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寂靜無聲。


    付悉腳步一頓,臉上強撐的平靜開始一點點龜裂。


    付老爺子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付家軍,是她最大的依靠和安慰。


    可今天一夜之間,都要被她親手推開了。


    她仰起頭,長長的舒了口氣,可疲憊還是迅速遊走全身,她扶著牆坐了下來,心裏既不舍又難過,可別無他法,她總不能真的看著幾十萬的無辜將士,死在帝王的猜疑裏。


    隻能這樣了。


    她問心無愧,隻是終究難免不舍。


    她靠在門板上,頹然的闔上了眼睛。


    手裏卻驟然被塞進了什麽東西,她一怔,掀開眼皮看過去,這才瞧見是馮不印:“......宮裏的事處理完了?”


    “多的是人搶著做,我不和他們爭。”


    他抓著付悉的手晃了晃:“來,喝兩口。”


    付悉拎著小壇子晃了晃,酒香自裏頭飄了出來,她靜默片刻才仰頭灌了一口:“......酒不錯。”


    馮不印咧嘴一笑:“那就使勁喝,沒什麽煩心事是醉一場解決不了的。”


    付悉搖頭失笑:“醉一場除了能換一次頭疼,沒什麽用處。”


    她將酒壇擱在門邊,扶著牆站了起來:“天馬上就要亮了,迴去睡吧。”


    馮不印看了眼那還剩一大半的酒:“真的不喝了?”


    付悉停下腳步,遠遠看著他:“不喝了,我不喜歡用這種方式逃避問題,再說,那麽點我也醉不了。”


    馮不印嘖了一聲,放下酒追了過去:“那給你點別的。”


    他從懷裏掏出個布包來,東西不大,可他包的很厚實,一層層的裹著,一時竟有些解不開,他有點急,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加重了,可越是這樣,反而越解不開,寒冬臘月,他硬生生急出了一腦門汗。


    冷不丁一隻手伸過來,將東西拿了過去,略有些粗糙的手指卻十分靈活,不過片刻便將布包解開,露出了裏麵的東西來。


    那是一支十分精致的白玉絞絲簪子。


    付悉大概沒想到會是這東西,微微一愣,遲疑片刻又給馮不印遞了迴去。


    馮不印一把抓住她的手:“給你的。”


    付悉越發詫異:“怎麽會送我這種東西?”


    馮不印吭哧了一聲,沒能說出話來,悶著頭將簪子拿起來,插進了付悉的發髻裏:“給你就給你,有什麽好問的。”


    付悉抬手摸了摸,短暫的怔愣過後,微微笑了,雖然情緒不明顯,可馮不印仍舊很清楚的感覺到,剛才圍繞在她身上的那讓人覺得難受的寂寥已經不見了,他不自覺高興起來,嘴皮子一吐魯:“我,我其實看上......”


    他難得結巴,說的話付悉沒怎麽聽清,略有些好奇的看過來:“什麽?”


    馮不印卻是一哽,嘴邊的話再沒能說出來,半晌他才吭哧了一聲:“沒,就,就是......你以後不擺長輩的架子,我還給你買。”


    付悉搖了搖頭:“不必了,多謝。”


    話音落下,她沒再多言,轉身一步步走遠了。


    馮不印站在原地沒動,眼神卻暗了暗,幸虧剛才及時閉嘴,什麽都沒說,不然付悉大概要把他攆出去了。


    但是沒關係,他有的是時間,這輩子,他跟付悉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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