍貴的儀式材料。


    就像是一個在數十年的時間裏平平無奇、沒有任何人記住的凡人,若是他有朝一日突然被神罰而死,那麽他在死後反倒是有了某種特殊性。人們反而會記住這個死得非同凡響的人,因為他的死已經沾染了神明的氣息。


    莉莉按照艾華斯的指揮,把那些灰燼都收集了起來。隨後將它們碾碎,然後蓋在了密續書之上。如此一來,不僅可以讓它們抽取同根同源的密續書力量、降低它的活性來起到封印的作用,還可以讓這些材料的品質緩慢增長。


    而那椅子也可以砍成木材之後先收藏起來了。這東西之後可以接引其他使徒或是天司的力量,將其做成熏香或是木炭……不過,還是要給伊莎貝爾點賠償的。畢竟差點就要引發火災了。


    雖然有雅妮斯大師看著,事情肯定不會鬧得有多大。但這終究也是不太好的。


    一直安靜的看著莉莉收拾完,藏在艾華斯身下陰影中的影魔突然開口道:“我的主人……您居然是怕疼的類型嗎?”


    “是啊,我很怕疼的。”


    艾華斯並沒有絲毫羞愧,而是很平靜的承認了這點:“這沒有什麽丟人的……倒不如說,這說明了我足夠敏感。人類如果對痛覺麻痹、或者忍受痛苦,身體是很容易出問題的。


    “就像是人本能的畏懼水,因為並非所有人生來都會遊泳;人接觸到火焰之後就會感覺到痛,因為如果被灼傷就有可能感染甚至死亡。痛苦與恐懼是人類用於保護自己最好的裝甲。”


    “這種事我當然懂啦。”


    影魔用克羅艾小姐那甜膩的聲線答道:“我又不是原生的惡魔……雖然已經很久很久了,但我曾經也是從人類轉化過來的嘛。我當然知道人類都是怕痛的。


    “……我隻是看您,幾乎每晚都用牧養法喂養我們。還以為您是能夠享受痛苦的類型……”


    喂養我們……


    艾華斯眉頭微微一跳,心想這影魔情商真高。


    因為他其實喂影魔的時間並不算多。


    之後他到了第三能級、已經算是脫離了新手期,晉升的速度或許會稍微慢一些,但在此之前他的升級速度相比較晉升完全是溢出的。全靠儀式那半個月、一個月的內置冷卻攔著他。


    他使用牧養法的時間,除了最開始馴服影魔的那一兩次……也就是之前的這半個月。而這半個月裏,他基本都喂給悖焰之蝶了。


    畢竟悖焰之蝶是成型的上位幻魔,隻是等級不夠所以才發揮不出來全部力量;而且悖焰之蝶的能力還很全麵,能撞人能光炮能施法能治療能驅散。而影魔隻是上位惡魔,距離上位幻魔還有不小的距離,估計得再進化個一兩次才行。


    一個發育完全的上位幻魔,就是隻要被哪位天司或是柱神看上就能成為使徒。


    但影魔顯然不可能的。


    雖然在這個版本影魔還算是boss,然而在僅僅兩個大版本之後、影魔就要成為路邊精英怪了。


    影魔就像是新手首抽必出的sr,如今已經有了相當不錯的練度,這個時候再喂狗糧的性價比其實已經不高了、何況艾華斯就算喂滿了也沒法給它搞來突破材料;而悖焰之蝶是艾華斯抽到的第一個ssr,等級很低、未來可期。


    與此同時,影魔目前還不是艾華斯的大獸,也就不占用大獸的共用上場位。所以她們兩個可以同時登場……那麽資源有限的情況下,艾華斯選擇優先喂等級低的ssr是很合理的情況吧!


    唯一的問題,大概就是影魔好像有點……吃醋?


    就像是家裏養了很久的狗子,突然發現主人接迴來了一隻幼貓、然後對貓崽子百般嗬護——哪怕心裏知道對方是需要照顧的幼崽,但還是會心裏不平衡。


    但現在,影魔才發現了一件事——原來主人是怕疼的類型嗎?


    那性質可就不同了。


    ——既然主人這麽怕疼,為什麽會每天都用牧養法喂悖焰之蝶?


