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宛,你以前都喊我爹的。”江臨川指出其中生疏之處。


    以前流放邊境,江臨川因為是成年男子,要服苦役,每日裏來往於艱苦的邊境牧場,很是辛苦。


    以往,趙宛舒每每見到疲憊的他迴來,總是會上前甜甜地喚他爹爹,後來年歲漸大,她不再如以前那般粘人,但望著他的眼裏都是充滿了孺慕的。


    但現在,趙宛舒眼裏再也看不到這些情緒了。


    江臨川感到失落。


    趙宛舒歎了口氣,她抿了抿唇,提醒道,“我們兩家是陰差陽錯在先,既是各歸各位,那就不該牽扯太多。這是當初江夫人告誡我的!”


    江臨川聞言,皺了皺眉頭,“你母親不過是兩句氣話,你何必放在心上!何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這個人的脾氣,她可能也不是誠心的……”


    這話說出來,江臨川自己都覺得心虧,但這做長輩的,總是把年幼的晚輩當成不懂事,彷佛自己站在道德製高點說上兩句和氣話,似乎就能以此來揭過從前的重重,然後握手言和。


    不然,就是晚輩不知禮數,與長輩置氣。


    趙容則就聽不下去了,他站了起來,惱怒道,“江大人,你這是說的什麽話?若是如你所言,江夫人不是誠心,那她就是有心的了。”


    “年前五六月時,阿宛和我二弟是鮮血淋漓地迴去的,若不是他們福大命大,阿宛又當機立斷,當時怕是就要魂斷你們江家了。”


    “阿宛他們是好心去祝壽,也是你們主動喊了人過去的,結果卻栽贓些莫須有的,讓他們賠命。感情你們江家如今出息了,就把我們不當人看了是不是?”


    “什麽事兒都是你們上下嘴皮子一碰,啥都是你們說了算啊!要我們生就是生,要我們死就是死,我們但有不滿,就是晚輩不懂事,你們長輩不是誠心的!”


    “那我們趙家可不敢攀你們江家這門親,以免莫名其妙頭上蹲著一些巴不得我們死的長輩!”


    他就隻差指著江臨川的臉罵他臉大如盆,黑白顛倒了。


    江臨川是知道江夫人做了些錯事,但他真不知道還有這些。


    他向來是管著外麵的事兒,男人誌在四方,哪裏會拘泥於後院一畝三分地。


    更何況,江夫人這些年處理他的衣食住行還是可以的。


    他也就沒操心。


    此時,他被趙容則這個晚輩罵得有些臉色難看,“我家夫人是性子有些偏激,但這都是有緣由的……”


    “緣由?什麽緣由?”趙容則冷笑了一聲,“你倒是說出個一三四五六來啊!”


    江臨川有些惱怒趙容則的譏諷,但卻也不想撕破臉,隻能無奈道,“她,她向來家世不錯,跟著我流放邊境多年,難免吃了苦……”


    “嗬嗬,她吃了苦,跟我們趙家有什麽關係?她不是你們江家的人嗎?”趙容則挑了挑眉,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樣。


    “她嫁入你們江家,吃著你們的米糧,享著你們江家的富貴,我們趙家可沒沾你江家辦法好處的。她吃關我們屁事?”


    他是市井混跡長大的,說得著急自然就禿嚕嘴了。


    江臨川被這粗俗的話弄得臉都黑了。


    趙宛舒卻聽得內心舒爽,甚至有些想笑。


    對比文雅的趙容朗,趙容則的姿態就更激烈些。


    趙容則是個性情中人,他向來分得清親疏遠近,更何況趙宛舒是他護著的親妹子。


    以往江家識趣兒,沒親自尋上門來被他撞見便罷了,可如今江臨川上門說這些垃圾話,他就不能忍了。


    “沒錯,阿宛是在你家養了些年頭,但我家也沒閑著,也給你家養了江逐月。阿宛跟著你們流放邊境吃苦多年,我們趙家不管如何,但凡有我們一口吃的,都是先緊著她的。”


    “我們趙家沒虧了你們江家半分!而今你讓阿宛來擔待江夫人犯的錯,說這些風涼話,未免太過可笑!”


