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柏涵步步後退,城主步步緊逼。然後退了一段距離之後,葉柏涵突然放鬆了下來,開口說道:“城主,請別開玩笑了。”


    城主頓時冷下臉,說道:“誰開玩笑了!?”


    葉柏涵便說道:“我最近正在看一部關於陰靈咒的典籍,裏麵有說到關於魂魄融合的內容,您知道裏麵是怎麽講解魂魄融合的咒法的?”


    “按照陰靈術的介紹,一個人的魂魄是不可能被完全無害地融入到另一個魂魄之中的。但凡有意念存在,就可能會造成魂魄的錯亂。城主是大能,相信壓製一兩種意念的能力是有的。”


    “但是若是真的如同城主所說,您是許許多多的魂魄聚集而成,那麽這麽多人的情誌,您是很難壓製下去的,如果您真的強行將他人的魂魄攝入天舟山,最大的可能性反而是化成百鬼幡那種全無理智,容易反噬主人的法器。如果天舟山真的變成這樣,恐怕不管是您,還是其他的創建者都不會樂見。”


    城主看著他,沉默了半晌之後問道:“你覺得我說的隻是嚇唬你的?你覺得我說我的魂魄吸收了許多丹器師的魂魄隻是騙你的?”


    葉柏涵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或許不是。但是即使如此,有一件事我卻可以肯定,就是城主您即使確實是吸收了許多丹器師的魂魄,也必定是因為這些丹器師自己獻祭了自己,就跟您一樣……如果不是如此,或者這些魂魄之中沒有一個共同的統一的意誌,您現在絕不可能像這樣神誌清醒地與我說話。”


    “不但如此,即使是主動想要成為器靈的丹器師,想必您也是要驗證他們的忠誠與意誌的。因為即使是您,也無法確定其中有沒有比您更強大的神魂。如果有的話……那您若是將之攝入器靈,就相當於親手給予了對方爭奪天舟山控製權的權力,我不覺得你會選擇這樣的做法。”


    城主沉默地看了他半晌,然後說道:“你倒是聰明。可惜那性子太古板了,一點也不有趣,白費了你那些聰明才智。”


    然後他傲嬌地哼了一聲,說道:“你說得沒錯,天舟山並不是建來拘禁魂魄的。但是即使如此,天舟山本身由器靈控製這件事仍舊是個秘密,識破這個秘密的人……”他在這裏把話尾音給拉成了一些,意圖吊葉柏涵的胃口。


    葉柏涵說道:“可是要立什麽誓言?”


    城主說道:“你真是夠了!”他本來是想嚇唬嚇唬葉柏涵的,但是沒想到葉柏涵根本就不受嚇,冷靜得特有範兒。


    城主怒道:“我雖然不一定會攝走你的神魂,但是我掌控著整座天舟山,想要悄無聲息地殺掉你還是很容易的!你真的一點也不怕嗎!?”


    葉柏涵說道:“雖然城主一直好像看我挺不順眼的,不過我倒是覺得我們之間還是有點交情的。城主您應該不會這麽做吧?”


    城主:“……”


    他咬牙切齒,說道:“所以我才最討厭你們這種一本正經,完全不知道什麽叫害怕的家夥。”


    葉柏涵歎了一口氣,說道:“城主是不是長年躲在秘境裏麵太無聊了,所以才想要嚇唬人玩?”


    城主噎了一下,有種微妙地被人一語戳破心事的鬱悶感。


    其實本來不應該是這樣的,他也沒有故意戲弄葉柏涵的意思。當時他是真有心想要滅口,不過一陣對話之後,葉柏涵的態度太過雲淡風輕,又讓他覺得有些沒趣,總覺得為這麽點事就要殺人滅口挺沒事找事的,好像是他在無理取鬧一樣。


    或者,其實葉柏涵說得對,他就是活得太無聊了。


    天舟山上居住了無數的人,但是他身為城主,卻無法跟任何人朝夕相處。隨著原本的同道離開的離開,隕落的隕落,化為器靈一部分的化為器靈,最終這地方還是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新任的坊主也好長老也好,往往都有著自己的目的,不一定跟城主同心,也並不能得到他的信任。所以即使是隸屬天舟山的修士,城主也並不完全信任,並不會向任何人暴露自身的真實身份。


    其實到這個時候為止,天舟城主已經不是單獨的一個人,而是無數陰靈的結合。


    但是這其中隻有天舟城主自己的意誌保留了下來,而其他人都選擇放棄了自身的記憶,成為了器靈的一部分。就算是器靈,隻要寄生於同一個法器之中,意誌便容易互相爭鬥與侵蝕,所以為了維持主意誌的完整性和統一性,其他人都放棄了自身的意誌,隻留下了唯一一個殘念,就是成為他,與天舟山一起得到永生,永永遠遠地存在下去。


    不過即使如此,這位城主也早已經不是曾經存活過的那位器師。他隻是擁有那位器師的記憶和自我定位,卻並不能說還是當初的那位器師。


    但是他畢竟有過人類的記憶,在人格上來說,這也是一位人格極為完整的器靈,所以他會寂寞,也會厭惡,有自己的喜好,也有自己的決斷。


    就如無恨一般,他們的愛憎分明,感情激烈,比真正天生地養的物靈多了許多感情。


    他有些惱羞成怒,說道:“你是不是以為自己無所不知!?”