    艾華斯聞言,卻隻是笑了笑。


    “就是因為怕痛才有意義啊。”


    他隨口答道:“假如我將血肉分享給你們的這個過程,很愉悅、很享受,那就稱不上是犧牲了。自然也就稱不上是奉獻與恩慈。”


    如果因為怕疼,就去喂一些不疼、沒有危險、甚至會感到愉悅的身體成分——比如說頭發、指甲之類的,那麽牧養法是無法生效的。


    “正是因為我怕疼又怕死,所以我割開手腕、攥住刀刃的行為,才具有神聖性;正是因為我如此的痛苦、如此的恐懼,可我心中卻隻有慈悲與善意,我才能使用牧養法。


    “如果這種傷勢已經無法威脅到我、或是我已經熟悉或屏蔽了痛覺,那牧養法的力量也會隨之下降。”


    艾華斯耐心對影魔解釋道。


    如果有朝一日,艾華斯身體的恢複能力已經強到了他前腳割開手腕、後腳手腕立馬愈合,那麽這一行為就已經不會再給他帶來危險。


    到了那時,艾華斯說不定就要割開喉嚨了。


    同理,如果艾華斯已經逐漸適應了攥緊刀刃的劇痛、即使不使用牧養法也能麵不改色的忍受,那麽之後他說不定就要刮骨割肉了。


    “怪不得……”


    影魔恍然大悟,低聲呢喃著。


    “……怪不得?”


    艾華斯聽到了影魔的話,有些疑惑:“什麽意思?”


    “您的牧養法散發的氣息,它是時刻都在波動的。我目前感受到最為甜美的氣息,是您第一次對我使用牧養法的那次……而之後的每一次,都不如那次甜膩。雖然同樣甜美,但那就像是糖水與蜜酒一般……前者固然能讓人心情愉悅,而後者卻能讓人頭腦發脹。”


    影魔恭敬而懷念的說著:“在那次牧養之後,我才感覺到自己與您產生了一種聯係。我的體內仿佛流淌著您一部分的生命,而我也能無時無刻感受到那種溫暖……就如同行走於冰天雪地之中,體內卻流動著熱流。”


    那少女的聲音之中滿是渴求:“我是如此的渴求著您的恩賜。在那之後,我便不再吞噬人類的血肉與靈魂,隻是心心念念懷念著您的恩慈。我的主人,您何時才能讓我再品嚐一次您真正的恩慈呢?”


    聞言,悖焰之蝶清脆稚嫩的聲音也從旁邊傳來:“我也想吃,哥哥。”


    雖然她不清楚影魔說的是什麽,但總之這個時候提一句肯定沒錯。


    “貪吃也有個夠,你背負的又不是暴食的大罪!”


    影魔有些生氣,聲音也變得嘶啞幹枯:“沒有什麽好事都讓你得了的道理!”


    “伱們倆別急,至少這半個月我沒法喂你們……”


    艾華斯隨口答道,姑且將糾紛推遲到半個月之後。


    他多少有些頭痛。


    這才一隻半的大罪之獸而已……


    等他湊齊六隻大獸,這得打成什麽樣啊?


    ……不過,第一次?


    艾華斯迴憶了一下。


    那是他看完牧者密續之後,立刻嚐試的那次牧養法。


    那時他還不知道後麵會發生什麽、因此心中滿是恐懼;而當時他也不知道牧養法傷害自己究竟要做到什麽程度,所以他當時異常用力——緊攥著儀式刀,直至刀刃切斷筋肉、卡入骨頭;那也是艾華斯第一次傷害自己,他心中也懷著死亡的恐懼與抗拒心。


    而悖焰之蝶被自己封印時,艾華斯已經迴去上學了。他大多數情況下第二天上午都有事,哪怕沒課也有其他的行程安排,因此不敢讓自己太過虛弱。


    那時他每天喂養悖焰之蝶的血肉,都是他計算裏自己的軀體可以承受的。他也沒有喂完全部的法力,而是留了一些用於祀火。


    因為艾華斯有所保留,所以悖焰之蝶出生之後吃到的牧養法、其實原來都沒有那麽強嗎?


    怪不得艾華斯總感覺影魔吃牧養法的提升比悖焰之蝶要大一些……


    原來不是錯覺。是因為艾華斯的心態變了啊。


    想到這裏,艾華斯的心態變得有些微妙。


    大概這就是影魔雖然有點吃醋,卻從來不著急的原因吧。


    畢竟在影魔看來,悖焰之蝶其實根本就沒吃過什麽好東西——最好吃的那一次已經被她奪走了,之後不過是量產的。


    不過在艾華斯明白了牧養法產出血肉的原理之後,他大概就明白如何加強效果了。


    ——簡單來說,就是不要喂的這麽心平氣和。要狂一點,最好是那種能嚇到其他人的程度……


    “艾華斯!”


    伊莎貝爾人還沒到,焦急的聲音便已從門口傳來:“你沒事吧?”


    艾華斯身下的影魔瞬間潛入影子,而悖焰之蝶也停在了艾華斯肩膀上,如同裝飾品一樣保持安靜。


    “啊,我沒事的……有什麽事嗎,伊莎貝爾?”


    艾華斯抬頭問候道:“你這是要出門?”


    “港口那邊,好像有熱鬧看誒。”


    伊莎貝爾很是精神的樣子:“一起去看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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