    “怎麽,你們江家而今富貴尊貴,所以我們就該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而江逐月就能使喚人對我們家趕盡殺絕了?”


    “江老爺,我以為你比之江夫人和江逐月是個講道理的人!”趙容則冷著臉,慢慢道。


    江臨川臉色鐵青,他沉冤昭雪後,還是頭一迴被人指著頭臉罵得狗血淋頭的。


    偏生趙容則字字句句的,他也沒什麽立場反駁。


    他深吸了口氣,“我並沒有對阿宛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我當初就說過,她是我的女兒,以前是,今後也是。但凡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我也是義不容辭的……”


    趙容則冷冷哼了聲。


    趙宛舒見氣氛尷尬又冷凝,她拍了拍趙容則的手,看向江臨川,“我大哥氣性會大些,還請您包涵包涵。”


    剛巧,下人重新端了熱茶進來替換。


    趙宛舒看向江臨川,“不知道您此次前來,是有何事?”


    她來燕北城已然有些時日了,江夫人都來見過她了,沒道理江臨川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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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江臨川也定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


    有方才趙容則那些話在前頭,江臨川再多的話都說不出口了,他低聲道:“你來了燕北城,都沒往家裏去過一次。”


    “也不知道你在外頭住得慣不住得慣,你祖母也想念你,得空你往府中走動走動,也好叫她老人家安心。”


    趙宛舒笑了笑,“我省得了。”


    然後就又陷入了無盡的無言尷尬裏。


    趙容則又對江臨川虎視眈眈的,江臨川也坐不下去了,隻能起身,隻是離開前,他還是厚著臉皮說了句:“過些日子就是臘八了。到時候來家裏喝些臘八粥,團圓團圓也好!”


    這次趙宛舒接住了他的話頭,她笑眯眯道,“我倒是無所謂。隻是,怕要惹得江小姐不快了!”


    她可是知道,江夫人已然把家廟裏的江逐月接迴來了。


    這次江夫人能忍那麽久才接人迴來,也是出乎她意料的。


    江臨川看她肯接話頭,頓時就鬆了口氣,“她……”本想說兩句自家姐妹的軟話,但看趙容則的麵色,他又轉了話頭,“不必管她這孽障!她但凡有你一半的乖巧懂事,家裏也不會如此雞飛狗跳。”


    “好了,別送了,外頭冷,你先進去吧!我迴去也會跟你祖母說一聲,她定然會很高興的!”


    說完,他就登上了門口的馬車離去。


    趙容則望著離去的馬車,又忍不住呸了聲,“裝腔作勢!阿宛,你還真答應他,打算去江家?你忘記了上迴的事兒嗎?”


    趙宛舒望著遠處,目光悠遠:“這件事,推辭是推辭不過的。既然都在燕北城,難免會有交集!”


    “人家都親自上門來請了,我若是太拿喬,這外頭都是眼睛,都是能瞧見的。怕是到時候會傳出些不好的話語來,對咱們都不好。”


    “如今咱們已然不是石頭了,自然得好生保護自己的棱角。與其把主動權給旁人,倒不是握在自己的手心裏來得靠譜。”


    以前她是不怕名聲被壞,但她卻不能答應江家人踩著她的名聲脊骨往上走。


    江家與她家換親的事情,早晚會有人反應過來的。到時候江夫人一哭訴,便是她有理也成了沒理。


    長此以往,對她的名聲和生意都有影響。


    所以,趙宛舒才會答應。


    再來,江家想沾她的光,也得看他們有沒有本事沾了。


    指不定是誰惡心了誰!


    趙宛舒的想法很是光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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