    葉柏涵一看就知道城主是被自己說穿了想法,惱了,立刻說道:“呃……就算城主想要嚇唬人玩,我也不會說什麽的。不過我這次沒反應過來,下次一定配合。”


    結果城主一揮袖,說道:“算了!你滾吧!”


    然後葉柏涵就見秘境的出入口被打開了。


    他還有點意外:“不需要我發個誓什麽的嗎?”


    城主說道:“滾吧!我會盯著你的。”


    見他這麽說,葉柏涵就聳聳肩,說道:“城主,我還要來秘境學煉丹,您還得教我。”


    結果城主卻說道:“滾滾滾!誰還要教你煉丹!?你不是很厲害嗎?自己學去!”


    然後他又說道:“平常看你一副假斯文的樣子,沒想到這麽不要臉!你偷窺了天舟城的秘密,我不殺你已經是手下留情了,你還指望繼續占便宜!滾滾滾!”


    之後還不等葉柏涵說什麽,他就直接被秘境踢了出來。


    接下來葉柏涵還想進入秘境,結果發現竟然進不去了。他原本是用令牌啟動入口的,然而之後他使用令牌啟動秘境入口的時候,秘境並不理會他。


    葉柏涵:“……”


    沒有辦法,他隻好先迴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葉柏涵一開始還間期性地過來幾趟,結果嚐試了幾次都沒能進去,甚至讓其他長老幫忙引領,也會發現秘境入口突然出現了異常,還讓一眾長老很是驚慌。


    不過後來去檢查的時候,發現入口又自然而然地正常了,一時之間很是迷惑,檢查了一番沒有發現緣由,最後勉強給了個能自圓其說的假說,就放棄了繼續追究。


    葉柏涵對此什麽也沒說。他發現城主可能真的是不會讓他再進去秘境了,無奈之餘,倒也沒有繼續糾結下去,就重新投入了啃各種典籍的活動。


    結果這樣過了大半個月,葉柏涵詢問孩子們的學習進程的時候,突然有孩子說道:“葉哥哥,你腰上的牌子在發亮。”


    葉柏涵愣了一愣,低頭一看,果然發現腰間的牌子發出了瑩瑩幽光,他愣了一下,突然若有所思。結果這天下午,他去了一趟秘境,果然發現秘境的入口又再次願意為他打開了。


    他在門口停留了不少時間,遲疑了好久,才終於走了進去。走進去之後,發現秘境之中的景象一如往常,所有幻象都在忙忙碌碌,唯獨不見城主的影子。


    但是葉柏涵卻已經知道,這秘境裏麵的一切其實都是由城主本人在控製,所以其實這秘境中的每一個幻象都是城主。


    可是既然他並不以自己的模樣主動現身,葉柏涵這次倒是沒有繼續再作死激怒對方。他索性當做之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仿佛他之前也沒有揭露過天舟城主與內坊的秘密,一如平常地對著城中的幻影請教問題。


    他請教的是一位正在煉丹的青年丹師,結果剛問完問題,就見青年丹師抬起頭來,衝他和氣一笑。


    啊……城主!


    葉柏涵當時就一陣警惕,還以為對方打算怎麽對付他,結果後來發現,對方頂著一張不同的臉,就好像真的變成了一個不同的人一樣,變得十分親切和氣好相處。


    他一臉可親,耐心且詳盡地解答了葉柏涵的疑問,表現得好像完全不知道葉柏涵是誰的樣子,但是看那靈動的神態動作,怎麽看都不是一個普通的幻象。


    葉柏涵是一臉懵逼地離開秘境的。


    接下來的時間裏,隻要葉柏涵來到秘境,不管跟誰說話,對方都會忽然顯現出非比尋常的靈動,而且每個人物似乎都會表現出完全不同的性格,甚至於如果葉柏涵來找同一個人,對方表現出來的性格看上去還是一致的。


    而城主似乎從這樣的角色扮演之中找到了樂趣,就這樣每次都躲在不同幻象的背後,有時對葉柏涵表現熱情,有時又對他各種挑刺……玩得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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